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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种人生体验和人生状态,以及最终要达到的人生境界,“游”并非儒家思想中独有的东西,在道家思想中也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庄子》中就多次出现了“游”这个概念,如《人间世》中所谓“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田子方》中叙述老子与孔子的对话:“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孔子曰:‘请问游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至乐乎,谓之圣人’”等。在最重要的篇章《逍遥游》中,作者以寓言的形式较为具体明晰地阐发了“游”这个概念的意义。首先“游”与逍遥相连,则不仅仅指人们正在从事的某项具体事宜,更是体现了一种精神上的状态;其次文中开篇所述鲲鹏展翅的寓言故事,及由此故事而展开的关于“有待”与“无待”思索,到由“无待”方能达到逍遥游的境界,正所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游”则作为一种精神至境的意义呼之欲出。当然,道家思想与儒家思想之不同是非常明显的,儒家强调入世而道家主张出世,因而道家所谓的精神之境,是带有着“清静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的痕迹,而不像儒家思想更为注重的是兼济天下,致君尧舜的思想境界,但在对“游”这个概念的阐发上,注重修身养心这点他们却是相同的。

“游”与“遊”在古代是相通的,其意概指自由闲适地在水中或陆地上行走,当然在水中更确切地说是游泳,此词重在强调那种自由闲适的状态,而不是走或泳的动作,也就是说这个词所指并不是行为本身,而是通过人的身体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某种状态。说自由闲适,是指人在从事这种身体行为时,完全沉浸于与周围事物的交汇融合之中,并十分享受这个行为过程带来的愉悦。由此可见,竞走、田径比赛和游泳比赛肯定不是“游”的状态,那是一种过程可以忽略不计,而只关注最终结果的活动,也是一种为实现某一确定目标而奋力拼搏的活动,既失去了对过程的体验,又与自由闲适的状态相悖,所以那不是游。只有体会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人在景中走,境在心中生的情景交融的境界,超越了任何外在功利的目的的状态才能叫“游”。这就是一种席勒所说游戏的状态,也是一种休闲的状态了。

自然,如果仅仅把“游”的状态看成是人的身体状态是极为不妥的,因为第一,前文所述无论是儒家学说还是道家思想都以修身养心为游的根本,可见这个概念是指向一种精神状态的;第二,无论儒、道,在阐述形成这种“游”的状态时,都认为要经过一系列的途径方能实现。如孔子讲“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讲“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就是说要经过一系列的人生修养才能达到“游”的状态;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日静,静日复命。复命日常,知常日明。不知常,妄作凶”,(《老子·十六章》)这里所表达的归根思想是人们都非常关注的。这即是说只有人能超越现实的种种利诱牵累,回归本来的自由清明才能实现游的境界;庄子言:“汝齐(斋)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庄子·知北游》)“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富贵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庄子·庚桑楚》)庄子在这里谈到的“斋戒疏瀹澡雪”,也是针对人在现实中会有诸般牵累,只有彻底去除心之所累才能达到游的境界。于是,这个词就从单纯的描述一种身体行为,而被提升为一个概括人的某种精神体验和精神状态的概念或范畴,而这个概念或范畴所描述的那种人生休闲状态,自然而然也就具有了一种深刻的哲学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