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魔教误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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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素昧平生未婚夫

四个月后。

秋初,月桂飘香,晨风微凉。

乱山,剑阁。

阳光洒在窗棂上,青衫男子于木屋中来回,正在收拾行李。敞开的门外蜿蜒着一条小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从小路另一头,轻快地来到木屋,指尖挑着一个小巧绣荷包。

青衫男子放下手中的包袱,迎到女子身旁,惊喜地道:“荷包,给我的?”

“对。”女子笑意浅浅,脸颊两个淡淡酒窝。

男子接过荷包,瞧了瞧刺绣图案:“乌鸦?”

“大雁!”女子不高兴地撅起嘴,青葱般的手指戳着图案道,“瞧这扇形翅羽,怎么是乌鸦呢?”

男子哈哈打趣:“师妹,你这拿剑的手,第一次拿绣花针吧?”

“我看你荷包破了才给你缝的,嫌弃就还给我!”女子伸手夺荷包。

男子绕到她身后,把荷包举得高高的,笑道:“别!师妹送我的,就算是乌鸦,我也喜欢。”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嵌在身后的晴空里,刚好落于她眼底。

女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垂眸嘟囔:“明明是大雁。”

她喜欢大雁,喜欢看它们在天空飞翔,一会儿摆“一”字,一会儿摆“人”字,就像他们一众师兄弟,在乱山自由自在地生活。

瞧见女子脸颊转瞬即逝一抹红晕,男子宠溺地道:“的确是大雁,都怪师兄眼拙。”将荷包系于腰间,又道:“师妹,这次我们下山历练,参加武林大会,少则数月,你多带些衣裳。”

女子欣然抬起脸,一双大眼睛闪亮灵动:“我知道,早收拾好啦!”

“师兄师姊,我们准备出发咯。”一师弟敲了几下门扉,站在门口催促。

京都,清晨。

纵横交错的街道宽阔平坦,两辆马车并辔齐驱尚有宽余。

做生意的店铺张罗着餐食,肉粥蒸饼冒着腾腾热气。小贩叫卖,百姓赶集,整个帝都充满喧嚣热情,与秋寒天气形成截然对比。

乱山剑宗一行人,行了数日,赶在昨日城门关闭前入京,于客栈歇宿。

这家客栈共三层,一楼打尖,二三楼住宿。客房围环四周,厅堂高敞明亮。

楼梯上,一位剑客青衫飘然,衫面绘着飞雁,身姿卓而不群。有眼力的江湖人士自是认得,他乃乱山剑宗真人首徒,人称“青衫剑客”——林司尘。

并排走着一女子,亦是青衫,秀发束成一条长辫,干练不失娇俏。八个同样装束的师弟紧随其后,从二楼下到一楼,靠窗坐了一桌,点了茶水早餐。

小二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行人着装统一,便知不是宗门也是大派,上菜时满脸堆笑:“少侠们,请慢用。”

武林大会召开地离京都不远,四面八方而来的江湖客汇聚客栈,为都城添上豪侠气味。

林司尘环视客栈,目光停留在门楣“紫来居”三个大字上。从小郡入京都,难免心生鹏程之感。

“紫来”,取“紫气东来”之意。紫来居,集住宿餐饮于一体,是天子脚下京都王城,最大的客栈与酒楼。

“话说武林盟主约战魔教教主,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斗得那是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呐!”有江湖客正绘声绘色讲述武林风云,“就在僵持不下之际,盟主使出了他的绝杀——”

啪!一拍桌,大喝道:“破云电!”

“哇!”一片唏嘘之声。

“绕电奔云飞日月,驱龙走虎出乾坤,破云既出,谁与争锋!”那江湖客讲得可得劲儿。小道消息知道得多,受小白听众追捧,自有一番成就感。

果不其然,同桌儿的四五同伴越听越入迷,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此时,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向江湖客投去好奇目光。

“师妹,你爱吃甜食,要不要点一份云片糕?师妹?小卓师妹!”

“嗯?大师兄,怎么?”被唤作小卓的青衫女子收回目光。她是林司尘的师妹,剑宗唯一的女弟子——谢逸卓。

林司尘顺着谢逸卓出神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没什么可好奇的,江湖人夸夸其辞罢了。”

谢逸卓低头抿茶,偷偷吐了吐舌。

只听江湖客继续道:“然后!然后魔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呐,使了一招……一招……哦对了!黑虎掏心!”

“黑虎掏心?这不是拳宗拳法吗?”同伴们齐齐发问。

“咳咳,名称不重要,威力才是重点,话说那魔头简直了!他……”

谢逸卓兀自翻了个白眼:“果然在胡说八道呀,黑虎掏心都出来了。”

林司尘瞧她津津有味的模样,道:“你对这一战感兴趣?”

谢逸卓放下茶碗:“增长见闻也是一种学习,有助于自身修炼。”

“是呀,大师兄,我也在听。”一师弟道,“我算看出来了,那江湖客是行家,讲话时该拍桌儿时拍桌儿,该停顿时停顿,吊足了人胃口。”

众师弟笑道:“我们都在听,嘿嘿。”

有这么一帮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师弟,林司尘轻叹:“生死战,那是故盟主和魔教教主两人之间的对决,没人知道战场位置,更不会有人知道战况细节。江湖人胡编传奇,切莫当真。”

“须知真实比传奇更加精彩!瞧我这言语匮乏,描述不出真实战况的万分之一呐!”江湖客沉浸在讲述中,跟林司尘唱反调似的,“当初我娘叫我好好读书,我就应该听她的,现在也不至于词穷了!说回正题,盟主战败,身首异处,死得那叫一个惨,可魔教还不肯善罢甘休,竟然血洗圣宗!鼎盛宗门,一夕化为乌有!”

