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盛夏时节正是炙热难耐的时候。到了晌午,蝉鸣聒噪,树叶被炙烤地蜷缩起身躯,向日葵的叶子蔫了吧唧地耷拉着,只有像圆盘一样的头状花序面对着大太阳越发得生机盎然。蜜蜂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落在黄色的花盘上,翘动着屁股吸吮着花蜜。山野里的蝴蝶属白色和黄色最多,轻灵地挥动着翅膀在花丛中翩舞。偶尔有一两只翅膀布满花纹的大彩蝶飞到花盘上,它们的心性不定,稍作停留又蹁跹着飞走了。
王家奶奶在地畔上栽的月季花开了,还有几个苞头憋得鼓鼓的,一两片深红色的花瓣冲破苞边探出了头。一阵轻风拂过,送来阵阵夹杂着热气的幽香。两头牛悠闲地在核桃树下乘凉回草,尾巴不停地赶着落在身后的蝇子,蝇子一窝蜂似的从后面被赶到脖颈处。眼角的一道深褐色泪痕上,几个蝇子竞相争夺地盘,牛瘙痒难耐眨着眼睛来回摆动着头,蝇子又被赶去了身后。牛依旧眯着眼睛,嘴巴慢条思稳地来回蠕动,宽厚的嘴唇边布满了一圈深色的垢痂。秀荣经常把牛的厚嘴唇和存生的相提并论,嗔笑存生吃完饭想不起擦嘴,嘴边上的一圈油印渍咋看咋像牛回草时的嘴唇。存生总是斜着眼睛翻一眼秀荣,手掌在嘴边上来回狠狠地抹擦上几把。
燕燕、小燕和颜龙在架子车上玩累了,横七竖八地蜷缩在车厢里睡着了,下面铺垫的几个蛇皮袋子也被踢蹬到了脚底下。小燕侧着身一条腿搭在颜龙腰间。燕燕两腿悬空搭在车沿边,口水顺着嘴角流淌,她感到嘴角发痒,抬手挠了挠又转了个身子把腿搭在小燕脊背上继续睡。颜龙热感冒稍微缓解了,鼻子还是不通气,只见他张大嘴巴呼吸着,不时地用手搓揉几下鼻子,一把搡开了小燕压在他屁股上的腿。刚才靠墙的阴凉处已被太阳晒到了,三双黑黝黝的光脚丫被晒得越发黑里透红,几只苍蝇专门在他们脏兮兮的脚缝间徘徊。
秀荣听不到燕燕三个的嬉闹声出来查看。看到他们三个顶着大太阳却都睡得深沉,她先把颜龙抱到炕上。抱小燕的时候,她先是一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燕燕睡觉灵醒,稍微一碰就清醒了,嘴角边还留着一道风干的口水印痕。她转身看了一眼迷迷糊糊地问:“妈,小燕和颜龙哪?”秀荣轻声说:“太阳晒过来了,你们三个二杆子咋睡着来?一阵阵晒成焦疙瘩了,我都抱炕上睡去了。你还想睡吗?”
燕燕觉得她被最后一个抱有点委屈,压根儿也是没睡醒的缘故,她揉着眼睛一脸不情愿地撇着嘴,说:“我不进去,我就要在架子车上睡呢。”说着顺势倒在车厢,撅起嘴闭上了眼睛。秀荣没办法,把她身底褶皱的蛇皮袋子铺展,拿开支在架子车下面的板凳,解开绑在树桩上的攀绳,把架子车推到了洞门口的阴凉处,固定好后,又取来一件薄外衣盖在了燕燕身上。没等她转身,燕燕就蹬开衣服,随着转身夹在了两腿中间。
秀荣回到偏窑,继续给燕燕准备秋季上学用的东西。她和存生商量好了,秋季就给燕燕报名让她去上学。燕燕虽然到九月份也只有五岁半,上一年级年龄稍微小了点。但是他们两口子一致认为,女孩子就应该上学早点,念得好有出息了继续念,不是念书的料了就跟上做几年庄稼,长到十七八岁,正是好找对象的年纪。
秀荣翻箱倒柜找出了存生当民兵时发的一个军绿色斜挎包。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装书大小也刚刚合适,背带旁边稍微磨出一点毛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秀荣一边翻看一边说:“后儿个跟集给娃买上一个笔盒、几根铅笔,还有削笔刀,把而今新出的自动铅笔也给娃买一个让换着用。”存生双手背在脑后望着窑顶发呆,听见秀荣这样说,他面无表情地回复:“碎溜不几的能上个啥学!笔都不会捉还给买个啥自动铅笔呢。”
秀荣头也没抬地说:“那咋弄?明年上六岁半又有点迟了。我认下的那几个狗渣渣字又不会给教,坐家里一叫写字愁得能号,不是想尿尿就是肚子疼。这让跟上混去,到学校里有老师管教多少还能识几个字。”存生张嘴打了个哈欠,说:“那就让上去,叫我赶紧眯一阵子,不然晚上上夜班眼皮都睁不开,叫班长逮住几个元又白挣了。”存生话没说完就转身睡了,不大一会儿便鼾声如雷。秀荣继续整理着衣柜里的衣服,轻声嘀咕:“这个人瞌睡说来就来,像陈抟转世了一样。”
