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伊斯兰文化对正德朝皇家艺术之影响

伊斯兰文化“尊奉独一的真主安拉，反对偶像崇拜”，所以清真寺以植物纹或几何图案为装饰，而无人物、动物画像或雕像。阿拉伯艺术家还独具匠心，利用阿拉伯文美术字装点清真寺。这种装饰工艺被穆斯林工匠应用于景德镇明青花。明代以“回回字”为饰始于永乐青花，以后宣德、天顺、成化、正德、嘉靖等朝御窑厂均有烧造，但景德镇御窑厂大批烧造“回回字”青花瓷却是在正德朝。有学者认为正德窑瓷器大量出现“回回字”，与明武宗及其宠妃信奉伊斯兰教密切相关。⁽²⁵⁾不过，据史书记载：“武庙乐以异域事为戏，又更名以从其习。学鞑靼言，则自名曰忽必列；习回回食，则自名曰沙吉敖烂；学西番刺麻僧教，则自名为太宝法王领占班丹。”⁽²⁶⁾景德镇珠山明代御窑厂遗址出土的正德窑瓷片中，除了“回回字”之外，还有八思巴文和藏传佛教金刚杵图案，很难说明武宗独尊伊斯兰教。⁽²⁷⁾况且，伊斯兰风格的青花瓷在弘治年间就出现了，显然是中国东南沿海穆斯林海商出于外销的需要，在弘治年间直接参与了明青花的设计制造，这种新型的图案设计后来对正德朝皇家艺术产生重要影响。

图2-5　景德镇珠山明代御窑厂遗址出土正德窑“回回字”青花瓷片

图2-6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正德窑“回回字”款瓷器

元代至明朝初年的“回回字”皆为波斯文（阿拉伯字母拼写波斯语），正德窑青花瓷开始用阿拉伯文（阿拉伯字母拼写阿拉伯语）“回回字”，尤其是《古兰经》一般都用阿拉伯文抄写。北京东四清真寺保存一件明代青花瓷牌屏，上书阿拉伯文美术字“清真言”，读作：“万物非主，只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这件青花屏风现为伦敦戴维德基金会藏品。近年景德镇珠山发现许多正德官窑“回回字”青花瓷片（图2-5）。⁽²⁸⁾北京故宫收藏的正德官窑“回回字”青花瓷多达20余件。据李毅华介绍，北京故宫藏品以碗、盘为主，亦有炉、盒、烛台、笔山、深腹罐等。一件正德朝“回回字”青花碗，是典型的官窑器，碗底写有“大明正德年制”青花双圈六字楷款。碗呈鸡心式，器型规整，胎釉皆精细（图2-6:2）。内外白沿饰回纹边一周，外壁饰以六个双圈圆形开光，其间隙辅饰花卉图案，碗足绘饰卷枝花边，整个器物给人以稳重、古朴的感觉。六圆开光内分别书写波斯文单词，按顺序释为“政权”、“君王”、“永恒”、“每日”、“在增加”、“兴盛”，意为：“政权君王永恒（王权永恒）”、“兴盛与日俱增”。这里的“王”可作“皇帝”或“君主”释。碗的内底书写阿拉伯文字句，环以双圈线之内的卷叶纹饰。碗心释文为“感谢他（真主）的恩惠”。

北京故宫还有一件“回回字”款矾红瓷盘，盘内以三周双线圆圈简单装饰。第二层圈内四个以阿拉伯文书写的字句，读作：“清高尊大的真主说”。盘心所书三行阿拉伯文抄自《古兰经》第17章第29节下半段经文，读作：“你不要把手完全伸开（或你不要铺张），以免你变成悔恨的受责备者”。盘外壁同样以双线圆圈为饰，上书《古兰经》经文读作：“清高尊大的真主说，行尘埃大的善事者，将见其善报；做尘埃大的恶事者，将见其恶报”。底款用阿拉伯和波斯文混合书写，共有三行文字。中间一行为阿拉伯文，上下两行为波斯文，读作：“迪麦尼可汗即阿曼·苏来曼沙”。所谓“可汗”或“沙”，是波斯或中亚穆斯林国家对最高统治者的称号，那么这件矾红瓷器是为中亚或中东伊斯兰教国家君主订烧的。吐鲁番、撒马儿罕的穆斯林讲波斯语，天方国讲阿拉伯语。这件正德窑“回回字”矾红瓷碗书写阿拉伯文，本来是为天方国使团烧造的，不知什么原因留在了宫里。

台北故宫博物院还收藏了4件正德窑波斯文青花瓷和一件波斯纹矾红盘。第一件为波斯文番莲纹尊（图2-6:1），波斯文读作：“噢，神！保护他的管辖者，消灭他的敌人”；第二件为波斯文番莲纹七孔花插（图2-6:3），波斯文读作：“噢，神！保护他的国家和他的子民”；第三件为波斯文梅花罐，波斯文读作“一个睿智的领导者，能使顽强难制者及谋叛者，聚齐一堂而相安无事”；第四件为青花莲花盘，底款为“大明正德年制”，盘心波斯文为“丰盛”，外壁波斯文读作：“依德而行，免于陷恶”。那件矾红盘在盘心写有波斯文，读作：“噢，最慷慨的神啊！尔可让拜火教徒与基督徒分享尔的丰富宝藏，尔难道会宽容敌人，而不更加善待尔的信徒吗！”外壁波斯文读作：“拥有此盘者，自始至终皆吉祥幸福。”⁽²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