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魔教误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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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盖世夫人擒飞盗

赵原大惊失色,本能往后闪躲,发现后背抵着床栏,退无可退,好在反应快,分腿避开要害。看着两腿之间,径直插进床板的银光长剑,他后怕地怒吼:“你干什么!”

蒙面人蹭地一声拔出剑,提起又刺:“我要把你们这些白面郎君都阉啦!”

赵原震惊地跳下床,已是一身冷汗,躲闪间推倒木架,发出哐当声响。

几乎同时,门栓自外被一剑劈开。一女子鱼贯而入,挑开刺向赵原的剑。

这是谢逸卓第二次在危急关头救他,差点断子绝孙的赵原,崇拜地看着武功盖世的夫人,瞬间安全感爆棚。

蒙面人惊怒之下与谢逸卓缠斗,可惜武功平平,招式杂乱无章,在狭窄的房间里被逼迫得局促。忽见谢逸卓一剑从头顶劈来,他横了心往上挥剑,对砍去。

砰!

一声巨响伴随龙吟,蒙面人在尘嚣中瞠目结舌: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这胡乱一挥剑,竟把对手的剑劈成了两段。

断剑尖刺入屋顶木梁,击落梁上飞灰。

谢逸卓愣愣地握着断剑柄,亦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虽然她的配剑是修习用剑,比不上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利器,但好歹也是铁制器物,不是脆皮豆腐。

再看对手之剑,长三尺,薄如发丝,剑身雕刻着九龙纹,因方才的一击而颤抖,龙纹变得影影重重,像真龙缠绕其上。

一把薄剑,竟削铁如泥!

赵原趁此空档,跑过来喊“住手!”对蒙面人道:“包袱要拿便拿,不要打架!”

“不行!”谢逸卓阻止,“飞贼谋财害命,当送官府法办!”

蒙面人插话:“我可没害命,最多是谋财。”

“拿剑刺赵原的……那什么!”谢逸卓也不知是舌头捋不直,还是思路跟不上,就是没找到恰当的词,羞愤地瞪大眼睛,“手段毒辣,还说不是害命?”

“那他死了吗?”蒙面人倔强地昂起脑袋,“我不过是想把他阉啦,少块肉又不会死!”

是这么个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赵原一脸愠色,却劝谢逸卓:“钱财身外物,给这莫名其妙的疯子拿走好了。他的剑太利,我绝不能让你受伤。”说话间,将她往自己怀里揽了一步。

谢逸卓身高只到他胸口,站在一起有种小鸟依人的画面感。她想说:明明是我在保护你诶,怎么感觉反过来一样。

“那还废什么话,赶紧把包袱丢过来!”蒙面人一边拿眼神示意赵原捡掉地上的包袱,一边做着凶恶表情,心里却直打退堂鼓。他常年跑江湖,交手下来,自然知道眼前女子剑术了得,不是他这种小飞贼能应付的。

“站住,别听他的。”谢逸卓伸手拦住去捡包袱的赵原,睨了蒙面人一眼,侧头对赵原道,“功夫不到家,剑再利也是摆设,凭他,还伤不了我!”

在夫人强大的气场下,赵原生出高山仰止之感,不自觉地乖乖站住了。

蒙面人也被震慑,悄然后退,谢逸卓眼疾手快扯住其胳膊。蒙面人反手一剑划向谢逸卓扒自己胳膊上的手,刚好把她手腕玉镯的月泉石划成两半。

“十两一只的镯子!”谢逸卓被激起血气,又与之斗起来。

眼见局势愈演愈烈,赵原冲入战圈阻止二人:“停停停!”

谢逸卓一平剑差点削到他,郁闷地推开:“刀剑无眼,你捣什么乱啊!”

蒙面人被逼得气喘吁吁,无奈道:“你夫君都叫停手了,你为什么这般胡搅蛮缠?”

谢逸卓:“我定要抓你见官!”

赵原:“你怎知我是他夫君?”

