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父亲这晚也同样煎熬,他被人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眼里空空的,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父亲也没想过自己是在哪里。他只想着文姨,只想着文影。这时他想紧紧地抱住文影,一点也不松开。
屋子里没有钟表,父亲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外面守着的人换了几班,父亲猜测大概是后半夜了。他只想回家报个平安,心里这个想法越发强烈,只能将拳头咬在嘴里,只有这样父亲才能憋住,才能让屋子还是静默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来,他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罪人。他只能忍,磨心磨骨地忍。父亲察觉到了“忍”的不易,以前从未觉得艰难。
这时父亲才明白,原来以前从未有人如此逼过自己。儿子也好,文影也好,文语、忆南都不曾。即便儿子那时质问自己,那也是两个人都在忍。儿子忍住对父亲的探询,同时也彻底对父亲死心。父亲忍住对儿子的心疼,从此以后父爱全变成愧疚。
父亲突然哭起来,这么多年他到底对得起谁?他对不起文影,对不起归归,也对不起文语、忆南,追到更远他也对不起顾归,苏梅。他没什么成就,他白白地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想到回来,想到研究,父亲又想起尚在医院的老师,老师怎么样了?父亲想着抬手抹抹眼泪。他现在能对得起的就只有老师,他必须守口如瓶。床板上的秘密,他不会说。
父亲又想到文姨,文影现在怎么样了?她会不会被人为难。
父亲只能等待,他也不能再表现一点情绪,不能让王大利看出什么。他想护住自己的儿子、妻子,但现在他能做什么呢?父亲想想,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父亲坐在桌子上,夜越发难熬,就像年关一样,熬不过去,熬掉一层皮。
“归归,归归。”文姨站在卧室门前叫我。我急忙打开帘子让文姨进来。客厅里有人,我们只能在这里说。
“我想......”文姨坐到我床上看着我问,“你没睡?”
“睡不着。”我回答文姨。
床上叠着整整齐齐的被子被文姨一眼就看到了。即便被子摊开了,文姨也能看出来,我瞒不了文姨,父亲也瞒不了,只是父亲不说的事,文姨从不追问。她只是猜测着说几句安慰或者鼓励父亲的话。每当文姨对父亲说这些话时我就奇怪,她怎会这样聪明,父亲什么也不说,她好像就知道了似的。
“我......”文姨压低了声音,好像有话跟我说。
我抬头看看门帘,门帘只有半截没有看到人腿,也没有人走近。我将手摊在大腿上,文姨拿起我的手写了几个字。
手心里痒痒的,出了些汗。我仔细跟着文姨笔画看。
“你爸资料。”是这四个字,我心提起来,文姨掀开我床上褥子一个小边,用手指指床板。
在床板上?在褥子下?我猜到了几个地方,不敢出声对着文姨做口形。
“褥子下?”我问文姨,文姨摇摇头。
“床板下?”
文姨又摇摇头。
这时一个男孩掀起门帘子进来了,他呵斥我们到客厅里去,文姨急忙用手压着刚掀起的褥子一角,起身往客厅里去了。
他们翻了我们的床铺,被褥都被抱到客厅里。
文姨和父亲褥子下铺了一层麻袋,麻袋也被扔到客厅里。他们抖抖麻袋,没有什么东西。
一天过去了,文姨和我都坐在客厅里,在无数眼光的包围下,我们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客厅里只有四个凳子,一把是坏的,昨天查看时它还吱吱呀呀扭了两下,出了让心心烦的声响。
连续一天一夜的搜查终于在第二天晚上落寞。
我关上开敞的大门,扶着倚着鞋柜曲腿立着的文姨进了卧室。
文姨刚坐到床上就问我“你知道我早上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猜不出来。我本以为文姨的意思是资料在床底下或者床板下面,可是床都被人翻遍了都没发现什么,看来我的猜想是错的。
文姨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就当没听到。也别问你父亲。”
文姨手扶着胸口,苍白的脸上无一点颜色。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没觉得饿。文姨或许也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