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塬上麦子还在热火朝天地收割,五年级的毕业会考也如期而至。全乡所有小学放了一天假,文邓小学的考点设在乡中心小学。陈老师带领着考生往考点走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嘱咐:“答题时都把眼睛睁大,把题目要求看清楚再落笔,还有那几首逢考必考的古诗,知识点都记着吗!答完题一定一定回过头检查一遍……”她一路唠叨着把学生送进了考场。回去的路上,学生七嘴八舌,争抢着给她汇报,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会心的微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燕燕按时回到了家,家里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呢。存生前一天下午就把家里的镰刀全部磨了。秀荣早上赶集走的时候,给熟睡中的燕燕三个又叮嘱了一遍,让小燕和颜龙先去地里割麦子,燕燕回来了三个一起,争取把洞门顶上的那一块麦子割完。作为奖励,她回来时给他们三个每人买一个冰棍。
王家奶奶和往常一样,天麻亮就起来烧水扫院子了,小燕和颜龙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了起来。燕燕考完试一进家门,直奔厨房拿了个馒头一掰两半,在中间的夹层里均匀地撒了一层干辣椒面,又捏了一小嘬盐撒在上面,夹住馒头让调料均匀地沾在夹层里,这是他们学校最近流行的一种新吃法。有的学生把调料提前拌好拿纸包裹住,到了课间吃时只需拿馍馍蘸着蘸料吃,也有的像燕燕这样,直接把蘸料撒在馍馍夹层里。盐中和了辣椒的辛辣,辣椒也赋予了盐更高级的味觉。这样的吃法比在家就着咸菜吃馍馍更让他们有食欲。只是一节课下来,陈老师的门口就站满了排队喝水的学生。一勺冰水咕咚咚地灌下去,顿时感觉有一股凉意涌遍全身。夏天喝冰凉的山泉水别提有多舒爽了!
燕燕边走边吃,大声喊着王家奶奶,听到回应后她提着镰刀来到了洞门顶。王家奶奶戴着她的那顶破了个洞草帽,脖子里围着一条干巴巴的褶皱的洗脸毛巾。出来时还湿漉漉的毛巾,早就被大太阳晒得像一片干枯的柳树皮了。她的膝盖绑着一块厚厚的垫单,双膝跪在麦茬里割着麦子。王家奶奶带着小燕和颜龙已经割了有三分之一了。
小燕和颜龙看到燕燕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纷纷扔掉镰刀来到地头的大梨树下休息。王家奶奶扶着镰把,蜷曲着膝盖跪着走了过来,取下帽子在耳畔上扇着凉风。小燕一屁股坐在麦捆上说:“我们盼你回来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你不回来,奶奶像黄世仁一样,都不要我们停下尿尿。”王家奶奶“呸”的一声朝小燕唾了一口唾沫,嗔骂起来:“死皮不要脸!收麦子的天气,太阳都晒到沟蛋子上了,我把你们一遍一遍地叫不起来。你妈走时给你们咋安顿的?都答应得好。卖菜的一走,你们一点话都不听,你等我回来给告状,我而今直接说不动了!”小燕翻着白眼瞪着王家奶奶,拿脏手抹擦着脸上溅的唾沫星子,低声嘟囔:“动不动就唾人!唾沫星子横飞乱溅,臭烘烘的,把人脸蛰得烧疼。老婆子太憎恶了!”王家奶奶没搭理小燕,一边取下绑在膝盖上的垫单,嘴里“啧啧啧”了几声,说道:“垫上咋不起作用,麦茬把人扎得骨头都疼。这下我不管了,看求你们三个咋割去!我老了不中用了,能帮衬多少是多少。你们凉快一下了赶紧割,我把腿脚稍微一缓,下去再烧一壶地椒茶给你们晾着。”
燕燕提起水壶喝了一口茶水,把嘴巴里的馍馍冲咽了下去,拿起镰刀故意踩着麦茬走进了麦趟里。她一边割麦子一边回忆着早上的试题。所有的考题他们在学校都做过,包括作文。她确信除了作文不好估分外,其余试题她都答得十拿九稳。一想到应该能在红榜上名列前茅,她不由得满心欢喜,咬住嘴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燕在后面听见了,她也不问缘由,取笑燕燕说:“你咯咯咯的,像个下蛋母鸡一样,是不是白日做梦,梦见吃了外爷的一个大冷屁。真个是傻子尿多,瓜子笑多!”燕燕转过头撅着嘴,不屑地怼小燕:“跟你个瓜皮冷怂说不着!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小燕皱着鼻头,伸出舌头来回摇晃,嘴里呜呜啦啦地一通乱说。就这样,燕燕三个一边拌嘴一边割麦子,等到太阳斜过对面的山头时,早上还直挺挺站立的麦杆,已经变成麦捆整齐地躺在麦茬里。他们三个除了割的麦茬稍微高一点外,和大人割的没啥两样。
塬上人割麦子很讲究麦茬的高低,麦茬越低证明这家人日子过得越细发。麦茬低还有个好处,牛耕地时麦茬低的话不牵绊犁铧,省牛也省惜家当。来回路过的庄里人,不管是经过谁家割完的麦茬地,都会不由自主地望一眼麦茬,然后再发表点感慨,要么是:“看这谁家的麦子地!麦茬高的像麦客子割下的一样。满地的麦穗都没拾掇干净,糟蹋了粮食雷劈呢!”要么就是:“看人家把麦茬旋得低嘛!一看都是那细发人家,地里连个麦头都寻不见!”
