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师与受罚
杜姨娘向我笑了笑，又上前将涟碧乱了的发髻整理好，道：“这样忠心的丫头真教人怜惜，也只有大小姐这样的妙人儿才能调教得出来。”
我记忆中的杜姨娘无利不起早，红尘往事皆是如鱼得水，如今巴巴地跑来帮我解围又这般毫不吝啬地恭维，我平白生了满心的疑惑。
“多谢杜姨娘解围，不知菁之又能帮你什么呢？”
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复笑意更甚，拉着我坐下，替我斟了杯茶方道：“大小姐聪慧！我就不绕弯子了！这次来的确有个不情之请，是有关碧儿的学业。”
我抬眼看向杜姨娘身后的周冰碧，她凤眼低垂，浅眉微蹙，一身水蓝色绣暗纹对襟裙将她衬得愈加清丽。一位风尘女子竟能养出满身书卷气的女儿，可见付出了数倍的辛苦。
“娘”
周冰碧欲言又止，她自幼熟读诗书，八岁成文，自持才高，所有男子皆不入其眼。我前世，何姨娘成为正室不久，竟将周冰碧随便许了个有钱好色的鳏夫，杜姨娘得知此消息当夜便气得吐了血。定亲那日周冰碧便疯了，夫家得知便急忙退了亲，周家灭门之时，她亦在其中。
杜姨娘看了看身后的女儿，略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大小姐，今日那贵人，其实是来找你的，是…是皇城云山书院的无瑕公子！他点名要收你为徒，碧儿她愿随大小姐前往侍候左右，求大小姐允之。”
我有片刻哑然，世人皆知皇城云山书院是集修仙、诗书、骑射、国政等为一体，待四年结业，便可入朝为官，为国效力。若是没有师父引荐，入学考试是极难的，故而其中学子多是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仙界新秀之流。亦是有些人为了能进云山书院而变卖家产，疯癫痴狂。
周冰碧想进云山书院的想法亦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不能允她，我重生而来，自有大仇在心，如何能兼顾他人？
我未及回答，便听门口一阵响动，听着像是我的房门被上了锁。
张嬷嬷遣小丫头将一些饭食自上锁的门缝递进来方道：“大小姐，想必杜姨娘也同你说了，那里你就不必去了！老夫人的意思是你有疾在身，让大公子替你去。”
我闭目只觉心下凉意陡生，唇间泛出一丝苦笑来，祖母这般疼惜周章逸，竟要搭上我的前途！我上前拿起糕点放入口中，入口生甜，对张嬷嬷喊道：“你告诉无瑕公子，我大哥博学多才，定能名满皇城！不收可惜了！”
“大小姐！”杜姨娘在一旁听得瞠目，忙上前连连拍门道：“开门！开门啊！”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打断了杜姨娘的抓狂，一声揶揄却让我倍觉亲切。
“你这小徒儿气性还不小。”
门被打开，无暇笑着走进屋内，一身白衣，翩翩少年的模样。我看向他，那一双含笑的眸子，仿若装了天下晴阳，整张脸带着些许期待，又含着满满的玩世不恭。
只见他走过来在我耳旁小声抱怨：“你师父也忒小气，琉璃珠的弟子让他收了，这世俗的徒弟也要同我抢，我是好生可怜！”
说着，他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塞到我手中：“小师妹，请你吃果子。”
有一只手却在同时将这只果子拿了去，我抬眸便看见了师父，他将果子放入口中细细嚼着，一身墨色，眼神清冽，许是离得太近，我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冰寒。
他说话很慢：“我的徒弟，我自己收。”
说罢，师父递给我一本墨色锦书，很厚，第一页印了金色的二字：无尧。
“师父，无尧，是你的名字么？为何是无尧？”
此话问出，我只觉师父身上的冰寒之气更甚。
“师父…”我还欲再问。
无暇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笑道：“无尧就是无尧，一个名字而已，随便起的！”
我看向师父，只觉他目光深邃，仿若要将我吸进去一般，这样的目光使我几乎不能呼吸，有一瞬间，竟是有种要放下一切随他去天涯海角的冲动。
片刻，师父转身离开，无暇忙跟上去，挥手间潇洒倜傥。
“小师妹，六月十七，云山书院见！”
这二人就这般大喇喇离开了周府，我看向满院子的人，满院子的眼神：何姨娘眼中的嫉妒，杜姨娘眼中的询问，周冰碧眼中的羡慕……
我拉着涟碧急急出了府门，只因方才未看见周青鸢！依着她的性子，今日这般轰动的场面她却不在场，她不在府中！
行了一刻，我顿在一间茶楼前，飘香居三个字赫然在目。前世周青鸢与李年烈便常来此处，或是弈琴，或是对诗，用李年烈的话来说，就是知己难求。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知己难求”乃是蓄谋已久。
我将一锭银子给了掌柜，包下他们常去的雅间隔壁。一阵轻声软语就传入耳中，即便我不想听。
“鸢儿，你在周家竟受了这般多委屈，那周菁之当真可恶！”
“噗……”
我一口茶喷出来，盯着两个雅间之间的墙壁，觉得好笑。既然周青鸢说我欺负她，那么我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当不起这个罪名？
我站在这墙壁前，默念法诀，面前的墙壁便出现一个流水的小洞，待水流完毕之后，这小洞中，便能看见那边雅间的二人。
一旁的涟碧看得双目圆睁：“小姐！小姐你你你……”
“涟碧！噤声！”我急忙轻斥。涟碧默然地捂住了自己将要惊呼的嘴。
从小孔中望去，只见二人正研究书法入神，并未觉出墙壁有何变化。我将法诀点在周青鸢与李年烈的后背，片刻二人后背的衣服便化作清水。只听得周青鸢突然一声尖叫，李年烈则有些慌乱地高声怒斥冲进来的掌柜与伙计。
今日，便会多了一则坊间传闻：周家小姐小小年纪与人私会，衣不蔽体……
我心情尚好地在涟碧看妖物的眼神中回府，却见祖母已然等在前堂，手拿家法长鞭，一脸肃容。何姨娘、周章逸，杜姨娘母女皆在场。
我整了整衣裳，碎步走到堂前，行礼道：“菁之见过祖母。”
等了良久不见祖母回话，我悄悄将眸子抬起，便见一行清泪自祖母双脸颊流淌，她见我抬头，突然怒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跪下！”
涟碧见状忙跪在堂前磕头：“老夫人，你要罚就罚我，是我带小姐出府的！小姐身上的伤才刚好，身子弱，受不得啊！老夫人……”
“来人！将这丫头拉开！”两个婆子上前强行将涟碧拉到一旁，祖母挥着鞭子打向我后背。
疼痛在后背蔓延，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只因看见了何姨娘脸上得逞的笑。
耳边传来祖母的厉声呵斥：“丢人丢到全城的人都知晓了！你今日去了哪里？见了何人？！字字句句都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