新对话(三)(二十一年十二月)
对话者 公孙龙、朱熹和戴震之灵魂
地点 无何有之乡
时间 现在
朱 东原先生,前天我在《世界思潮》里看见你给冯芝生先生的一封信,上面说明是你乩授素痴先生代录的。那信是真的,或者是有些聪明小鬼,冒你的名,与素痴先生闹玩笑的,请你告我。
戴 那信是真的。
朱 为什么你在那信里否认你曾参加我们的对话。
戴 (笑)你老先生是在圣庙里吃过冷猪肉的,所以对于有些事情,少见而多怪了。请看现在的多数要人,谁不是这样办。譬如他们昨天发表了一篇谈话,今天有人告诉他们,说那谈话不合适,他们明天就可另发表一个谈话或是通电,说他们的昨天谈话不是他们的。他们的“君子之德风”既是如此,我们的“小人之德草”又何不可如此呢?
朱 原来如此。这些小问题,我们也不必详细讨论。近来我看黑格尔,他的“太极”把我累得有点头疼;我需要休息几天。又幸喜你从万架山拨冗到此。我们何妨借此机会,把你那信里所提出对于我的批评,讨论一下。
戴 我正想知道你对于那些批评的意见。
朱 在我们第一次对话里,我问你:为什么古人没有飞机,你说:古人不明飞机之理,所以他不能造。在你的信里,你想把这个答案改为“古人不会做飞机,因为他未曾有过与发明飞机者的经验相类似的经验”,是不是?
戴 正是。这个答案,你总不能不承认罢?
朱 我完全承认。
戴 你既承认了这个答案,你应该放弃你所谓理了。
朱 我不放弃。
戴 那么你要陷于矛盾的地位。
朱 也不必然。
戴 为什么?
朱 因为你这个新答案,乃是你的旧答案的一个说明,而不与它立于矛盾的地位。我们可以这样说,古人不明飞机之理,所以他不能造飞机。他为什么不明飞机之理呢?因为他未曾有过与发明飞机者的经验相类似的经验。
戴 你也注重经验。
朱 当然。
戴 那么你又与经验主义者有何区别呢?
朱 我以为理之有是不靠经验,但我们知理之有,须靠经验。
戴 请加说明。
朱 譬如一个小孩子,刚学算学的时候,他只能靠经验去学。他的先生叫他察三个手指头,又察两个手指头,然后合在一块,叫他察是几个手指头。久而久之,他渐知,三个手指头,加两个手指头,是五个手指头。他并可知,三个椅子加两个椅子,是五个椅子。久而久之,他并可离开指头椅子及一切具体的物,而知三加二等于五。等到他知三加二等于五的时候,他并知三加二本来等于五,不是等他知道了,三加二才等于五。所以三加二等于五,不靠经验,知三加二等于五,须靠经验。推之,我们可说:飞机之理,不靠经验;知飞机之理,须靠经验。所以你的新答案可以证明:欲明飞机之理,须靠经验,这是我也主张的;但不能证明:飞机之理,须靠经验。
戴 什么是“飞机之理”,这是一个含糊的名词;我的信里已经指明。我并指明你们宋儒根本就未曾把理的观念弄清楚。你对于这一点,有什么话可说?
朱 我承认我们宋儒及讲我们宋学的人,大多数根本都未曾把理的观念弄清楚。但这是以前的事。要把他弄清楚,是我们现在的责任。关于什么是飞机之理,你的信上,已经替我讲得很清楚了,可见它并不含糊。
戴 你承认我所说的飞机之理的一个原素,就是你所说的飞机之理的一个原素吗?
朱 我完全承认。
戴 那么,你又该放弃你所谓理了。
朱 我不放弃。
戴 那么,你又要陷于矛盾的地位。
朱 也不必然。
戴 为什么?在我的信里,我已经问:“这样的一个命题或公式所代表的是什么?是一种不在空间不在时间,无影无形,不可捉摸的理吗?”我以为“似乎不是”。
朱 我以为“似乎是”。
戴 那就奇怪极了,请加说明。
朱 请问空气抵抗力,及空气密度,是在空间时间之内的么?