割完洞门顶上的麦子,燕燕三个并排坐在圪塄畔上吹着凉风。对面山上的麦子地里,割麦子的人像啃食草叶子的爬虫一样,不大一会儿,地上就空出一大片黄歇歇的麦茬。王家奶奶气喘吁吁地爬上台阶,又着急地催促起来:“南边山上有一团黑云罩过来了,说不定等一阵还有过雨呢。场里还晒了一场麦子,不赶紧摞起来,过雨追上就灌透堂了。”
晃眼的阳光透过树叶散落在地面上,树影在微风中斑驳摇曳,南边的乌云聚拢成团,远的隔了好几个山头。燕燕手搭凉棚看了看远处,不耐烦地说道:“你看嘛,那几朵云离咱们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人刚消停下,你又开始给人寻事。我们刚把身上的汗吹干,你又喊着摞麦子。太阳红彤彤的,哪达有个下雨的迹象呢?”王家奶奶坐在场边上长叹了一声,说:“唉,燕燕,你油嘴滑舌的,到底把我的话听点啥!你不试东风来了,风一搭帮,呼呼呼的,把那一团云就吹到头顶了。不信你等着!场里那些麦子快晒干了,明儿个不出去人家就碾呢。一场过雨浇透堂,又得几天晒。你们不听就坐着去。”
一阵疾风吹过脸庞,真的是从东边吹过来的!燕燕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故作镇定地墨迹了几分钟,风中夹带的凉意更明显了。她赶紧喊上小燕和颜龙,三个人一溜烟地跑到场里,在王家奶奶地指导下把晾晒的麦捆摞成了麦垛。这时太阳已被乌云遮住,一声惊天的炸雷响起,狂风大作,把树木吹得四下摇摆,天地间已然变得昏暗起来。
王家奶奶坐在炕头上,看着院子自言自语:“得亏我喊得早!收麦子天气的过雨就像妖婆娘的脸一样,说变就变。干打雷不下雨还罢了,风搅和上下一场透堂雨,没搭镰的麦子又遭殃了。唉,谁还把老天爷的事能拿住!”颜龙坐在沙发上抠指甲缝里的脏东西,看到电视机插销还没有拔,一骨碌起身拔了下来。燕燕坐在门槛上,撩起额头的刘海等着再一次电闪雷鸣。她的额头起了几个米粒大小的肉疙瘩。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脸上的瘊子,只要在打雷时掐掉就不再反复长了。燕燕不确定自己额头上长的是不是瘊子,但她觉得试一下总没什么坏处。一声惊雷伴着闪电同时划过天际,燕燕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一边掐一边低声嘀咕,惹得小燕和颜龙笑话她走火入了魔。
十来天的光阴,麦地里的麦垛就像一个个草房子,错落有致地坐落在原野上下。有几家没有打药的玉米地里,玉米已被虫吃得只剩下个光杆,光秃秃的叶柄在风中摇曳,很像初春时期人们在地里做的吓唬鸦雀的稻草人。被虫子蚕食过的叶面千疮百孔,像无数个大小不等的针眼扎在叶面上。秀荣和存生在隔壁麦子收割后的当天下午,赶集回来没顾得上吃饭,就背着喷雾器去给玉米喷洒农药。药水挨着叶面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菜虫像触电般不断地跌落在薄膜上,缓慢地蜷曲着身子,不大一会儿时间,玉米薄膜上便密密麻麻躺了一层虫子尸身。说来也奇怪,那些虫子在一夜之间泛滥成灾,似乎又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地消失殆尽。谁也没有探究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庄稼汉都忙着碾场收麦子,哪有时间探讨这么高深的问题。