两句话叠在一起,谢逸卓才觉察,她此刻并未束发,又未与赵原同住,素未谋面之人不应该知道他俩是夫妻。

蒙面人说漏了嘴,心道若被对方知晓身份,官府很快就会找上门。正担忧间又听赵原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了!”心里一着慌,空门毕露,被谢逸卓一脚踢掉兵器。

没了利剑的掣肘,谢逸卓这方右脚刚踢出,落地旋身间左脚立马接上,将蒙面人踹地踩住,不给翻身机会。

赵原跑上去扯掉蒙面巾,一看果真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卖给他玉镯的小贩。

“你怎么认出我的?”小贩气急败坏地道。

“不过一说,乱你心神罢了。”赵原道。

“是你!”谢逸卓也认出了他——虽然当时这小贩用布遮住大半个头,但他们近距离说过话,眉眼唇鼻倒是识得,“你为何刺杀赵原?”

“要杀便杀!我落到你们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好像没得罪你吧。”赵原皱了皱眉。

“哼!你跟宋鹏那恶贼一伙儿,就该死!”

赵原有所了悟,道:“我跟宋鹏,不熟。”

“我亲眼看到你跟那恶贼在街上勾肩搭背,还说不熟?”小贩恶狠狠瞪向赵原,眼中燃烧着仇恨之火,“你们这些狡猾的纨绔,统统该死!下十八层地狱!断子绝孙!”

“你少骂人!”谢逸卓道,“你说的那什么宋鹏,他做什么了?”

还是谢逸卓有威信,小贩住了口,收回恶毒目光,把脸别到一旁。

“快说!”谢逸卓拿断剑敲了敲他脑袋。

小贩愤恨咬牙,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说道:“那帮畜生!不是人!他们把一村子人,都……都那个了……”

“一村人?”谢逸卓问道,“可是附近的奴村?”

“你们果然是一伙儿!不然怎知奴村?”小贩怒目相视。

“你是奴村人?”谢逸卓松开脚。

不知敌人为何会突然撤脚,小贩忐忑爬起,神情戒备,又不敢妄动。

“我们才离开奴村,自然知道。”谢逸卓解释,“跟那宋鹏可没关系。”

小贩疑道:“请大夫给奴村人瞧病的,是你们?”

谢逸卓:“不错。”

小贩神情复杂。他方才回过一趟村,看到村里多了好些物资,知有贵人相助,心生感恩,只是没想到,恩人竟是他一向痛恨的盛国官贵。

得知实情后,小贩态度变得恭谨:“不瞒二位,在下名叫韩宣禺,祁人。曾在西疆服役,可恨官兵凉薄,成天驱打我们。我仗着懂功夫,逃过几次,每次都被抓回打得半死。所幸偶染重病,被扔在乱葬岗,不死而苟活至今。”

为了让二人相信,他拨开散乱的头发,走到油灯旁。光线映照出的两边脸颊,墨青色刺字灼人眼目。左脸是个“奴”字,右脸是“通宁”二字,为发配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耻辱印记,一辈子去不掉,就连染重病,都被说成“所幸”。韩宣禺的境遇,令房间气氛凝重了几分。

“我逃离西疆后,归心似箭,盼着同孩儿和她娘团聚,可是回奴村后……”说到此处,韩宣禺咬牙切齿,极力克制情绪,“孩儿叔母告诉我,一年前,宋鹏一伙儿恶贼来到奴村,将整个村的年轻妇人都强了!她听他们说,京都女人玩儿腻了,要玩儿点新鲜的……哼!新鲜的……”

他声音发颤,越说越不成音节:“仅仅因为一句‘腻了’,那帮禽兽,肆意凌辱无辜妇人!”郁结难纾,狠狠一拳打到白墙上,留下红血印。

“真是猪狗不如!”谢逸卓骂道。

“孩儿她娘去报官,反被诬告成主动勾引,她娘不甘受辱,在狱中自尽……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强忍眼泪的双眼变得鲜红,韩宣禺绝望地道,“朋比为奸的狗!现在还逍遥法外,究竟天理何在!”

