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论整个的党
阎锡山氏最近发表之文字,最注重于“完成整个的党”一语。此凡国民党党员与承认党治之人民所无可反对,且不容不同情者。虽然,如何方能完成“整个的党”乎?吾人窃愿以非党员的被治者之资格一论之。“整个的党”之名词,究极言之,本不成一名词。何则?既称为一党,当然是整个的。不然,则是已分裂为两党、三党或更多数之党,绝非一党矣。此在普通式政党且然。况国民党乃取法苏俄组织之革命的政党,以一党取国家政权而统治之,是原则上当然更为整个的。盖既称一党专政,原则上当然先为一党。今日既行党的专政,则当然先有整个的党。是以在党的专政之下,而议论如何“完成整个的党”,此在根本上等于骂题。
顾就实际言之,国民党现状之非整个的党,已不必为讳。是以如何“完成整个的党”,在今日确为一实际问题。换言之,即国民党之存亡问题是也。据吾人被治者之观察,窃以为此种革命的党之能否为整个的党——换言之,是否为党——其重要关键在两方面:一精神,二组织。而少数人物之离合不与焉。就第一点论,革命的党之存在与发展,首在一种共同的信仰。党员之服务,由于信仰。信仰之生,则由于一种确定之理想主义,而加以党员相互间之人格感应。故党的精神之表现,颇类宗教。盖党员为完成其共同信仰之计,以不断的热狂的努力,牺牲小己一切利益以趋之。如是始足为革命的党,亦始能成为整个的党。就第二点论,信仰虽同,而政策问题当然意见不一。是以无论何国何党,皆有小派别。俄党号称严整,亦有左右倾。党员思想,天然不能事事一致,亦不必强使一致。惟赖巩固的适当的组织以统摄之。如俄党办法,不外两点。其一,承认党员之思想自由。遇有问题,许党员相互间为充分之辩论与斗争。其二,一旦依党章决议后,则雷厉风行,必须贯澈。故就其党的内部言,一方极自由,一方极专制。然其能以实行无阻者,则因一切行动严格的根据党章之故。此为完成整个的党之又一前提也。夫据此二义以衡国民党,中山主义,遗训自昭。共同信仰,亦曾具备。民国十二年后之突飞发展,即由于党员一般之宗教化的热狂。然外经共党之打击,内有数度之纷纠,遂致解释纷歧、信仰冷却。其尤要者,党内精神之团结,最赖党员相互间人格之感应。一言蔽之,须俱〔具〕有革命者之风度,以实践党的主义,方能成整个的党。乃不幸此种感应力,近年实陷于薄弱。即以个人生活状态论,革命的党人当然应一切与勤劳民众接近。乃中国现状,则官僚军阀之旧恶习依然弥漫政界。本来穷无一物之列名党员者,徒以北伐进展,身近政权之故,不数年间,或成豪富。此乃根本毁弃革命者资格之行为。一党之内,有此等现象发现,而欲令一般穷苦青年党员心悦诚服,仍保持狂热的信仰,岂非难事哉。至于政策之异同,本应取决于党之决议。苟经决议,党员理应服从。然亦有前提焉,执行当权者之举动,是否合乎党章是也。中国近年党务之第一奇现象:国家统一,且已两年;而各地党员,尚多不被许其施行本地党部之选举权;或初已成立执委会者,反改为指委,再改为整委,登记常常变更,选举无期延缓;而党员之于上级党部也,只有服从听话之义务,少自由辩论斗争之机会。此种情形,与国民党立党之组织殊有未合也。是以今日者,为国民党之存亡问题。不能于精神上组织上成整个党,便不是党,便是无党,危哉危哉。国民党诸君应知警惕矣。至于倘有人以为若网罗若干各届曾任中央委员者于一堂,便足表现整个的党,恐问题性质不若是之单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