同伴皆露惊惧:“先是灭寒宗,而今灭圣宗,魔教要称霸武林啊!”

“谁说不是呢?”

竖着耳朵偷听的谢逸卓愤愤不平:“杀了盟主不够,还灭人宗门,简直欺人太甚!”

林司尘道:“魔教手段毒辣,野心昭昭。此次召开武林大会,就是要推选出新盟主,团结各门各派,与魔教抗衡。”

此时,屋顶踏过一阵急促的脚步,有尘屑落入茶碗中,林司尘不禁皱眉:“小二,换几碗茶。”

一师弟啐道:“不知哪方鼠窃狗偷,大白天飞檐走壁。”作为宗门正派,最看不起旁门左道、梁上君子。

用过早餐,谢逸卓起身拜辞:“大师兄、师弟,我既来了京都,理当回家拜望父亲。”上次归京探亲,还是不解事年华,甚是挂念。

林司尘有意去谢府拜会,无奈下山仓促未及备礼,便道:“代我问候伯父,师兄迟些时日拜访。”

“师姊,也替我们问候哦。”

谢逸卓拱手道:“多谢大师兄和各位师弟挂心。”

剑宗以入门先后排名分,且内门弟子优先于外门弟子,谢逸卓在乱山长大,是以许多比她年长的同门,也唤她作师姊。

透过窗户,林司尘看着谢逸卓的背影隐没于热闹街头。他这个师妹,比他晚入内门两天。他年长她八岁,疼之如亲妹。不知不觉,当初的小丫头已亭亭玉立。

谢府。

朱漆大门吱呀打开,开门家丁睁着一双慵懒的眼:“找谁?”

“小应,是我呀!”谢逸卓一眼认出那家丁,上次回家,也是这小家伙开的门。不过他长高了,嘴巴也更大了。

家丁揉了揉眼,笑得像绽放的花朵,露出玉米粒儿黄牙:“是小娘子,快请进!”领谢逸卓入府,高兴地喊:“小娘子回来了!”

家丁丫鬟闻声迎见,游廊上,一位体态丰腴的妇女缓步走来。谢逸卓在她身前站定,唤道:“阿姨。”

“小卓回来了,我正和你父亲说起你来着。”妇女乃谢逸卓庶母——罗氏,她挂着笑容,从头到脚打量了谢逸卓一番,“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数年未见,咱小卓越发漂亮了。”

谢逸卓与罗氏寒暄了几句,问道:“阿姨,我阿父呢?”

“在书房。”罗氏道,“你知道他,一写起文章,打雷都听不见。”

谢逸卓向阿姨告退,此后父女相见,一番亲昵不在话下。

谢虞官至秘书丞,主掌文籍,无甚实权,加之年事已高,不务逢迎之事,因此谢府门庭略显冷清。谢逸卓一回来,就给府上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

待谢逸卓回到自己香闺后,罗氏端着一碗治咳疾的汤药走进书房,一边伺候夫君喝药,一边问道:“可告诉她赐婚的事儿了?”

谢虞摇头:“女儿刚回家,现在告诉她太过突然。”

“纸包不住火,待圣旨下,全京都的人都会知道。”罗氏道,“你先透露,探探她的态度,总好过接到圣旨,再闹出什么麻烦。”

谢虞亦知女儿性情,若她对这门婚事不满,指不定把宣旨内侍得罪。

罗氏又道:“她如今自己回来了,也省得去乱山接。”

谢虞将苦药汤饮完,放下碗,往门口走:“行吧,我这会儿去同她说。”

罗氏阻道:“我去吧,这种事女人好开口。”

厢房。

罗氏走进片刻,便传出谢逸卓脆生生的声音:“我不嫁!”

罗氏最不喜欢谢逸卓的一点,就是这身江湖习气,心直口快,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她挤出些笑容,劝道:“闺女,你早已及笄,迟早都要嫁人的。”

谢逸卓态度坚决:“成婚须得两情相悦,女儿不嫁素昧平生之人。”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何况是圣上赐婚。”罗氏知道不能硬来,首先纠正“两情相悦”的观点,好言相劝,“我和你父亲成婚前,不也不认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可如果对方品行不端,培养不了呢?”谢逸卓道,“阿姨,我长在乱山。从小师父教导我,行任何事,应做到问心无愧。如果连自己的心意都违背,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罗氏叹道:“小卓,你呆在乱山,没见过多少场面。以后在京都生活,会改变的。”少年心性,谁不曾有过?终究抵不过岁月淘洗。女人之一生,相夫教子而已,还需什么意义?

“不会变的。”谢逸卓坚定地道,“女儿志在江湖,从未想过嫁入官家门。”

罗氏走到小案一侧坐下,倒了两盏茶,柔声道:“来,过来坐。跟阿姨说说,咱小卓,究竟中意什么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