一声“天理何在”的痛呼,令谢逸卓的心被沉痛和愤怒占据,她没好气地问赵原:“你认识宋鹏?”

“不熟,都说过了。”赵原解释,“你记不记得之前我额头破了一块……”

谢逸卓抢话:“明白,是被宋鹏打的!”

“……”赵原咽住。之前跟她说是摔的,本来还想圆一圆,说是被宋鹏推摔的。

好半晌,韩宣禺情绪稍微平复:“我本想杀了宋鹏恶贼替孩儿娘报仇,可奴村只剩我一个男丁。如果我出了事,一村子老弱妇孺靠什么活?我乃逃奴之身,隐姓埋名,偶尔偷盗换钱,为的是暗中接济村子,真的从未害过一人性命。求二位不要把我送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谢逸卓对韩宣禺道:“这次我们不抓你见官,望你做些正经营生,莫再窃盗。需要我们帮忙时,就到镇南将军府找我们。”

韩宣禺向谢逸卓躬身致谢,又转向赵原,愧道:“方才鬼迷了心窍,险些错伤恩公。”

“罢。”赵原道,“你跟我来。”

隔壁房间。

韩宣禺一眼看到熟睡孩儿,方才便噙满眼眶的泪,终是掉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

“万万。”水光模糊的视线里,他走到床边,慈爱地伸手,小心翼翼触摸女孩儿脸庞。

此情此景,谢逸卓不免伤感,便也明白,万万就是韩宣禺之女。

“我原本打算带万万回府,既知你照看着奴村,自当把她留在父亲身边。”赵原道。

韩宣禺扑通一声跪地,拜道:“多谢二位大恩!”

二人扶住不受。

韩宣禺感激涕零,忍不住问:“世人都把奴隶当畜生,怕触霉运,巴不得离得远远儿的。二位身份尊贵,为何要做这些?”

“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谢逸卓道。

赵原亦说道:“人自出娘胎,都是一个模样,并无贵贱之别。”

闻言,韩宣禺双膝跪地,左手按在右手背,欲行扣拜大礼。

赵原赶忙阻止:“哎呀兄长,你别说两句就拜,折我们寿!”

数日后,将军府前院。

天晴,晨风带着秋凉。几个丫鬟与将军夫人朱氏,在院儿中采摘桂花花瓣,准备制作糕点。

“伯母。”一位白衣的年轻郎君,由丫鬟领进院中。

“宁儿。”朱氏唤道。

来人二十八九岁年纪,手持一把折扇。

“伯母,我来找赵原。”他合扇向朱氏施揖,彬彬有礼。

“赵原在房中。”朱氏看着来人,想起自己过世的长子,叮嘱,“宁儿,你在外闯荡,注意自身安全。”

“谢伯母关心。”

内院西厢,耳房书屋。

阳光给房屋轮廓镀上一层金鳞,屋内三个人的身影投在窗框上。

赵原与来人坐在小案两侧对话,谢逸卓则扮演贤惠妻子,给他们掺茶,同时偷偷打量。这位白衣翩跹的郎君,温文儒雅,俊朗面貌似有几分相熟。

她细细思索,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盯着瞧了多久,手中茶壶便倾斜了多久。

“茶,茶!茶弄到我身上了!”赵原站起,腹诽:看俊俏郎君这么出神呢!

“啊,对不起,烫着没?”谢逸卓顺手拿垫茶壶的布巾往赵原身上擦。

赵原一见那脏布巾,慌忙拦住她的手:“没事没事儿别擦!还好不是开水。”前去厢房换衣裳。

“瞎讲究。”谢逸卓撇了撇嘴,心道在乱山,师弟们拿桌布擦脸擦汗也没谁觉得不妥。

白衣郎君见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赵原换了身淡紫色长衫,坐回案前。他起先穿的浓紫色,映着颜色看上去气色还好,而现在的淡色,衬得面容有些白。