自从有了书包,上学的一应东西准备齐全,燕燕对上学也来了兴致,一有时间就背起书包假装要去学校,蹦哒着出洞门,在菜地里绕一圈,揪根嫩葱叶边走边吃,嘴里还咕噜着“老师好”、“不好好写字就挨打”等等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秀荣也经常给她灌耳音,说:“上了学到了学校可不比家里,屙屎尿尿都不能随性子,你娃不好好听讲、不会写字,就让老师拿教鞭子打去!”燕燕听秀荣如此说,既对学校充满了幻想和期望,又有点害怕挨老师的打骂。幸亏小孩的思想变化犹如霎那间的电闪雷鸣,一听到书包里笔盒和铅笔咣当当碰撞的清脆声,燕燕又蹦蹦跳跳地进了洞门,一副凯旋归来的姿势。她大声喊:“妈,我放学回来了,今天老师给我们教的aoe。”
秀荣正准备给小燕和颜龙的馍馍碗里放糖,嘴里胡乱应付着。燕燕取下书包放在炕头,刚走到八仙桌前,她便感觉一股电流涌上脑袋,不觉腿脚发软,顺势抱着桌子腿软绵绵地倒在地上。秀荣刚开始还以为燕燕故意恶作剧吓唬她,责怪了几句并没有在意。见燕燕没有反应,秀荣偏头一看燕燕张着嘴巴,口水顺着嘴角淌到了脖颈。秀荣瞬间惊了一身冷汗,她扶起燕燕不停地叫唤她的名字,见丝毫没有任何反应,秀荣“妈呀”一声,抱起燕燕就往外面跑。
王家奶奶正在婷婷家崖背上和王沟老婆放大了嗓门扯着闲话。看见秀荣急匆匆地抱着燕燕往老五家跑,王家奶奶惊得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打问,说她刚看见老五骑着自行车过去了。秀荣喊着燕燕的名字急得哭出了声,王家奶奶走到跟前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左手使劲地按压住燕燕的人中,右手提着眉心不放,直到燕燕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她才放开手说:“天气大的很,娃娃光顾着耍呢不知道乏疲,怕是中暑了,喝点水了领白庙看去。”秀荣这才镇定了下来。
王家奶奶说完一边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走过去和王沟老婆告别。王沟老婆坐在土堆旁手搭凉棚问:“我当你回去了!你失急忙慌的咋来?”王家奶奶回答说:“我们燕燕晕过去了,媳妇子急慌慌地寻贵平去呢,我给看了一下。”
王沟老婆满嘴的牙掉得七零八落,前门牙被黑黄的牙垢包裹着裸露在嘴唇外,一说话便呲着两个大门牙:“你们媳妇子咋了?啥事急慌慌的?”王家奶奶已经无心和这个聋耳老婆继续呱嗒了,她大声回应:“没啥事,好着呢。树影斜过这阵子热的,让我回!”王家奶奶说着摆手示意,转过身嘴里轻声嘀咕:“唉,人说东你扯西,又拉不到一达。光说人家老小弹嫌呢,你聋耳的,闲话还多的很。”
王家奶奶刚走近洞门,就听见燕燕嗷嗷地吐着,秀荣不停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脊梁。燕燕张着嘴巴,不断有涎水拉着丝线掉下来。秀荣还没来得及擦嘴,燕燕又抹下裤子在墙根底蹲了下来。王家奶奶一看屙的尽是稀啦啦的绿水,说:“我看着娃连拉带吐的,他五大出诊不知道啥时回来呢,你快领到白庙看去。”王家奶奶说着从墙头掰下来一块胡基让燕燕擦屁股。
天气闷热加上心里着急,秀荣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听了王家奶奶的话,让燕燕靠着牛槽站定,她进去推自行车。燕燕耷拉着脑袋顺势趴在了晒得热乎乎的牛槽边上。小燕和颜龙听见秀荣要领燕燕去白庙,两个闹腾着也要跟上去。王家奶奶厉声骂道:“你两个瞎眼窝了!看不着燕燕把肠子都吐出来了,沟蛋子上想挨针就赶紧跟上去。”小燕和颜龙面面相觑顿时消停了,他们打心底里害怕打针。两个人抿着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争抢着跑到燕燕跟前说:“姐姐,妈说把你领白庙给你打针去呢。”燕燕昏昏欲睡,她感觉肚子贴在热乎乎的牛槽上舒服极了。听见颜龙和小燕两个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她无心搭理他们。
秀荣推出自行车让燕燕坐在前梁上准备出发。看到燕燕脚上的布鞋大拇指都露了出来,她又进去拿了双前几天买来准备燕燕上学时才给穿的牛舔鼻鞋。小燕和颜龙摸着燕燕的新鞋爱不释手。秀荣走时糊弄他们两个说:“等你们上学的时候我也给你们一人买一双新鞋。”
燕燕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有了点精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脚。她早就翻箱倒柜地找过新鞋,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她反倒有点庆幸自己莫名其妙地生了这一场病。