戴 当然是,你以为不是吗?
朱 我以为不是。
戴 那更奇怪了,请加说明。
朱 在时间空间有有某种程度的空气抵抗力,没有一个仅只空气抵抗力的空气抵抗力。在时间空间,有有某种密度的空气,没有仅只空气密度的空气密度。仅只空气抵抗力的空气抵抗力,及仅只空气密度的空气密度,正是不在时间空间,无形无影,不可捉摸的。插说一句,所谓不可捉摸者,是用这几个字的本义,就是我们不能感觉它,不是说它是含糊不清。我们如果说,我们说空气抵抗力的时候,我们的意思,是指具体的、有某种程度的空气抵抗力,我们就不能得一个公式。即令可以得一个公式,而这公式所代表的,还是不在时空的。例如你所举的F=KSPV2,即令F、K等是在时空,而F=KSPV2这个公式所代表的,是不在时空的。因为这个公式所代表的,不是F不是K等,而是F=KSPV2。这个公式所代表的如果是如此,它本来就是如此。人靠经验的帮助,才能知它;但是它却并不等有人经验它,它才如此。例如F向来即等于KSPV2。并不是发明飞机的人的经验叫它如此。发明飞机的人的经验叫他知它如此而已。我们用发明二字,也要注意。对于具体的飞机而言,可以说发明。对于飞机之理,只可以说发现。
戴 在我的信里我指出:“任何科学定律,都带些子‘假说’的性质。”照你上面的说法,你是不能承认这个话了。
朱 我完全承认。
戴 那么,你又应该放弃你所谓理了。
朱 我不放弃。
戴 那么你又要陷于矛盾的地位。
朱 也不必然。
戴 为什么?
朱 因为我们虽以为有客观永存的理,但并不以现在或未来的科学所说的那些定律,就是那些理。那些定律不过是那些理的代表或说明。理是不会错的;而它们的代表或说明,如果不足以代表或说明它们,就可以错了。这些代表或说明可以错,可以不错,可以部分地错,可以部分地不错。而它们之错或不错,我们又只可从经验中证明。我们可怜的人类,求知识只有这个办法。你的信上说:“如果他(每一条科学定律)的预期,历验无爽,他的定律便被认为是真的;如若他的预期不中,他的定律,便得修正。”你这话我完全同意。但我们要注意,如果它需要修正,这只是科学的定律,需要修正;并不是它所欲代表或说明的理,需要修正。譬如你所说那飞机之理的公式,如果将来需要修正,那只是科学上的定律,需要修正,并不是飞机之理,需要修正。那只表示我们可怜的人类,坐井观天,以前误认了飞机之理。再举一个例,我们以前说地是方的,现在因为与经验不合,我们说地是圆的。这只是我们对于地的知识的改变;并不是地以前真是方的,现在又变为圆的了。
戴 我看你现在的哲学,与你以前的大有不同。你以前以为有客观永存的理,而我们的知识,或至少修养到最高境界的人的知识,所认为是那些理者,即真是那些理。你现在以为有客观永存的理,而我们现在的知识所以为是那些理者,却不一定是那些理。我们可怜的人类,坐井观天,或永不能断定,我们所知的,果是那些理不是。这就是说,我们的科学,永远“都带点子‘假说’的性质”。要照你这样说,我看我们的见解,可以说是接近得多了。你要早这样说,我在我的《孟子字义疏证》里,也可以少批评你几句。
朱 诚然是如此。我看我们的哲学,还可以再接近。
戴 那除非你放弃你所谓理。
朱 我不放弃。
戴 那就恐怕不能再接近。
朱 让我们再看。你在你的信上说,你“并不是否认我们的经验,无论关于自然界及人事界,是有秩序的”。你说,这种秩序,我若“喜欢叫做理,亦无不可”。那么,我说它是理,你是可以承认的了。
戴 我可以承认。不过你要注意的,这种秩序,“只存在于在时空里的个体之中,并不是超乎时空之外”。我以前如此说;我现在还是如此说。这是我的信上已经指明的。
朱 如果你这里所谓存在,是指在时空的存在,那你就是说,它在时空的存在,并不超乎时空之外。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不过你要是说离开个体,他不但不存在,而且就是没有,那就可以讨论了。我承认这一点是我们的哲学的不同。但照我们这次对话上面所讨论的,你所说的那飞机之理的公式所代表的,我已经指出是不在时空的了。我并且说那个公式,若果是如此,它本是如此,不是有了飞机,它才是如此的。可见即没有飞机,也不能说它是没有。所谓“未有甲物之前,已有甲物之理”,也正是谓此。
戴 这就是我所说:“在未有甲物之前,世间某一类事物,已有某种秩序。”这话你可以承认吗?
