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记忆残片
“杜先生,杜先生!该吃晚饭了。”妙琳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梦境中拉了回来。
怎么?已经吃晚饭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吃过早饭就睡下的,竟睡了一天?
晚饭后,他问妙琳,“妙琳,我怎么老犯困,还总做梦。”
妙琳一边收拾一边安慰他:“没事,你受了惊吓,需要多休息。”
他又问妙琳:“对了,我记得十年前来了妙琳观之后,只要一不戴紫水晶,就会夜里做同一个噩梦。两个月前紫水晶丢了,我没一天晚上能睡好觉,总做噩梦。”
妙琳似有些惊愕,抬眼看他,“怎么丢的?”
他就把丢紫水晶的经过跟她说了,“倒现在还没找到呢,没了它以后,运气就糟透了,妙琳,你这儿还有没有紫水晶了,再给我一个吧。”
妙琳摇摇头,“没有了,那东西我以前常年佩戴,稍微有些灵气。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
他将信将疑,“真的吗?真的不会再做那个噩梦了?那个紫水晶是你自己戴的?那为什么送给我?”
妙琳笑:“我说过,你是有缘人。”
饭后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房休息了,什么也没干,可总觉得疲累得很,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什么地方摔坏了。
睡着之后,又开始做梦,而且和之前还是连着的。
妙琳和子清婚后同进同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平常也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时常外出游湖踏青。
子清觉得和妙琳在一起,四季都如春天般明媚,粗茶淡饭也温馨欢喜,不觉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记得多少朝朝暮暮,与妙琳一起携手立黄昏,在院子里赏花看月……有你,便岁月静好。
子清垂暮,临终卧于病榻,已到弥留之际,妙琳陪伴在侧。
他想到自己一人去那幽冥地府,心中孤独恐惧至极。
只有血海刀山,只有黑暗冰冷,没有人间的温度。或要受那上刀山下油锅的煎熬和痛楚,思及此,不由悲伤绝望。
从此只怕要堕入无边无尽的暗黑地狱里去了,就当他已然气息皆无,感觉自己已掉入万丈深渊之际,却见一片光明。
光明中妙琳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不时回头唤着:“子清……”
他终于不再害怕了,轻轻地叫了一声:“妙琳……”便含笑而去了。
他醒来后,发现妙琳就坐在床边,含笑看着他。他一惊,赶紧抹掉眼角的眼泪,也坐了起来。
妙琳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哭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没哭!就是做了个梦,觉得挺感人的。”
妙琳叹口气,“你从此再也不会做这个梦了。”
他不解,“那我以前做的噩梦就是这个梦吗?”
妙琳点点头,“对,你以前自己解读不了这个梦,所以觉得恐怖,如今我帮你解读了它,还觉得是个噩梦吗?”
他赶忙摇摇头,“不是,是个美梦!让人羡慕的美梦!”
妙琳却又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世间再无子清。你继续睡吧。”
看着妙琳离去的背影,他忽然问道:“妙琳,我梦里的妙琳和子清都是谁?”
妙琳顿了顿,没有回答,回了西厢。
真的不是个噩梦,自己之前的恐慌都是对未知的恐惧而已,这令他心宽许多。
他甚至都来不及想,为什么他会做那个梦,又为什么解读不了,而妙琳又为什么能解读得了?便又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后,妙琳忽然对他说:“洗衣机会用吗?”
他不解,“会啊,干嘛?”
妙琳严肃地说:“洗衣服啊!总不能白吃白喝地养着你吧?”
杜安辰挺委屈:“还得干活啊?不是说养胖了吃的嘛!”
说着忙快走几步跟上妙琳:“哎,你这洗衣机在哪儿呀?”
他乖乖洗完衣服晾好,又随妙琳去后院摘菜。
正殿和院墙之间有一小块空地,被妙琳弄成了小菜园子,种了几垄青菜,几架黄瓜,几架豆角。
他不禁赞叹:“妙琳,这都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
妙琳一边摘菜一边答:“是啊。一餐一饭,一蔬一菜,皆是修行。”
院墙外有清凉的山风吹进来,山林的树叶反着光,刷啦啦地摇晃着;油绿的菜叶也反着光,随风轻轻摇晃着。
妙琳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摘着菜叶、黄瓜、豆角,不时冲他微微一笑。每当妙琳走过,他都能闻到一股道袍飘来的淡雅馨香。
这气息,这氛围,竟如此熟悉?
