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章

秀琴倾斜着身子靠在窗户边,腿上盖着薄褥子,头上的绿格子头巾衬得原本暗淡的脸色黑青起来,突起的颧骨更显得眼睛像是陷进了眼窝里,嘴唇上的血还没有结痂。她看见秀梅和秀荣从洞门走进来,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秀荣掀起门帘跨进门槛,面带微笑地问道:“姐姐,你这几天好点了吗?妈说你从医院回来了,让我们两个过来把你看一下。她和大这几天把地里玉米收拾完也想过来浪几天呢。”

秀琴往炕垴里挪了挪身子,轻拍炕头示意秀荣和秀梅坐在她身旁,说:“都忙得收秋天呢,我又好着呢。就是去了一趟医院折腾得倒觉得困乏了,下个炕都愁煎,没有去医院之前还能到菜地里走动。医院那地方真不是人去的,没病都能折腾个病出来。”

秀梅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拉起秀琴的手摩挲着说:“医院不是好进的。我没见你才几天,咋把你瘦得剩一把骨头了。我姐夫怕没给你好好做着吃。”秀梅把头转向坐在窑垴里的秋霞爸,笑着揶揄:“姐夫,你看你把我姐姐饿成啥样子了?”秀琴嘴角上扬看着她女婿。

秋霞爸抬起胳膊摘下帽子挠了挠鬓角,张嘴打了个呵欠说:“看你说的,我恨不得她一顿吃一袋子粮食。我们秋霞一天换样样的给她妈做着呢,关键她不好好吃,饭量少的还没三四岁的娃娃伙吃得多,你说人能缓好嘛!”

秀琴仍是把身子靠在了被窝里上,柔声细语地说:“这回医院里开的药吃上还没有家里的药管用,这几天看见啥饭都难过得想吐,也没有胃口吃。唉,我这病把人拖累得咋弄!”秀琴说完嘴巴鼻孔里同时出了一口长气。

秀荣拉起秀琴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手背说:“姐姐,人病了身上不舒服都是这么个。你个家不敢胡思乱想,叫大和妈听见你这么个越倒操心了。”秀荣感觉秀琴手上肉皮松弛,似乎只剩下几根骨头连在一层薄皮上。

秀琴也是个眼窝浅的人,想起她爸和她妈,不由得一阵酸楚,眼泪噗簇簇掉了下来。秀荣赶紧抬起胳膊拿袖子给她粘了眼泪。秀琴哽咽地说:“唉,我最近一直做梦梦见奶奶,远远地给我招手叫我过去,我一抬脚就从坑里栽下去了,惊醒来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疼醒了还是做梦吓醒来的。怪了奇了,天天晚上梦见,我思量怕是奶奶叫我着呢。你看我这病拖着不见好,专院看了不知道咋说的,人家们爷父老子怕都把我瞒昧着呢。”

秋霞爸叹息了一声,又挠了挠头,起身准备出门,“我说你呀!一天尽胡思乱想。快好好缓着,再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了。你们姊妹三个拉呱,叫我出去玉米地里转一圈。”秋霞爸说着掀开门帘出了门。

秀荣和秀梅坐在秀琴身边,看见秀琴抹眼泪,不由得跟着难过起来,秀荣的眼眶都红了。秀梅舒了一口长气起身伸展了个懒腰说:“姐姐,梦都是反的你也信呢!我天天晚上梦见叫人追得没地方躲,从崖背上都往下跳着呢。照你这么个说,出门还不绊死八百回了。你看你惹导得白家洼我姐姐眼圈都红了。年轻轻的想法都多的很!”

秀荣换了个姿势转移了话题:“姐姐,你们玉米收拾完了吗?谁给你们搭帮收着呢?”

秀琴强打起精神说:“你姐夫闲了去剁点,秋霞他几个大大、婶妈都帮忙收着呢。我乏得门都出不去。”

秀荣给秀琴把一捋挡住眼睛的头发豁到了耳后。“只要把你缓好,活啥时候都做不完。”说着手指向秀梅,“你看咱们那个瓜女子,一天噘嘎噘嘎的,哪达像个当媳妇子的人着呢。我没问你,你连你老婆婆处得好着吗?我看你那个婆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秀荣把话题转向了秀梅的婚后生活。

秀梅一下子来了兴致,坐在炕头上翘起二郎腿拉起了他们家的是非:“你们不知道,我婆婆也是个碎嘴,从早到晚像个喜鹊一样一直能呱呱。做个饭都东家长西家短地扯,今儿个张三家婆娘跟人跑了,明儿个李四和老五家媳妇勾搭上了……反正叨叨叨爱拉是非的很。”

秀荣插嘴说:“只要不给你寻事,爱说就让说起。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听了听几句,不想听了做你的活,管她呢!你可不敢跟人家顶嘴。”

秀梅眼睛一翻,不假思索地说:“只要她不惹我就行,爱咋说咋说去!”