等燕燕一觉醒来,发现她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手掌上缠绑着一个药盒子,还有半瓶液体倒挂在一根铁架子上。秀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和一个女人聊天,见她醒过来连忙摸了摸额头。燕燕盯着天花板回想着发生的事情。
房顶的几处墙皮脱落了,布满了灰尘的电灯泡悬挂在空中。燕燕只记得秀荣不断地呼唤她的名字,她心里清楚就是讲不出来话。她也想不起扎针的时候她有没有感到疼痛。秀荣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我把你个猪女子!差点把人吓死了。这阵子感觉咋样了?”燕燕看着秀荣,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干裂的嘴唇。秀荣又摸着燕燕的额头说:“烧也退了。你说你个二愣子!发烧呢,还轻狂地跳腾着呢,背个书包卖排得放不下!”
旁边的一个女人笑着说:“咱们这娃都皮实,又不强装病,你看着,稍微试着身上一轻省就跳腾开了。”秀荣附和道:“早上怕就不舒服了,一阵喊叫肚子疼,一阵说她头疼,一阵又腿疼,三个闹腾的,我就没当回事。”燕燕一脸无辜地说:“我早上把屎时就难过地吐了。”秀荣心疼地抚摸着燕燕的头发说:“瓜怂娃,以后哪达不舒服要给大人好好说呢。看你嘴皮干的,叫你这个姨看着,我出去给你买几个糖去。”
秀荣给旁边的女人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买糖去了。燕燕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平日里,秀荣很少像这样温柔的和他们三个说话。看见他们三个调皮捣蛋,不是拿笤帚疙瘩吓唬就是无休止地唠叨和指责。此刻,她为自己有了点精气神而烦恼不安起来,心里盼着不要那么快好起来。
想起吃糖的事,燕燕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就在今天早上大人们都去地里时,她教唆小燕和颜龙给她扶住凳子,她踩在凳子上把束之高阁的宝塔糖拿了下来。先前每人只分了一个,最后燕燕又趁着小燕和颜龙不在,掖着藏着把剩下的三个全部吃完了。当时忍不住吃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应付的对策,万一撒谎的技俩露了馅儿,挨打挨骂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
秀荣睡的偏窑门背后有个搁东西的木板,上面放了几个罐头瓶,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小零碎。有一个装纽扣的瓶子上面放着一包用纸包裹的宝塔糖。秀荣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给他们三个每人分一块。燕燕三个像吃糖一样慢慢噙在嘴里直到甜滋味逐渐消失。
吃完宝塔糖上厕所的时候,燕燕三个总是约好去崖背上。墙根底下三个人一字儿并列排开,一边屙屎一边相互对比看谁屎里的白虫子多。冒着热气的屎坨里,无数个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来回蠕动着身躯。他们三个不但不恶心,像是闻不到臭烘烘的气味,还有说有笑饶有兴致地低头观察起来。最后擦屁股的时候,他们要么拣眼前的虚土疙瘩,要么起身从墙上掰土块。不像正儿八经的蹲茅坑,一抬胳膊就能够到墙洞里早就准备好的胡基疙瘩。