朱 我也可以相当承认。
戴 那么你又该放弃你所谓理了。
朱 为什么?
戴 因为某一类事物是在时空的,其所有的秩序亦是在时空的。
朱 拿我们上面所举的例再看。你以为未有飞机之前,已有FK等,而F=KSPV2这个公式所代表的,就是它们的秩序了。这是你的意思吗?
戴 是的。
朱 但是这个公式中所说之FK等,不是在时空的。即令它们是在时空的,而这个公式所代表的,是不在时空的。这一点我们上面已经说明了。
戴 关于这一点,让我再仔细想。我们可先讨论我那信上后面所提出的对于你的批评。
朱 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谈到一个很微细的地方。我也不敢说我的见解一定不错。我们可以都再仔细想。关于我的道德论,你所提出的几点,有些并不是批评我,而是提出几个关于我的道德论的详细的地方的问题,让我回答。本来在我们第一次对话里,我用最简单的说法,把我的理学的道德论,说了一点。若要详细说起来,非有一本专书不可。我希望我的详细的道德论,能同你的修正过的道德论,同时出来,但不知我能有这种荣幸不能。所以关于这些地方,我今天不预备讨论。不过有一点,确实是你所提出来的批评。这一点我若不能回答,我在我们第一次对话里关于道德的立论,就要根本动摇。这一点让我们现在讨论。
戴 你所说道德与人之健全组织的条件之关系,可以有两种看法。在我的信里,我用两个图表示出来。你所说道德与人之健全组织的条件之关系,是哪个图所表示的?
朱 是你的信里第一个图所表示的。
戴 那你就要遇见我的信里所指出的那些困难。
朱 我想你提出这个批评的时候,你或者忽略了一件事实。
戴 什么事实?
朱 这个事实就是一切或多数人类组织,虽其本身是一个单位,而同时又是一较大的组织的一分子;一个人又同时可以是几个组织的分子。一个组织的行为,若只就其本身说,是无所谓道德或不道德,但若从一较大的组织说,就可以说它是道德或不道德了。例如日本之侵略中国。若离开国际组织,或全人类组织的立场,我们不能说日本的侵略行为是不道德;日本对于它的侵略行为,也不必辩解掩护。它尽可以说:“我占东三省,因为我要它。有本事的放马过来;没本事的少说废话。”但我们及世界舆论还可以在道德方面责备日本,而日本也亟欲自辩解其行为者,正因从国际组织或人类组织言,日本亦为其一分子,而其行为却不遵守其基本条件,所以为不道德也。又譬如一个人竭力弄钱以富其家或其他与其自己有关之团体。若只就这些团体说,他无论用甚么方法弄钱,皆不成道德问题。但同时此人又是大社会的一分子,所以他的弄钱的方法,如不合乎那个大社会的基本条件,就可以是不道德的了。
戴 我看你所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不过我要声明的,关于你以上所说的,我保留我的发表最后意见之权。我回家以后,我对于我们今天及以前所讨论的问题,都要再仔细研究。我或者要把我的意见再乩授素痴先生。他是很能纪录我的乩笔的。
朱 听说素痴先生现在美国,那么你又要到美国去一趟了。
戴 是的。好在空间的距离,对于我们灵魂的来往,是没有大影响的。所以我们虽没有自用的塞可斯或福特飞机,象那些要人们一样,而我们到美国或无论什么地方去,还是很方便的。
朱 那么我们再见了。
戴 再见了。(戴起立欲行时,公孙龙入)