午饭后他又睡了一觉,终于觉得把这两个月来缺的觉,都补上了。醒来后,觉得精神抖擞,身轻体健。
傍晚时分,夕阳晚照,阳光照得院子里一片金黄,就连古老的飞檐屋角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杜安辰在自己屋里呆的无聊,便去找在西厢房看书的妙琳:“妙琳,你能不能歇一会儿,带我去院子外面转一转啊?你看这夕阳多好!”
妙琳掩卷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可以,不过晚饭你来做。”
杜安辰耍无赖:“啊?这也要讲条件?好吧。一起做好不好呀?”妙琳嘴一撇笑了笑。
二人出去以后,妙琳让他关大门,他发现门把手上吊了个木牌,上面写了“闭关“两个字”,翻过来背面写的是“云游”,便调皮地翻了过来。
妙琳看着没说什么,径自先走了,杜安辰忙小跑跟上。
傍晚气温正好,不冷不热。山里本就比外面清凉些,空气又十分清新。此时已根本没什么游客了,只有风过林叶声,只有鸟鸣。
二人缓步徐行,一路无话,杜安辰几次想张口,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妥当。
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妙琳目视前方,也不看他:“我常年在山中独自修行,习惯了不讲话。”
他追问:“修行多久了?”
妙琳回头,看着他答:“很久。”然后转回头继续走路“千年之久。”
他自是不信:“人生不过百年,何来千年那么久?”
妙琳只顾前行,也不答话。
他指着前面一片山坡,“咱们过去坐会儿吧,那里有不少野花”。
二人在山坡坐下,夕阳斜照,拉下两条长长的影子。
满坡绿草野花在夕阳下生出暖融融的光晕来,一切都那么宁静,仿佛天下无争,尘世喧嚣再也不见。
妙琳的侧影也笼罩着光晕,尤其是她的脸庞,那么柔和、安详,眼眸淡淡地泛着微光,一动也不动,仿佛入定,美的如一尊观音像。
他好想此刻能有相机,拍下这一刻的宁静之美。
他不忍心出声,不想破坏了这般美景。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风景,也成为了风景。
直到夕阳彻底落山,他才跳起来,像只蝴蝶似的,跑来跑去摘野花。
而妙琳仍如入定,任暮光将其固定成剪影。
晚餐的餐桌上,多了一瓶七彩的野花。
入夜,月朗星稀,夜风微凉。
杜安辰睡不着,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看到西厢房的窗上,映出妙琳专心打坐的身影,停步凝神观望了一会儿。
一会儿又觉得无趣,便去正殿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托腮看着天边圆圆的月亮。
妙琳观真的好清静,只听偶尔虫鸣,和风掠过树林的簌簌声。坐在这里,心里倒是平静的很。
月光虽清冷,心却有微微暖意,他又扭头看看西厢妙琳的剪影。
真佩服妙琳,一个女人,竟能独居山林,一个人清修,怎么能耐得住如此寂寞?
正想着,西厢门开了,妙琳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
妙琳看着月亮,“怎么,睡不着?有心事?”
他依然望着月亮,“习惯晚睡,见月色这么美,出来赏月。在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月亮。”
妙琳又是那句:“你随心就好。”
杜安辰小心翼翼地问:“没耽误你打坐吧?我这一来,怕是耽误了你修行吧?”
妙琳也看着月亮,神秘一笑:“哪里。与你相遇,也是我千载难逢的修行啊!”
他立刻不淡定了,“真的假的,怎么听着还是要准备吃我的意思啊?”
见妙琳没搭茬,便又自顾自地说:“其实我大概十年前,大一的时候,有和同学一起来过这里。”
妙琳抬了抬手,整理了一下道袍的底摆,“哦?不记得了。”
杜安辰听了不悦,明知道妙琳不可能记住自己,可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那时候,你还赠我紫水晶,你也忘了吗?只可惜丢了,自那以后,我的运气就糟糕透了,事业一落千丈,如今都失业了。”
说完勉强对妙琳苦笑了一下,摊了摊双手。往事不堪回首,提起来心里总是涩涩的,不舒服。
妙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脸问:“那你这次是为了紫水晶项链来的?”
杜安辰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是也不是。”
便把自己收到纸条及以后发生的事说给她听,当妙琳听到有人中途埋伏,只害命不谋财的时候,颇为紧张。
反倒是他安慰妙琳,“没事,都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但妙琳依旧忧心忡忡,“我担心你留在这里还有危险,你明天下山,赶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