秀荣和秀梅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家长里短给秀琴解闷。秀琴斜趟在被窝上,偶尔插一两句话,多半都是半眯眼睛倾听,犯疼的时候她就咬紧牙关,额头上浸得湿淋淋的。“你们两个今晚不回去了陪我住一晚上。夜里胃疼把你姐夫都揉愁了,今晚上你们两个也给替换喀。”秀琴睁开眼睛说。

秀荣和秀梅双目对视,她们两个心照不宣地朝秀琴点了点头。秀荣说:“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谁在病中都不由自己。姐姐,你把腰展平缓着,疼的时候让秀梅给你揉肚子。你想吃点啥?我去给咱们做饭去,学生娃也快回来了。”秀荣说着看着对面写字台上的钟表。

“你们两个都爱吃饸饹面,就给咱们压饸饹去,给我少挑几根多煮一阵,我想吃几根烂烂的面。”秀琴吃力地爬起来准备下炕方便,秀荣和秀梅赶紧凑到跟前搀扶。

月黑风高的深秋夜晚看似安宁,其实并不宁静。蛐蛐在院落周围低沉浅唱,阵阵冷风吹得院子里的落叶簇簇作响。秋天的粮食也把老鼠引了回来,它们为了争一口口粮,相互撕打了起来,能听见“嗞嗞”的叫唤声。秀荣姐妹三人谁也没有睡意。自从她们一个个成了家,都围着自家的锅台转,似乎也有好些年没有睡在一张炕上聊天拉家常了。秀琴睡在中间,胃疼难耐的时候,秀荣和秀梅两个把手压身底下捂热换着给她揉肚子。她们从记事起的点滴开始回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属于她们那个年代的童真童趣。

秀梅上面的还有个姐姐,不满两岁时被野狼叼走,全庄人寻了一夜,过了几天有人在一道沟渠里发现了被狼撕烂的小孩衣服。秀琴和村里同龄的润梅、改梅几个一起到回民沟里偷苜蓿,不料被主家老太婆发现,她站在山顶大声恐吓她们,她们几个跌跤爬噗地往回跑,到家时改梅才发现她的一只烂布鞋不知道啥时候跑丢了。效林脾气倔爱耍小性子,只要秀梅在干拌面上放多了油泼辣子,他就端起碗蹲在墙根底下一边搅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顿顿把你妈恁个皮放得血丝呼啦的,像你沟子烂了一样。”秀梅又臊又气硬是拿效林没法子。他们兄弟姐妹六个当中效林挨的打最多,可他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熊家老汉经常把他的腿打得一瘸一拐,即便这样也改不了他吊儿郎当的怂毛病。还有,小时候她们最开心的事就是盼着熊家老汉进城,回来时买一叉口大麻子。吃罢饭她们每人装上一点就往涝坝畔上走,专门扎到人堆里起劲地唾麻子皮,恨不得叫人人都知道她们有麻子吃。有一回,效忠和荣生从农业社回来,为点小事争竞得不可开交,最后竟然在院子里拳脚相加,熊家老汉二话不说脱了鞋就朝他们两个头上扇,把他们撵出了大门,熊家老汉还不解气,又把鞋扔出去打他们,端不端打到了庄子底下彩云他爸头顶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效忠娶媳妇那会儿秀梅还小,她哭闹着非得和新媳妇睡一个炕,天一黑就蜷缩在新媳妇炕上不走,效忠一把揪住秀梅从后背提起来就扔到了牛槽里……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秀荣姐妹三个细数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一会儿笑得眼泪夺眶而出,一会儿又都感慨岁月蹉跎,一晃她们都到了中年。秀琴说到开心处,拧曲着身子硬是忍着疼痛。秀梅和秀荣轮流揉着她空瘪的肚子,直到秀琴不再呻吟沉沉地入睡。秀荣听见秀琴在梦魇里疼得呻吟,一想到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久就将睡在冰冷的棺材里,埋葬在荒山野岭间,心里一阵酸楚涌上来,她强忍着啜泣不出声,眼泪浸湿了枕头。

转眼到了深冬时节,清晨的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溜子。院落周围的树上,霜冻像给树枝裹了一层白色的塑料布。放眼望去,对面的山沟里白花花的一大片,稍微有点淡光出来就不敢长时间盯着看,冰晶刺得人眼睛疼。王家奶奶早起倒了炉灰,架旺炉子烧开水,又拿着扫帚把院子里吹落的柴草堆扫到炕烟门跟前,和着煨蒂填了炕,最后抓起一把胡麻柴拿灰耙倒进去。柴火点燃后,呼啦啦的火花四处乱窜,胡麻柴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烟气顺着烟囱冒出,紧贴着墙面腾空升到了崖背上。