朱 (惊讶)公孙老先生,你真是个稀客,(转向戴)东原先生,请你多留一时。今天难得这位在中国讲共相的老前辈也来了;我们方才的讨论,可以报告他,请他的指教。
戴 好极了。
公孙 我早就到了。因为见你们正在讨论,我恐怕搅乱了你们的心思,所以我只在门外旁听。我真高兴;自从我发表了我的《指物论》之后,几千年来,在中国没有传人。元晦先生以后,大家所讨论的关于理气的问题,实在与我的哲学里面所讨论的问题有关,不过大家不注意我的书罢了。
戴 我们汉学家已注意到你的书了。
朱 我们宋儒以前没有注意你的书;我们实觉惭愧。不过现在我已经研究你的书了。你以为共相可以离个体而独立,所以坚白可离,白马可以非马。你的《指物论》里面说:“指也者,天下之所无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为天下之所无,未可。”今天东原先生的辩论,以不在时空的,为在时空,似乎是“以天下之所无,为天下之所有”。公孙老先生,你或者也以为“未可”罢?
戴 我也正预备听公孙老先生的批评。
公孙 后人不懂我们名家的哲学,说我们“苛察缴绕”。我今天对于你们的辩论,可真要“苛察”一下。据我方才在门外所听到的,东原先生的辩论,有几点完全由于对于元晦先生的哲学有所误会而发。不过如果我的了解不错,你们的哲学的最后的不同就是:元晦先生以为理超时空,离个体而有;东原先生也承认有理,不过以为理在时空,不离个体。这是你们的哲学的最后的不同吗?
戴 我想是的。
朱 是的。
公孙 我们先把问题弄清楚,以后的辩论,才不致于“游骑无归”。现在我先问元晦先生:你说理超时空,离个体而有。它的超时空,是超一切时空呢,是超任何时空?他的离个体,是离一切个体呢,是离任何个体?我再问东原先生:你也承认有理,不过你说理在时空,不离个体。它的在时空,是在任何时空呢,是在一切时空?它的不离个体,是不离任何个体呢,是不离一切个体?
朱 我不很明白你的问题。
戴 我也不很明白。请你先说“一切”与“任何”的区别。
公孙 譬如有一位摩登小姐,我们叫她作甲。再假设有五位摩登少年,我们叫他们为乙一、乙二、乙三、乙四、乙五。我们再假设这五位摩登少年,都向那一位摩登小姐求婚。
戴 那真是有趣的事。
朱 那真是严重的事。
公孙 在这位小姐的芳心未决定要与哪一位乙作终身伴侣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任何”乙都有与甲结婚的可能,但不能说“一切”乙都有与甲结婚的可能。因为甲可与五个乙中任何一乙结婚,而不能与五个乙同时结婚。
朱 当然不能。
公孙 让我们回到本题。我听见东原先生方才举了一个公式,说是飞机之理之一原素。让我们用甲代飞机之理,用乙代东原先生所说的那个公式,用丙丁代飞机之理的别的原素;我们于是就可以说“甲等于乙丙丁”。或者更确切一点,我们说:“乙丙丁等于甲。”因为在未有飞机的时候,我们注意乙丙丁,而不注意甲。
朱 那也未尝不可。
公孙 在人未造或未知造飞机之前,甲已等于乙丙丁。这就是所谓未有甲物之前,已有甲物之理。你们二位对于这一点已经讨论得很清楚了。
戴 不过我原来以为乙必须是在时空的物。那就是说乙必须是乙物。丙丁等亦是如此。
公孙 让我们再看。照我们上面的逻辑推起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说:“未有乙物之前,已有乙物之理?”