存生和秀荣批发了高高一三轮车西瓜,趁着晒麦子的空档,在周边的几个村庄里串村走户地叫卖。秀荣扯开了嗓门大声吆喝:“换瓜了,一斤麦子斤半瓜。”存生开着三轮车,咚咚作响的声音压低了秀荣的叫卖声。他索性把车停放在门户集中的交叉路口处,坐在车座上也帮着吆喝起来,“卖西瓜了,宁夏沙瓤西瓜,卖西瓜了——”人们都在麦场里忙碌着翻碾麦子,拖拉机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山谷。等了好一阵子,他们的西瓜仍然无人问津,急性子的秀荣坐不住了,唉声叹气地嚷嚷起来:“他娘的!我这一回怕出了个馊主意。把菜卖习惯了,直接耐不下性子卖西瓜了。一场的麦子等着人收呢,咱们开个三轮车干耗油还不卖钱,这把人能急死。拉了一车西瓜,卖了两天还有多半车。啧啧啧!天神爷,把这卖到啥时候去呢?”秀荣拍打着一个最大的西瓜,“来上十来个大买主就好了。”她说罢,腾的一声跳下车,“这不行,我急得坐不住。你看着车,让我过去给西瓜寻几个买主去。”秀荣拉扯着缩上去的衣襟,拍了拍髋部,朝着对面的麦场走去。她上身穿着一件红绿相间的碎花半截袖,下身穿着在集市上花十块钱买来的一条豹纹宽腿冰丝凉裤,虎背熊腰的背影,来回摆动着圆鼓鼓的屁股,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但从背影看,三十出头的秀荣俨然一副农村中老年妇女的形象。几年的卖菜生涯,使得她曼妙的身姿也一去不返。每次卖菜回来,她都饿得直嚷嚷,狼吐虎咽地吃一大碗干拌面,有时还要添多半碗,吃完再喝一大碗面汤,鼓起的胃和肚子便高过了胸膛,秀荣这才安逸地抚摸着吃胀的肚子自嘲一回:“妈哟!看我这肚子,像怀娃的婆娘一样。愣吃愣喝把胃撑得越来越大了。我做梦都想不到我能胖成这样子!”说着,转头朝向存生,“你咋吃都不长肉,把我腰上的这一圈横肉给你匀些。”饭后冒根烟是存生雷打不动的习惯,他吐出一口烟雾,慢悠悠地说:“胖了就胖了,一直嚷嚷啥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个好身板,咋提得动秤杆子卖钱呢!”
秀荣走远后,存生摘下草帽挠了挠头,从耳畔取下一支烟点燃,抽几口烟,扯开嗓门吆喝着叫卖几声。毒辣的太阳光晃得他眼睛灼热发痒,他赶紧把新近买来的石头镜带上。由于长时间迎风开车,存生的眼睛经常干涩发痒。起初,他经常用刚倒的热茶水散发出的热气熏蒸眼睛,忙起来便无暇顾及痛痒,只要闲下来,眼睛便越发得灼痒难耐。同行建议他买个石头眼镜戴上能缓解疼痛,于是存生在集市上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了一个二手的石头眼镜。四方的镜片正好挡住开车时迎面吹来的强风,太阳光晃眼时他也戴上遮挡强光。每天下午吃罢饭,他还是会用开水冲泡一杯滚烫的茶水,把眼睛轮换着放在杯口用热气熏蒸。存生戴上眼镜的样子很是滑稽,秀荣常常取笑他说:“文人戴眼镜是为了装斯文。你戴上眼镜,装狼不像野狐子,倒像是电视上给日本人点头哈腰的汉奸。”存生总是翻着眼皮瞪一眼秀荣,然后愤愤地怼回去:“倒底是个庆怂!我说不买眼镜,你成天催着我买。买上了又嫌这这嫌那,难看了你不会北看嘛!只要我眼睛舒服,谁还管他斯文还是汉奸呢。”
秀荣去了半个小时后,兴冲冲地朝三轮车走过来,一边挥手示意存生往前开车,一边转头在前面带路。车停到拐角处的一个麦场边上,那边的树荫下坐着一排边乘凉边晒麦子的回民,有的草帽下还戴着一顶白色的无沿帽。他们都认识白家洼卖菜的老王两口子,簇拥在三轮车旁七嘴八舌地说笑起来,拍打着西瓜试听声响。存生掏出一盒纸烟,一边散烟一边套近乎:“平常照顾我的菜生意,今儿个到你家门口了,怎么都得把我生意照顾着……”秀荣站在一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看中哪个拿哪个,瓜都是沙瓤甜心,没有一个串瓤瓜,有一个不甜的,假一陪十。隔壁邻舍的,给你们卖个生瓜,我脸上也不好看。万一哪个瓜不争气了,拿来换我绝不含糊,一定叫你们吃个称心如意。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了,卖瓜和卖菜一样,账算上绝对叫你们放一百个心。”于是乎,存生和秀荣开始忙活了起来,一个挑瓜称秤,一个算账收钱装麦子,还不忘大声吆喝几声。