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郑将军府

“将军，墨鸦尸体已带回。”赤鸩单膝跪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她的面前横陈着一具勉强还有人形的尸体。姬无夜正享受着美人的服侍惬意地喝着佳酿，听她这么说大笑了起来“好！你立了如此大功，想要些什么奖励？”“能为将军分忧，是卑职的荣幸，不敢要什么赏赐。”赤鸩跪在地上头也未抬。姬无夜满意点点头“既如此，从现在起，你就取代他成为新一任百鸟王！”一来可以收此人为己用，二来此人为白亦非所推荐，此举亦可拉拢白亦非，可谓一箭双雕。“谢将军，赤鸩领命。”赤鸩顺从地低下了头，姬无夜见此更是心情大好，又看向了尸体“可追到那个人？”“属下无能，并没有见到劫匪。”姬无夜挥退了美人皱起眉“没见到？那是你怎么得到尸体的？”“劫匪丢下了他，我赶到时，他刚气绝一刻左右。”“气绝？”他放下了酒樽沉吟道“敢闯入将军府劫人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死去？此事定有蹊跷。”难道是韩非干的？可流沙之人的实力他清楚得很，论轻功，最好的当属新加入的白凤，可他绝对没有能力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劫走，不然，墨鸦还用得着回来送死？想着，姬无夜又将目光投向了地上的尸体，狰狞的笑了笑。不过，只要有这尸体在，不愁白凤不会自投罗网，管那劫匪是什么人。“把他挂到城墙上，让所有人知道，这就是违抗本将军的下场！”“是。”赤鸩一点头，带着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继红鸮被杀后墨鸦也死了，白凤更是加入了流沙，姬无夜一下就失去了三个得有力的助手，如今白亦非带来了赤鸩，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既填补了猎鹰的缺失，更得了一个可以好好拉拢白亦非的机会。两人虽是同一阵营，但都手握重兵，还是小心为妙，万一他临阵倒戈，将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想着，姬无夜的笑容又狰狞了一分，一口饮尽了美酒。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红日缓缓触在地平线上，将半边天染成了血色。一具尸体被高高地挂在城门上，原本整洁的墨羽绸衣如今破烂不堪，整个人随着风左右微微晃动着，映着血红的晚霞，说不出的骇人。

“天……天啊……那，那是，墨……”一个士兵不经意的抬头，突然看见那具不知何时被吊在城门上的尸体，竟然脚一软摊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瞪大的眼中满是惊恐。其余士兵见他这样觉得奇怪，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只一眼，所有的士兵都怔住了，那竟然是墨鸦！怎么会这样？他们一向优雅高贵的墨鸦大人怎么会……天啊！这，这是谁干的？！但很快，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忍不住深深叹息着，却是无能为力。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如此残忍，丧心病狂？只是可惜了墨鸦大人，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树干，顺着血落下的方向往上看，是一双紧握的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那人也混然不觉，只死死盯着远处在风中不断摇摆的黑影，原本湛蓝的眼布满了可怖的血丝。他发着抖，苍白的唇几乎被咬出血来。

白凤知道姬无夜一定不会放过墨鸦哪怕是他的尸体，可他没有想到，姬无夜居然会把尸体挂到城墙上！那可是他曾经最宠信的百鸟王！听蝶翅鸟说时他还有些不信，直到他如今亲眼所见还是却难以相信，墨鸦这么为姬无夜卖命，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白凤痛苦的闭上了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墨鸦？！错误因他而起，那便只惩罚他自己一个人不可以吗？！如果说，这是墨鸦对他的惩罚，那他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要这样去惩罚？！如果……如果曾经的自己没有那么任性，是不是，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是不是……”血红色的残阳刺得他目痛，他闭起了眼喃喃问着，声音有些哽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被撕裂了，痛苦潮水般涌了过来，瞬间将他淹没，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青年紧锁着眉隐藏在树叶深处，一手死死抓住胸口前的衣襟，微微弓起了身子。不知怎么，他突然心痛的厉害，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碎发，一缕缕粘在青年苍白的脸上。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才缓缓站直了身子，依旧紧攥着血肉模糊的手，最后看了一眼远远的那具尸骸，死死咬着牙转身离开。姬无夜想引出自己，进而杀掉，可他的命是墨鸦用命换来的，他怎么敢死怎么敢再次辜负他？！他会好好活下去，会变得更快更强，直到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够追上他，再没有人能够束缚他。转身的那一刹，青年突然压不住翻涌的气血，喉咙一甜，却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有一丝猩红从唇角渗了出来，却也被他抬手擦净。随后白影一闪，消失在密叶中。

白凤回到紫兰山庄时已经是深夜，整座山庄只有几盏零星的灯光，显然其间的人都已睡下。他悄无声息地落在大门前，缓缓穿过廊台轩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在一条小路上，在转过一个弯时，花丛另一边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银发青年，正坐在亭中自斟自酌着。白凤微微皱皱眉，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这个时间还会在这儿。顿了顿，他还是继续向前走去。

“我还以为，你被姬无夜抓去，回不来了。”在经过银发青年时，那人突然淡淡开了口，放下手中空樽又给自己斟了不知第几杯。白凤脚步一停，皱眉看向那人“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说？卫庄也看向白凤，反问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是说，你想从我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白凤神色黯了黯，的确，他并没有理由告诉自己姬无夜的所作所为，包括对墨鸦的所作所为，而且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去知道为好，毕竟，这样他可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免得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卫庄只扫了白凤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却将他的情况尽收眼底。虽然脸色很差，身上却没有伤，这说明虽然他看到了那人的尸体却没有去抢，更没有冲动地去找姬无夜。看来，那个人的死还是有些价值，至少白凤学会了冷静。卫庄微垂着眼看着樽中澄澈的酒液，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想了想，他从桌上拿了一个东西丢给了白凤，当即被凌空握住。白凤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那是一个酒壶，还是满的。“我不喝酒。”说着，他就打算丢还给卫庄，却见那人站起了身“暖身。到时染上了风寒，别说我亏待你。”白凤有些不可理喻的看着他，他却并没有回头，拿了剑自顾自向前走去“下次早些回来。膳房温着晚膳，自己去吃。”说着，那人就消失在了花丛后。

白凤看着卫庄离开的方向有些诧异，他竟然是在等自己回来？虽然语气依旧臭的可以，但白凤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他有些不解，自己原本是姬无夜的手下，如今走投无路加入流沙，卫庄能收留他已经是意料之外，竟然还会关心他？还会有人关心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卫庄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想着，白凤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玉壶，转了个方向。还是去吃些东西，他需要时刻保持体力与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