朱 当然可以说。
公孙 那乙物之理,就是乙。只凭乙及丙丁就可以决定甲了,不必须有乙物。例如东原先生所举的那个公式所说的F、K等,即没有具体的F或K等,而那公式仍可为飞机之理之一原素。丙丁等亦是如此。
朱 是的。
公孙 我们再假定那乙物之理,即乙的原素是戊己庚。照上面的逻辑推起来,我们可以说:“未有戊物之前,已有戊物之理。”而戊物之理,即戊,及己庚,已可以决定乙了,不必须有戊物。己庚等亦是如此。
朱 是的。
公孙 我们可以再假定那戊物之理,即戊的原素是辛壬癸。照上面的逻辑推起来,我们可以说:“未有辛物之前,已有辛物之理。”而辛物之理,即辛,及壬癸,已可以决定戊了,不必须有辛物。壬癸等亦是如此。
朱 是的。
公孙 照这方面说,元晦先生在方才你们讨论时所持的意见,是不错的。而东原先生的意见,则有可商酌的地方了。
戴 让我再仔细想。
公孙 不过从又一方面说,东原先生的意见,又不错了。
朱 这真是奇怪的事,请说明。
公孙 假使我们以子丑寅卯等代表所有的理,以子物丑物寅物卯物等代表所有的物,我们可以说没有子物之前,已有子物之理,没有丑物之前,已有丑物之理。我们还可以说没有子物或丑物或寅物或卯物等之前,已有子物之理。但是假使子物及丑物及寅物及卯物及所有的物都没有,则子物之理,及所有之理,亦不能有。因为当没有子物之时,子物之理是靠丑物或寅物或卯物等支持,当没有丑物之时,丑物之理,是靠子物或寅物或卯物支持。但是若所有的物都没有,则所有的理亦没有支持之者而归于没有了。所以理不能离一切的物(即个体)而有。理既不能离一切个体,它也不能离一切时空,因为个体是在时空中的。照这方面说,东原先生的意见,不是又不错了吗?让我再提出一点,请二位注意。在上面我说晦翁先生不错的时候,在我所举用甲乙丙丁的那个例里,我说没有甲物的时候,我这话并不包含同时也要没有别物。例如我说没有飞机,这话并不包含同时也要没有山没有水;我说没有空气,这话并不包含同时也要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朱 让我再仔细想。
公孙 让我倚老卖老,与你们两位的辩论下一个总评判。元晦先生说理之有是超时空,离个体,是不错的。不过应该说明理之有是超任何时空,离任何个体,而不是超一切时空,离一切个体。东原先生说理之有是在时空,不离个体,也是不错的。不过应该说:理之有是在一切时空,不离一切个体,而不是在任何时空,不离任何个体。再用另一种说法。譬如我们以时一或时二或时三……代表任何时,以时1及时2及时3……代表一切时,以空一,或空二或空三……代表任何空,以空1及空2及空3……代表一切空,又以个一或个二或个三……代表任何个体,以个1及个2及个3……代表一切个体。我们可以说理超时一或时二或时三……超空一或空二或空三……离个一或个二或个三……但不能说理超时1及时2及时3……超空1及空2及空3……离个1及个2及个3……。我们要如此说时,我们就要说理是在宇宙之外,而哲学上所谓宇宙,正是我们惠老先生所谓“至大无外,谓之大一”。它是不能有外的。二位先生以我之说为何如?
戴 让我回去仔细想过,我再决定我的意见。
朱 也让我仔细想过,我再决定我的意见。我现在所觉得的,即照老先生的意见,我的理是永存不变之说,仍可成立。因为照你的说法,除非宇宙到没有的时候,理不能没有。而宇宙之没有这一句话,若不站在宇宙外面,是不能说的。而宇宙既是“至大无外”,是没有什么可以站在它外面的。
公孙 我想是如此。
朱 我很高兴,我们今天谈了这么久。又幸有公孙老先生来将我们的辩论,作一更进一层的分析。我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能继续讨论。
公孙 那么我们再见了。
戴 再见。
朱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