燕燕、小燕和颜龙趴在窗台上,争抢着在玻璃表面乱画。外面的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各种花纹的冰花。他们三个嘟起嘴对着窗花哈气,试图用热气融化掉外面结的冰花。这时,崖背墙头上一个身穿军绿大衣,头顶军绿棉帽的中年男人探头喊道:“欸!我打问一下,白家洼存生家是这达吗?”

秀荣正在拉风箱烧锅,听到叫喊声连忙跑出来抬头应承:“就是的,你是双庙小张家门上的吗?”

“嗯,秋霞她妈昨儿个中午殁了,我是家门上送孝的,你出来到坡头上接一下孝。”崖背上的人说完转身离开了。存生提着一笼玉米芯呆呆地愣在原地,虽然早就料到了一天,他还是被这个消息怔住了。秀荣“唉”一声号出了声腔,嘴里一遍又一遍喊着她那命苦的姐姐。

存柱媳妇围着围裙连忙过来给秀荣抹了两把眼泪,拍着秀荣的肩膀说:“再不号了赶紧接孝去,送孝的人怕都过来了。这人走到哪一步都有这号事呢,只是人觉得小张他姨娘太年轻了,舍不得那个人。唉!老天爷要人命人有啥方子呢!”秀荣边哭泣边用袖子抹眼泪,转身小跑着出了洞门。王家奶奶赶紧叮嘱存生说:“存生,你快舀一马勺水,里头滴一点点醋,跟着出去看送孝的人走远了照着泼出去。”存生连忙放下笼去窑里舀水。

把秀琴埋葬完,身心疲乏的秀荣领着颜龙回娘家住了几天。熊家老汉整天坐在炉火旁边不是吧嗒吧嗒地抽旱烟,就是熬他的罐罐茶,面无表情又沉默寡言。只有颜龙一会儿跑进去绕着麦子囤转来转去,一会儿在麦堆里拿个鸡蛋,吵闹着要煮鸡蛋吃。熊家老婆接过鸡蛋,在熬罐罐茶的罐子里倒了些水,把鸡蛋丢进去搁在火上煮。熊家老婆还是那么勤快,脚不离地做饭洒扫,她心里眼里一直有干不完的活儿。秀荣发现她两边的鬓角处灰白掺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新添的。

正是农闲时候,时不时有庄户里逛闲的人来串门,表面上看是来宽慰熊家老汉两口子,实际上是往老两口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熊家老汉总是长叹一口气继续翻弄着他的长烟管,拿根扫帚签一直捣着烟管,似乎里头有掏不尽的烟油渍。熊家老婆总是止不住眼泪噗簇簇地长淌,抹着眼泪哭诉:“这个女子命苦的,在咱们家里是老大,农业社里就把苦吃了。给到张家苦也重,看着家底厚不缺粮,硬是把她苦了一身病。我还一心盼着能把腊月熬过去打了春能好些,谁成想命苦的就这么个走了。到最后疼得人都变了形,把罪受够了撇下一大家子人走了。唉——”熊家老婆泪说着用手掌捂住了眼睛。串门的人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说着宽慰的话。秀荣给熊家老婆递了个擦脸毛巾,说:“我姐姐这一走,那个家就散伙了,可怜了两个娃。幸好都长大了,秋霞和我姐姐一样,锅上茶饭还好的很。不然我姐夫一个人,又要给人看病,还有恁多的庄稼地,看咋忙得过来呢?”

熊家老汉在炉壁旁敲了敲旱烟管,重新换了一锅烟,擦一根火柴点燃,猛吸了几口,烟锅嘴里露出零星的火花。他说话总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唉!这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咱们人就这么个走了。秋霞她大还不到五十,男人家说起来也还年轻。长远看,肯定还要往前走一步。咱们也不能难为人家,只要人老实,对两个娃娃好就对了。”

熊家老婆把煮熟的鸡蛋取出来放进水桶里凉,针对熊家老汉的话,她发表意见说:“咱们人都不在了,谁还能把外人的事都拿了,手还伸长管啥呢!”颜龙眼巴巴地盯着水桶里的鸡蛋,全然不顾大人们的唉声叹气声。颜龙和燕燕、小燕一样,都喜欢跟着秀荣浪外家。熊家老汉家里殷实对他们有求必应,想吃个鸡蛋烧个洋芋随时都能满足他们。不像王家奶奶,他们三个想吃个鸡蛋还要趁她不在时偷着藏着吃。

