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祖宗的故事和老祖母

 

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被大家族孩子欺负追打，我就往老祖母身边跑，他们就不敢追打我啦。每次祖母都扔下手中绣花针，抱着我说：“不怕，在我这里，他们不敢打你。”那时祖母有七十多岁，慈眉善目，一头银发，身穿一身绣着花边的衣服，一双三寸金莲，看上去是一位气质高雅、和蔼可亲的老人。我经常央求祖母给我讲老祖宗的故事。

我听妈妈讲，满人是大脚，汉人缠足是小脚，我很奇怪，总听说老祖宗是满人，怎么变为汉人了？因为汉人才是小脚啊。此时祖母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都是老祖宗造的孽呀。

祖母说：咱家原来的确是满族，祖太爷还是清朝大官，可以有机会出入皇宫。他很有才华，精通书画。但他虚荣心太强，很羡慕皇宫的荣华富贵，妃嫔妻妾成群，于是他把皇宫建筑绘制成图带回家，大兴土木，不惜重金建筑成宫殿样式，雕龙画柱，金碧辉煌。他还娶有十五个妻妾，除原配妻子外，都是从百姓家一个个挑选来的。只要他看中哪家闺女漂亮，就要仆人用重金买来。他已经五十岁了，还娶十五岁女孩子做妾。他在家里寻欢作乐，专请人教这些女孩子歌舞，高兴时还叫上陪他喝酒。

我不解地问：她们为何不跑回家呢？老祖母叹了一口气说：哪里敢呢，大门有守卫，不能随便出入，规矩可严了。记得一个小女孩挺可怜的，因她迈门槛时，将裙子提的高了一点，露出大腿，被老太爷看见，马上怒气冲冲打了她一巴掌，还说“小贱人惜衣不惜体”，这个女孩跪着认错也不行，还是被赶出家门，流浪街头，乞讨为生。哎，那时女孩子命运就是这样可怜。

祖母叹了口气说，不讲了，我摇着祖母胳膊说：老佛爷求您讲下去，我们怎么变成汉人还没讲呢。这样祖母又继续讲：老太爷所作所为被人发现，密报给皇上，这时老太爷才如梦方醒，想到害怕，自己家的这些事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杀全家灭九族的大祸，于是马上采取措施，连夜拆除房子，种上庄稼。但最终还是遭到满门抄斩，当时他一气躺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你爷爷那时只有六七岁，在官兵抄杀时，他偷偷从侧门跑到邻居家，一位善良的中年妇女替他脱下身上的华丽衣服，叫他上床装病，并嘱咐说：“叫我妈，说头痛。”官兵搜查时问：有个孩子跑到你家了吗？那位中年妇女说：“没有，你看那是我的孩子，正在生病躺在床上。”这时，爷爷不停地喊：“妈，我头痛。”官兵于是信以为真。你爷爷躲过这一劫难，成了那家养子，改姓李，成为汉人，以后娶汉人为妻。

我爷爷去世后，祖母靠绣花养活一家三口人。她经常教育两个儿子好好读书，同时，她对教他们两个的老师也很尊敬，自己省吃俭用，经常给老师买礼物送去。那时他们生活非常困难，我父亲经常讲到那时候的苦日子。有一次，父亲给人家送绣活，不小心把拿到的钱在路上弄丢了，祖母在家等钱买米下锅，最后一家人只得煮一锅野菜充饥。由于家境贫寒，我父亲兄弟二人都非常勤奋刻苦，长大后均学有所成，终未辜负老祖母的精心培养。

我的祖母是一位慈祥仁爱，让人敬重的老人。她一头银丝样的白发，梳得很整齐，一身蓝布衣服绣着花边。祖母性情慈善温和，对子孙们十分慈爱和关心，对仆人十分宽容。虽然她年岁已高，但生活自理、从不愿麻烦别人，就是佣人，她也尽量不使唤，总是自己做。她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我祖母年轻守寡，她能绣得一手好花，靠绣花卖钱养家，并严格教育两个儿子正正当当做人，勤奋学习。我伯父是画家，我父亲是书法家，全归功于老祖母苦心教育和培养。

我妈到我家后，很得祖母爱抚，我妈有伤心的事都向祖母倾诉，祖母总是教育她开导她，使她的心情得到平静和安慰。我妈经常给祖母做可口的饭菜，祖母爱吃红烧肉，我妈上街首先想到的是要给祖母选好肥瘦肉，再加上好调料，所以祖母特别爱吃我妈做的肉，常常念叨她心地善良。

我祖母很不喜欢我大妈，却从不对儿孙们说大妈不好，祖母很有宽厚待别人、严格要求自己的品德。虽然因此我大妈横行霸道，但她们还是能够和平共处，从未发生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