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饭铺掌柜
老板娘愣了一下。裴千里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朝门口冲过去。
她那么胖却要跑那么快，真是为难她了。崔景初嘴角抽了抽，无视拼命朝他递眼色的裴千里，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了路。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裴千里哭笑不得，赶忙跟在老板娘身后冲了进去。
老板娘叉腰瞪着饭铺掌柜，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撸袖子恶狠狠地说：“真是你，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裴千里忙挡着老板娘问饭铺掌柜：“你刚才说的线索是什么？”
掌柜脸色发白，躲到了裴千里后面，慌慌张张地回答：“我找到贼了。他今天早上在我饭铺里面吃饭。”
老板娘伸手去抓掌柜。掌柜立刻躲开了。老板娘立刻换了个方向。掌柜无比灵活，硬是绕了数圈也没被老板娘抓到。
裴千里被他们两弄得头发晕，伸出一只手按住老板娘的头，另一只手挡住了掌柜的去路。
老板娘便只能在原地张牙舞爪，像一只底朝天翻过来的王八。
“你如何肯定那就是贼？”裴千里问掌柜。
“你别管，反正我知道他住在哪里，还知道为什么你们找不到他。”掌柜停了下来擦汗，“应该说，那人既是贼又不是贼。”
裴千里越听越糊涂，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你让你抢先抓到人讨好红玉姑娘？你当我傻吗？”掌柜趁着裴千里分神，瞅准机会麻溜地从前门跑了出去，边跑边回头对红玉说：“红玉姑娘，等着我啊，我一定帮你找到。”
红玉皱眉背过身不去看他。
呵呵，看来掌柜多半是故弄玄虚想要占红玉的便宜了。裴千里哭笑不得，抬起手，松开了老板娘。
饭铺老板娘立刻追了出去：“你个好色的老混蛋，看我不撕碎你。”
隔壁的门被重重关上，打骂声和惨叫声翻过围墙传了过来，最后才终于又安静下来。
红玉轻叹了一声：“这人也不知从哪里知道我丢了簪子，从中午便开始在红烟楼下嚷嚷着要见我。我想或许是你这里有些线索被他偷听了去，所以悄悄从后门出来见你，没曾想还是被他跟过来了。”
“不用理他，他只是来凑热闹的。”裴千里安慰红玉。
“公子可有一点线索？”红玉仰起头，美目盈盈，满是期望。
裴千里怕她知道情郎与强盗有关系会受不了，只推说暂时没有线索。
红玉失望地回去了。
裴千里一直没跟崔景初提出要他以官府的名义全城张贴画像寻找那贼人，崔景初也只字不提。
这么做一来会打草惊蛇，二来只要官府出面，就算找到了金簪也会充公。他们到时候想徇私帮红玉放过情郎都不可能了。
于是两人便默契地一起装傻。
跟崔景初打交道越久，裴千里越觉得只要不伤害到崔景初的利益，崔景初其实还算有人情味也很识趣。
怕就怕有一天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让两人最后不得不正面为敌。
夜里，裴千里听见有人轻轻落在隔壁院子里的声音。早习惯隔三差五有不速之客来‘拜访’的裴千里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就悄无声息从打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落在院子里，一个就地滚到了墙边，然后蹲在墙角默默等着。
自从上次险些被人纵火之后，他便每次都不等这些‘客人’爬过墙，就把他们赶走。
程海棠随后也从房里出来，蹲到了他身边。
等了片刻，那贼人却没有往这边来，裴千里有些诧异。
“噗”隔壁的院子里却发出闷闷的声音。
裴千里皱眉思索那贼人到底在干嘛。
“噗”又是一声，还伴随着人闷哼的声音。
不好，这是刀剑刺穿人身体的声音！裴千里心猛地一缩，纵身一跃飞到空中，然后点了一下墙头，落到了院子里。
黑暗中，院子一片死寂。
裴千里越发觉得不妙了。即便是那个贼人屏住了呼吸，此时也应该有熟睡中的掌柜和老板娘的鼾声，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无？
他攥紧拳头一步一步逼近卧房。
‘嘭’卧房的门忽然往外爆开，一个黑影应声而出，冲着裴千里面门攻了过来。劲烈的拳风如呼啸的山风扑面而来。
裴千里侧身躲过锋头，利落地点了一下那人背后的穴位。那人闷哼一声，一刻不曾停留直接跃上了墙头消失在了黑暗里。
被裴千里点了穴位还能行动自如的高手少之又少。
程海棠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敢上前参战，更不敢去追。
裴千里担心掌柜夫妻，也顾不上去追贼人而是转身进了屋子。
掌柜夫妻二人身上鲜血汩汩而流，都已经气息奄奄。
看见裴千里，掌柜艰难地说：“是他，就是他。他偷了簪子。”
裴千里忙帮他按着伤口，想要细问，掌柜已经头一歪死了。
那边老板娘也没有了气息。