实际上,王家奶奶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生辰倒底是正月里的哪一天。他们那个年代的穷苦人家多,家家孩子也多,把口糊住都算是奢侈的事。女人家生养的孩子多了去了,哪里记得住每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即使到了存生和秀荣这个年代,他们的生辰八字也都是模棱两可,就像王家奶奶说不准存生倒底是腊月十三还是腊月初三的生日。效忠比秀荣大一轮,两个都是农历九月份出生,倒底哪个是初六哪个是十五,熊家老婆也是含糊不清,户口本上的日期都是上户口时信口拈来的。

王家奶奶一辈子不兴过生日,只是每年到了正月十五前后,她都爱给燕燕三个唠叨她们那个年代的恓惶事儿。燕燕三个也像听故事一样围到她跟前听得乐此不疲。王家奶奶习惯性地收起双腿盘坐,手塞进腿裆里,一声叹息便开始讲述:“唉,女人家最恓惶,当了媳妇就不由自己了,一窝一窝地养娃。女人不皮实没办法,把娃养到麦子趟里,个人家拿刀刃把脐带一剪就把娃撩上回去了。那会子的人都是穷怂鬼,越穷越爱养,越养越穷。家家娃娃多,大人出去做活,家里大的拉扯碎的。婆婆和儿媳妇一达坐月子的都多的是。我大给人拉了一辈子长工,着急连我们的名字都对不上。我光记得我妈说,我是正月里养下的。后来跟你爷时,媒婆也颠个嘴胡诌呢,说我是正月十五的生辰,谁求知道是哪一天。”

“养那么多娃娃,抓计划生育的不拉牛吗?”燕燕偏着头好奇地问。王家奶奶说话间唾沫星子乱溅:“我们那穷山僻壤,山高皇帝远的,谁还管求你养多少呢!世道乱的,哪达都有土匪长毛子,哪还像而今。那会着一到晚上天麻黑,就要赶紧关门闭户呢。土匪来了见啥抢啥,穷苦老百姓能把命保住都好的很了。唉,恓惶的没办法说!不是毛泽东闹革命,穷苦人怕都死光了。而今说起来你们都把福享了。”王家奶奶打了个哈欠,手搓着脸按揉着太阳穴,她说毛泽东时总是咬不真泽字,一直把泽说成格。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晌午,存柱两口子破天荒地指着胜利叫王家奶奶一家到他们吃长面,这可乐坏了燕燕三个。存生问秀荣去不去时,秀荣直接怼了过去:“人家叫你们王家人着呢,与我求不相干,那是你嫂子家,你吃一顿饭气长,我才不看她那贱眼子去呢。”就在前几天,为了争一刨牛粪,妯娌两个又争竞了几句。自从存生两口子动身另辟地方,妯娌间的关系比之前稍微有所好转。存柱媳妇巴不得他们搬出去,好把那两孔窑腾出来过几年给两个儿子娶媳妇。秀荣也巴不得搬出去,她也不想看胜利他妈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欺人脸势。

存柱媳妇靠近案板噔噔噔地切着长面。翠霞坐在灶火里一会儿拉风箱烧火,一会儿收拾热汤菜。她把胡萝卜切成菱形薄片,开水里一焯,和着白菜炒出来。打了几个鸡蛋在锅里摊开,铁铲捣碎盛到盘子里备用。存柱媳妇做得一手好茶饭,她城里的娘家人回回上原,回回点名要吃她做的酸汤臊子长面。煮熟的长面冷水中一过,往碗里捞一筷头面,小锅里红歇歇的荤油辣子和指甲盖大的臊子丁在滚开的汤里沸腾,抓一撮葱花撒汤里增色添香,汤头就做好了。面碗里舀一勺热汤扣住面把汤倒回锅里,来回这么两三次,再拿铁勺挖点热汤菜和鸡蛋当菜头,漂着油辣子舀出的热汤要盖过面,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臊子手工面就能上桌了。

大人们围着炕桌,娃娃们都趴在地上的八仙桌上,一边吹一边吸溜面,没有人提王家奶奶过生日这个话头。每当还要搛一碗面的时候,燕燕总是笑嘻嘻地来一句:“大妈做的长面比我妈做的都好吃!”存柱媳妇听见,眉开眼笑地说:“这个女子明朝长大是个和稀泥漫光墙的嘴儿客,今儿个嘴上像把蜂蜜抹上了一样,把她大妈夸得上天了。颜龙,你们两个尝大妈做的饭好吃吗?”小燕和颜龙忙着吃面顾不上说话,对着碗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