存生在露天茅坑的右上角挖了个洞,里面专门用来堆放擦屁股的胡基疙瘩。茅坑和粪堆只隔着成人高的一堵墙,粪堆里不断有屎壳螂爬出来。只要看见屎壳郎吃力地往粪堆上爬上去,颜龙就会找来一根草棍故意把它拨下来逗着玩。屎壳郎蜷缩着身体从粪堆上滚落下来,装睡一会儿察觉不到危险又舒展开腿脚朝粪堆爬上去。有的屎壳郎从洞里钻出来爬到粪疙瘩前,头贴着地面翘起屁股顶着粪疙瘩向后推,有的趴在粪球上滚,掉下来挣扎着翻过身又爬上去继续滚。除非有大人出来制止,不然燕燕三个会蹲在粪堆旁乐此不疲的一直玩下去。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燕燕三个小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一阵肚子疼。不过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让王家奶奶揉一会儿肚子。王家奶奶总是一边揉一边念叨:“你们一个个都没拘谨,一下子耍干渴,马勺塞缸里舀一瓢冷水,看都不看就胀一肚子。这都是跟你妈学下的!地里回来舀一瓢冷水,脖子扬起像牛一样一气子就胀完了。看肚子里生虫了嘛!肚子疼是虫在肠子里乱窜着呢,揉一阵屙一刨屎就好了。”燕燕总是一脸懵逼地问:“奶奶,水里没有虫,为啥我们喝了就生虫呢?我给你说,奶奶,我前儿个还屙了一条白囊囊的长虫子,夹到沟子里不出来,把我吓得大声喊你呢,你都没听见。最后还是我妈寻了一截树棍,折断两半截给我夹出来的。”燕燕抬起手瞪大眼睛给王家奶奶示范着长短,尽可能地拉长两手的间距,一副得意的神情,“这么长,像个白长虫一样。”小燕和颜龙也争相伸长胳膊,争竞起长短来。王家奶奶看也不看,鼻孔里哼了一声说:“像你们等的恁长啥成精了!娃娃伙肚廊里都长虫呢,大人也有呢,谁求知道咋来的!多数就屙出来了,虫把肠子一旦缠裹住肚子就疼开了。”王家奶奶揉到燕燕肚子没有了硬块便撒开了手,燕燕顿时感觉小肚子发胀有了便意,一溜烟跑去了茅房。
燕燕三个趁着一处玩闹,晚上都和王家奶奶睡。每年只要一到夏天,白天喝多了缸里的冷水,天黑临睡觉的时候,三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叫唤肚子疼。王家奶奶照管不过来,只给和她睡一个被窝的颜龙揉肚子,就让燕燕和小燕趴着睡,把肚子贴在热腾腾的炕上熥着。
王家奶奶喜欢睡热炕,即使是大热天,她也会在下午吃完饭拿一把柴草把炕燎一回。一年当中,只有到了三伏天最热的时候,把被子和铺盖拿出去晒得温热,这样晚上才不用烧炕。
小燕闭着眼睛紧紧地贴着枕头,眼前恍恍惚惚继而一片混沌漆黑,随着意念眼皮慢慢地张合松弛,眼前便会呈现出一个变化莫测又彩色斑斓的世界,左右摇晃脑袋,时而杂乱无章,时而有规可循。小燕沉浸其中还不忘兴奋地提醒燕燕:“姐姐,你也像我这么个把眼睛贴曾(枕)头上,里头好看的很!”小燕一边说着,两只脚悬在空中来回晃荡。
燕燕学着小燕的样子,眼睛紧贴着枕头,一阵漆黑过后,果然看到了如梦如幻的景象。她们两个也不再说话,各自沉醉在眼前虚幻的世界里。肚子贴着热乎乎的炕,加上分散了注意力,刚才的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有时候,她们两个人还各自兴奋地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直到睡意来袭便自然而然地趴在枕头上进入梦乡。
大人们总是埋怨,一眨眼睛的功夫一天就没了。燕燕三个总是搞不懂大人的脚步怎么就那么匆匆。存生和秀荣两口子家里家外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王家奶奶的菜地里有锄不完的草。燕燕三个却总是觉得一天像节节虫走路那样缓慢。他们盼着向日葵的瓜子赶紧饱满。天天看天天盼,开了花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刨开上面一层尝一个白发发的葵花籽,皮都是水嫩嫩的。王家奶奶看得紧,说长一个向日葵头不容易,生怕他们三个糟践了,那些向日葵籽晒干还要留着过年。燕燕三个掐指一算,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他们哪能等那么久。
王家奶奶成天坐在菜地的苹果树下干活乘凉,总会有打盹纳闷的时候。燕燕便带着小燕和颜龙悄悄地爬上圪塄畔,偷偷潜入到葵花地深处。他们专挑垂下头又触手可及的吃,过完一番嘴瘾,又悄无声息地绕一大圈才若无其事地回去。
秀荣和存生有个习惯,吃罢下午饭总要到院落周边的地里视察一番。在向日葵地里,他们每天都能发现地面上有一层新鲜的瓜子皮,除了燕燕三个嘴馋偷吃,罪魁祸首还有松鼠和老鼠。存柱为了保护他们家的向日葵不被糟蹋,还专门做了个套松鼠的铁笼子。看到狼藉的地面上有些连皮囫囵嚼了一番吐出来的残渣,秀荣情知是小燕和颜龙的杰作,他们俩磕瓜子的本领还不如松鼠和老鼠,但她也只是抿着嘴轻叹一声,而后絮絮叨叨地漫骂那些该死的、祸害庄稼的松鼠和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