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后即弃的人:全球经济中的新奴隶制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我不想浪费,所以就上了她”

泰国人崇拜并模仿他们的皇室家庭,在这一点上较英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国王普密蓬(Bhumibol)被称为拉玛九世,以此宣称皇室家庭的稳固,他们从18世纪以来就一直统治着这个国家。泰国大部分历史时期都处于绝对王权统治,君主对整个社会享有生杀大权。15世纪时的《公民等级法》将既存的、无孔不入的社会结构编成法典。法律规定分配给任何阶层的成年男性一定数量虚拟的稻田,从普通自由民分25块,到国家部长分10000块。这建立起了衡量社会上每个人价值的概念和标准;甚至占社会大部分的农民、农奴和奴隶也分得了15块(他们并非真的拥有)。正如法律上衡量价值的标准是稻田,同样一个好的衡量男性地位的标准是妻子、情妇、妾等。在1910年被官方遣散之前,国王一直有成群的小妾,她们中有些人还有可能晋升为皇母或小老婆。汲汲于地位的贵族和19世纪的新富商紧跟着模仿这种一夫多妻制。实际上,任何有资产的男性至少有一个情人或小老婆。对于那些没什么资产的,妓女是上佳的可接受的选择,正如租用会取代完全的所有权。

甚至今天,在泰国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在精细而复杂的地位系统中的位置。情妇和小老婆仍然会增加一个男性的社会地位(6),但是商业的性消费仍然在显著增长。如果一场经济繁荣的大浪可以撑起所有船舶,数量庞大的泰国男人乘势上升到一个可以经常买性服务的经济地位。泰国的经济增长是西方所未曾经历的,几项事实展示了它的规模:在一个英国大小的国家,从1993到1995年仅仅三年时间,1/10的劳动力从农业转向工业;工厂工人的数量翻了一番,从1988年的不到200万上升到1995年的400万;城市工资水平从1986年到1996年翻了一倍。泰国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摩托车进口国,第二大皮卡进口国,仅次于美国(这两种交通工具极为适合泰国温暖的气候和复杂的路况)。1985到1995年间,国民生产总值翻一倍,国内生产总值翻了两倍。1997年年底经济危机之前,泰国金钱横流,这将贫穷的稻农转化为工资劳动者,并刺激了消费需求。

伴随着新致的财富,泰国男人进妓院的数量不断增加。最近的几项调查表明,80%——87%的泰国男人与妓女发生过性关系。高达90%的人表示,他们的第一次性经历是与妓女发生的。其他地方的报道说,有10%——40%的已婚男性在最近12个月里购买过商业性服务,单身男性的数据上升至50%。尽管难以估计,这些报道表明有300万——500万商业性服务的固定客人。如果认为数百万的泰国男人偷偷摸摸地独自一人去挤满了妓院的黑暗街道,那将大错特错:商业的性服务是一个社会事件,是在外与朋友们欢度良宵的重要部分。95%的男性是同朋友们一起去妓院的,并且常常是在深夜畅饮之后。一群人出来潇洒玩乐,尤其是一同醉饮。那严格来说是男性的追求,因为泰国的女性常常禁止饮酒。男性群体在城里过夜,在泰国任何一个地方都认为这是正常的,并且整个街区都应该为他们服务。大多数泰国人,无论男女,都觉得单身男性平时外出时的商业性服务是可以接受的,2/3的男性和1/3的女性认为这同样适用于已婚男性。(7)对大部分已婚女性来说,让丈夫去找妓女要好过其他形式的婚外性服务。许多妻子都接受男人自然是希望三妻四妾,而妓女看起来最少威胁到家庭稳定。(8)妓女不需要长期的承诺或情感投入。当丈夫使用妓女,他会被视为在完成一个男性的角色,但当他有小老婆或情妇时,他的妻子会被认为是失败的。小老婆是重婚的第二个妻子,通常在不同于第一次婚姻的地方根据法律登记结婚(因为没有国家记录,所以非常容易搞定)。作为小老婆,她们需要维持费、房子、日常开支,她们的孩子有继承遗产的要求;因此她们对大老婆和她的孩子构成了重大威胁。这段关系可能是非正式的(一夫多妻是非法的),但尽管如此它仍会被视为束缚,并且孩子仍可合法要求得到抚养。对于出身贫穷的小老婆来说,依附于一个富有的老人,被证明是踏上向上流动的康庄大道。对原配来说,潜在的灾难是小老婆说服男人离开他的第一个家庭,这种情况的发生足以让原配担惊受怕、时刻警惕。