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卖出去了十来个大西瓜。秀荣高兴地挥着手说:“走!咱们打一枪换一炮,小城人买得差不多了,赶紧往张庄开。老回回还是好打交道,人有钱也舍得吃嘴,不像咱们老汉人,光知道舌了命地挣钱,又舍不得花,有啥意思呢?人活一辈子,不能光围着钱财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欢喜。他娘娘的!啥时候把三个娃娃供出来,咱们也想买啥就买啥。”存生鼻孔里“哼—哼”地出了两口长气,意味深长地说:“嘴上说得好听,恐怕到那时候,你和我没那个命享福,牙倒涎水淌的,光能吃点豆腐。”秀荣紧挨着存生,顺手在存生腰间拧了一把,提高嗓门说:“你看你那个屌相!你就不会往好处想嘛。”秀荣说着,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只要能把三个娃安顿到地方上就好了,人活一辈子,还不是都为了儿和女。”存生抿着嘴笑着附和:“嗯嗯,往好处想。等咱们老了,三个娃给咱们穿金戴银住洋楼,把咱们当老太爷一样供着。说好话谁还不会。”秀荣斜着眼睛看向存生,“唉”地叹了一声说道:“真是个猪!人跟你好好拉个闲,你说着说着就跟人唱反调。”前面出现一个大坑,存生踩下刹车放慢了车速说:“抓稳坐好,把我腰搂紧。你一天像个呱啦鸡一样,呱嗒嗒,呱嗒嗒,啥话到你嘴里正反都能说。”
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存生两口子也开着三轮车往回赶着扬麦子。空荡无人的马路上,披着霞光的三轮车拖着长长的身影一路穿梭,和山头漂浮的云彩相互映衬,追随着太阳一路行进。转过弯,燕燕三个听出是他们三轮车的声响,顿时来了气力,卯足了劲儿把晒干的麦子往一起推。
王家奶奶坐在场边的一堆蛇皮袋子上,喋喋不休地叮嘱指挥着他们三个:“小燕,你把扫帚拿上快往堆扫,把腰弯下去拿稳当扫,不要把麦子蹦得到处都是,扫到杂草堆里找不出来就糟蹋了。燕燕和颜龙赶紧往推里挄。这阵子场边的风大得很,趁着有风,几下就把麦子扬出来了。”
场边的杏树下摆放着一茶盘切好的西瓜。这几天,燕燕三个很少喝水,渴了就吃西瓜。存生把磕碰后放不长久的西瓜专门挑出来放家里吃,本来秀荣还想着以次充好卖出去,存生不答应,他说:“这么热的天,即使咱们不卖西瓜,也得自己买一两个回来吃。咱们都卖的是周边的熟人,叫人背后地里说三道四,划不着。”燕燕三个把麦子堆积起来后,不约而同地跑向西瓜,每人拿一瓣蹲在旁边吃。看着燕燕吃完的西瓜还有红瓤,王家奶奶在一旁数落起来:“燕燕,你看你像话吗?你不把红瓤吃干净,卖菜的回来不收拾你才怪呢!那都是钱买来的,又不是狗屙下的!你们是有了一顿没了抱棍。没了吃狗屁去。”燕燕看了王家奶奶一眼,不耐烦地捡起旁边的瓜皮,低头又啃了起来,直到剩下绿皮。她拿在手里朝王家奶奶喊:“看!我吃的只剩下瓜皮了。”小燕接过来话茬说:“姐姐,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吃瓜皮的事吗?大妈把吃剩的瓜皮揽笼里准备喂猪,咱们三个趴笼边啃西瓜皮吃呢。你说,咱们那时候咋那么瓜啥?”颜龙咬了一口西瓜说:“瓜啥呢?那是可怜的没啥吃,香得很。我都记得小时候,妈拿麦子换个西瓜回来,嘴上说她不爱吃西瓜,等咱们吃完了,她又拿个刀把靠近瓜皮的那一层切下来吃呢,吃完还要拿瓜皮把脸洗一下。”燕燕笑着说:“就是,我现在知道妈那时候为啥不爱吃西瓜了,是舍不得吃!”小燕和颜龙齐声应答,嗯嗯地点着头。燕燕看着手里的西瓜,吃得没有了一丁点红色,便低着头连续啃了几口瓜皮,咂巴着嘴嚼起来,像是在咀嚼一块泡泡糖,嚼了几下便呸呸地唾了。她抹着嘴巴,呲牙咧嘴地说:“啧啧!而今的瓜皮,咋一点点香味都没有了,像嚼了一嘴青草一样,我记得小时候吃时还有点甜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