“宁兄,这些天,有新进展吗?”声音也有些哑,伴随几声轻咳,似是染了风寒。

白衣郎君叫做陈远宁,乃镇南大将军长子赵野的结义兄弟。数月前,少将军赵野被害一案引得京都轰动,至今未查出凶手。江湖人重义气,赵野过世后,陈远宁常来赵府探望,与赵原一同追寻杀害兄长的真凶。

“我翻查兄长遗物时,在衣服夹层里找到这个。”陈远宁将一张枯叶摆放在案上。枯叶上有明显血痕,勾勒出景物,像在指示某个地点。

赵原瞧看血图后,道:“我好像见过此景。”

“你记得这是哪里吗?”陈远宁有些激动,指着枯叶道,“我查看过发现尸首之地,没有打斗痕迹,说明不是案发现场。血图必定是兄长临死前所绘,图上所示之地,很可能就是兄长遇害的真正地点!”

赵原努力回想,脑袋有些疼,紧紧皱着眉头:“记不清了。”

陈远宁不免失望,接着说道:“还有一个线索,我之前说过,兄长致命伤口附着的不化寒霜,只有一件兵器可以形成,就是寒宗镇派至宝——霜寒刃。”

“寒宗不是被魔教灭了吗?”谢逸卓忽然插话。

陈远宁诧异地看向谢逸卓,不曾想到深闺千金,竟也知江湖事。他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寒宗被魔教灭门,霜寒刃亦落入魔教之手。”

“这么说,凶手可能是魔教人。”赵原道。

“我也这么认为。”陈远宁道,“可魔教隐于暗处,要找他们,并不容易。”

“那便换个思路,让他们来找我们。”赵原又道。

经提醒,陈远宁似乎想到什么,眸子一亮:“这些天我探得一个消息,魔教人在寻九重龙影。如果我们能找到九重龙影,也就能找到魔教人!”

“九重龙影是什么?”赵原问。

“笨,九重龙影是一把剑。”谢逸卓道,“师父讲过,九重龙影乃上古神兵。”

陈远宁给了谢逸卓一个赞赏的微笑,道:“昔北舟战神,就是凭借九重龙影,和举世无双的无字剑术,定中州,令南盛、东祁、西未、西柔四国称臣,结束五国割据混战局面。无字剑术和九重龙影数代单传,其传人多为名将。至前舟朝大将军蔺鸿鹄一代,故国灭,蔺鸿鹄不知所踪,终使宝剑绝迹江湖,我们这一辈,更无人见过。”

“不知道剑长什么样儿,怎么找呢?”谢逸卓对名剑、隐世高人之类话题颇感兴趣。

陈远宁拿起书案上的笔墨宣纸,笔走龙蛇:“十多年前,先师曾与蔺鸿鹄交手,得见九重龙影,将其形貌记录在手札中。”

“蔺鸿鹄很厉害吗?”谢逸卓问。

“能与先师战成平手,自然厉害。”陈远宁扬眉。

赵原也道:“我听梁成誉赞过刀宗的沧海明月刀法,是至高绝学。”

“谬赞。”陈远宁谦恭说道,“盛国武林,不过冰山一角。天下武学,博大精深,就连先师尚不能窥其全貌。刀宗刀法所以闻名,实属大家抬爱。”

刀宗,谢逸卓想起来了,这位不正是刀宗新宗主——年轻的“书侠”——陈远宁!也是刀宗嫡系刀法“沧海明月”的传人。只因他一副书生打扮,一时没想到会是江湖人。

没留意到谢逸卓惊喜的表情,陈远宁继续说道:“查了数月一无所获,是时候换个方向,从九重龙影入手。”

“这不是同样很难?”谢逸卓提醒,“毕竟宝剑与蔺鸿鹄一起消失了呀。”

赵原摇头:“既然魔教寻剑,说明九重龙影,已重现江湖。”

说话间,陈远宁的大作已画成,平展在案上:“这把剑,就是九重龙影。”

谢逸卓大眼睛一眨:“这剑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