裴千里悲愤不已，满手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就算你立刻冲进来也救不了他们。”程海棠试图劝慰裴千里，却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听上去很无力。
“你守在这里，免得有人毁尸灭迹，明天一早再去报官。”裴千里站了起来，“不要告诉官府提今夜的事情，只说你早上起来见饭铺没开门便过来查看，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这从里向外破的门怎么解释？”程海棠忙追着问。
裴千里却已经一跃翻过墙头走了，剩下程海棠一人。
血腥味从墨汁一般浓重的黑夜里弥散出来，刺鼻得让人作呕。程海棠什么也看不清，却越站越惊恐。
那两具尸体似乎随时会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朝她扑过来。
“咕咕”不知名的鸟儿猛然在叫了一声。
程海棠汗毛一竖，忙跳起来跑到门边背贴着大门，身体僵直地站着，盯着屋子眼睛越发眨都不敢眨。
不是裴千里不体谅程海棠，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在不得不留下程海棠一个人。
刚才从那人身型上看跟偷簪恩客相符。此人夤夜来杀人灭口，虽然断了别人从掌柜那里获取线索的可能，却也给裴千里留下了追踪他的线索。
裴千里叫滚蛋去把蒋元瀚找来，让他多带几个身手好的人来陪程海棠和韩冷香。他则叫饭太稀循着凶手在墙边留下的气味追踪而去。
那人在掌柜身上插刀拔刀，身上肯定溅上了不少血迹，足够饭太稀追踪了。
饭太稀不敢偷懒，东嗅西嗅，带着裴千里在黑暗里一路狂奔。
那人似乎一直沿着墙头和屋顶走。
虽然裴千里动作如此迅速竟然也没能追上受了伤的他。
“哗哗哗”前方远处水流的声音传来。
裴千里发现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追到河边了。
饭太稀忽然跳下墙，停了下来。
“咋不走了？”裴千里皱眉问，“你要是这个节骨眼上说要加鸡腿，我就直接掐死你算了。”
饭太稀翻了个白眼坐下来舔爪子。
裴千里这时才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人，忙上前查看。
看身形和衣着是刚才那人没错。他被人一剑穿胸，已经没得救了。最惨的是，此人脸上被刻意划得血肉模糊，已经认不出本来的相貌了。
死者身体还温热，一切都是刚刚才发生。裴千里又只晚了一步。
四周黑茫茫，没有一点踪迹可循，盲目去追也是白费功夫。裴千里十分懊恼，静静望着黑夜好一会儿，才放弃了去追凶手的打算。
他蹲下来拿出怀里一直带着拓了掌印的纸，跟死者的掌印比了比。一模一样，此人果然是红玉房中的恩客没错。
以他刚才和裴千里交手的情况来看，算是京城里一等一的高手了，从四楼跳下来不至于那么狼狈，果然是刻意装出笨拙的样子以免行家看出他的身手。那之前说他身手不好怕遇见镇守姑娘们院落的护卫才去红烟楼偷簪子这个猜测就不对了。
裴千里把那人身上搜了个遍，没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更别说金簪和细绳。
奇怪，簪子交给了主顾情有可原。那绳子可是这人用来谋生的宝贝，如何没有贴身带着？
饭太稀在那人脸上舔来舔去。
裴千里一阵反胃，皱眉问：“你干啥？饿得连人肉都吃吗？”
“喵。”饭太稀直起头舔着嘴唇。
裴千里这才发现原来那人发际线上有残留的人皮面具。饭太稀舔的就是那个。
这人很有可能一直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只是他善于易容，所以裴千里他们按照画像找人的办法才会行不通。这些亡命之徒总有几招保命藏身的办法，会易容也不奇怪。
原来饭铺掌柜是无意中发现此人的人皮面具，推断出他是易了容的贼，然后跟踪了他。所以饭铺掌柜才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裴千里点起火把，把周围仔细看了一圈，找不到被揭开丢弃的面具。
毁了死者的容还把面具带走。这样裴千里既无法依照死者本来面目，也无法用他任何一张‘脸’找到他这些日子藏身的地方，自然也就没法追查跟他碰面的人了。
杀死贼人的凶手心思缜密得让裴千里胆寒。
照理说，贼人已经杀了掌柜夫妻灭了口再没任何破绽。凶手却好像对裴千里十分熟悉一般，知道他能用饭太稀追踪贼人，所以才要费周章地杀了贼人灭口。
裴千里越想越皱紧了眉头。
说不定，凶手本身功夫一般。若贼人没受伤，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杀死贼人。所以凶手就一直跟着这个贼，等到了今晚这个最佳时机才动手。
这个位置极其好，凶手行凶之后可以蹚河而过，让裴千里再没有追踪他的可能。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正提着气一路飞奔而来。
裴千里熄了火把，抱着饭太稀拔地而起上了墙头，默默等着那人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