考虑到性到处售卖,而非商业的性严重威胁到家庭,我们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泰国的妻子们对妓女保持“不闻不问”的策略。因为更强的消费能力,意味着她们的丈夫可以随意购买性,大多数泰国女性只能对此放弃,仅仅寄希望于他们丈夫的兴趣别转向小老婆(9)。在这一背景下,她们的丈夫和他的伙伴们偶尔光顾妓院就被妻子们忽视。因为这是一次正常外出聚会的部分内容,多数男人也不觉得购买性服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他们感到的任何犹疑迅速融化在酒水和同辈压力中。当然并非所有夜晚外出都会指向妓院,但一次升职加薪或者任何庆祝都会增加光顾妓院的可能性。一些已婚男性群体从不这么做,但另一些人则会经常去,他们的酒会自然而然地变成妓院之旅。并且一旦泰国男人外出喝酒,设宴者为大伙买单再正常不过了;替人买单也是炫耀性消费的一种形式,借此给同事留下深刻印象。这在妓院同样通行,并经常对一个男性是否嫖妓有重要影响。在一个最近的研究采访中,受访者解释道:“当我们到达妓院时,我的朋友带走了一个妓女,也为我支付了一个。这花了他们的钱,我不想浪费,所以就上了她。”(10)为某人支付嫖资也会带来一种非正式的人情债,日后会以同样的方式偿还。清醒时,许多男人因为费用避开是一回事,但在欢庆的陶醉时刻,多数人还是会凑凑热闹。

对于一些人来说,买春同样会因为其他理由发生。谈判中的商人会提供或期待性服务作为协商过程的部分内容。对于大多数泰国人来说,这是商业实践中再正常不过的环节了,当一个人的公司或工作持续繁荣时,这就更是必需的了。男人出差更是会使用妓女,充分利用远离家乡或村子的优势。政府官员下乡视察,也会被提供当地“村花”,以示热情好客,有一种说法,如果没有“享用”它,就不算到过一个地方。甚至大一新生在第一个星期也会被学长以“启蒙”的名义集体带到妓院。所有这些行为在下面的前提下变得容易理解:当他们喝醉了或醉酒后被朋友怂恿,就不用承担责任——开启的威士忌瓶子不可能重新封上。在泰国大男子主义文化中,醉酒时指控男人不情愿是因为怕老婆只会迫使他接受供上的妓女。泰国文化同样强调群体团结,避免冲突,因此默许商业的性服务远胜于争论或尴尬。至于发生了什么,男人会保守秘密。朋友们也不会向他们的妻子或其他人承认这一群人在外喝酒时发生了什么。

对大多数泰国男性来说,商业的性服务是合法的娱乐和性释放的形式。它不仅仅是可以接受的,更是地位和经济权力的明确宣称。女性在泰国像物一样,标识着男性地位和特权的游戏。这就不难理解有些女性会被像家畜一样对待——被绑架、虐待,像动物一样被关起来,被买卖或者没有用处的时候被扔掉。当这种惯常的对待与当时新经济无尽的利润制造相结合,其结果对女性极为可怕。成千上万的女性被用来满足男性的地位需求,成千上万的女性被锁定在性奴隶制中,为投资者提供利润。那么对于奴隶制,警察、政府和当地管理部门都做了什么呢?每一个性奴隶案例牵涉多项犯罪——欺诈、绑架、殴打、抢劫,有时是谋杀。这些犯罪并非不常见或随机,它们每个月在妓院系统性、重复性地上演上千次。然而,本可阻止这项恐怖行为的当权机构反而帮助它在现代奴隶持有者有利可图的世界里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