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那之前，唐璜从来没有杀过人，在那之后，唐璜再也没有杀过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骑士长的脸，就在片刻之前，这张面孔还是鲜活的，但此刻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骑士长，出神了好一会儿，但他忽然想到，也许马上就会有人来，他不能留在这里让人发现他手里拿着剑，而骑士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于是他最后看了一眼死去的骑士长，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逃之夭夭了。

想从这里逃走而不被人发现绝非易事，先是东躲西藏，然后翻过围墙，小心翼翼地穿过游廊，最终跑到街上，这才安然无恙。唐璜的仆人还在刚才分开的地方等他，他要叫上仆人一起走。

“列波雷洛！嘿，列波雷洛！”

仆人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主人，我在这儿呢！怎么样啊今天？”

“本来可以更好。”

“您见到唐·安娜了吗？”

“见是见到了，不过后来有点麻烦。这个女人有点脾气。”

“你别告诉我，您除了偷偷摸摸地亲了她之外，还让她尖叫了！”

“不只是尖叫，还又抓又挠，然后……总之，闹出很大动静，最后把她父亲招来了。”

“是骑士长本人吗？”

“对，就是他。他还拔出剑要跟我决斗。”

“决斗？我的天哪！那你们谁赢了？”

“你希望谁赢呢？蠢货！你不是看见我安然无恙站在这里了吗？”

“那？那骑士长呢？”

“死了。”

“死了？！”

“对啊，死了。”

“您把他杀了？”

“没错，是我杀的。”

“我的主人！您刚刚杀了全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骑士长，您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在大街上随便闲逛？”

“是他死了，又不是我死了，我还得及时行乐呢。我们去河边吧，在那儿没准能碰到漂亮姑娘。你注意到没有？漂亮姑娘最爱在那一带出现，而且就是这个时候——夜晚在河边出现。”

“主人！您是不是疯了！”

“说什么呢！我活得好好的！就是这样！”

“您真是无所谓啊！您刚杀了人，还有心思去找姑娘，您这是什么心胸啊？”

“当然是宽广的心胸了，我亲爱的列波雷洛。我心胸宽广，所以我钟情于美丽的唐·安娜；我心胸宽广，所以我对一个老者的意外早逝感到悲伤；我心胸宽广，所以我肯待在这里听你无聊的说教。在这美妙的夜晚，全城都在寻欢作乐，就等我一个人了。看！看那边，你不觉得她是在等我吗？”

“谁啊？那个女人吗？”

“没错！”唐璜说，“她看起来很悲伤，脚步缓慢，她环顾四周怅然若失的样子！到我这里来吧！”

“主人，别这样！她也许是在等她的未婚夫呢！”

“正是！那我们去解救她吧！”

“解救她？您？怎么解救这个女人？”

“住嘴！看我的！小姐！小姐您好！”

需要说明的是，这是一位非常优雅、非常美丽的女士。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望去，起初不知道是谁在叫她，但她又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小姐！”，这才转过头看到了那个男人，他衣着讲究，向她鞠躬行礼。她定睛细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认识这个人，这个男人。她穿越整个西班牙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她真想杀了这个男人。

“糟糕！她是唐娜·艾薇拉。”列波雷洛说道。

“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她！”唐璜说。

“你个胆小鬼！”唐娜·艾薇拉喊道。

列波雷洛说：“她认出您了！”

“唐璜，我要杀了你！”唐娜·艾薇拉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唐娜·艾薇拉，一位大家闺秀，平时她都是温文尔雅，但今晚却不是这样，原因我们马上解释。原来在几个月之前，在西班牙的另外一个城市，唐璜纠缠了唐娜·艾薇拉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让唐娜·艾薇拉心醉神迷，爱上了他，最后唐璜还娶了唐娜·艾薇拉，并答应她恩爱一生。但在新婚的第二天他就逃跑了，一去不复返。他在逃走之前没留下只言片语。从那时起，唐娜·艾薇拉就踏上了寻找唐璜之路。抱着能找到唐璜的希望，唐娜·艾薇拉循着他的足迹走遍了千山万水。她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那就是有一天能亲手杀了唐璜。现在这一天终于来到，那个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在这个夏天的夜晚，唐娜·艾薇拉终于找到了这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她终于可以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对他说出来了。

她说：“我爱你！”

“看见了吧，”唐璜对列波雷洛说，“没什么好怕的！”

“我很爱你，”唐娜·艾薇拉说，“但是现在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