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五年级毕业会考前,秀荣和燕燕就有言在先,如果考试成绩在全乡前十名,便带她进城逛柳湖公园。那可是平凉城里最大的一个游乐园。自从考试成绩出来,燕燕就心心念念地盼望着秀荣兑现诺言。秀荣也在私下里叮嘱燕燕,叫她不要在小燕和颜龙面前声张,哪天天气好不赶集,就找个由头带她去。
八月的天气骄阳似火。清晨七点多,太阳光就爬到了半墙上,偏窑的角落里一半阴凉,一半被照射得透亮。秀荣早起烧火做饭。她告诉小燕和颜龙,今天要领燕燕去城里打预防针。其实,这个理由没有一丁点儿说服性,稍有点常识就能察觉出端倪,只是小燕和颜龙浑然不知便信以为真。塬上的孩子打预防针时,都是由城里的医生来学校集体注射。燕燕记得小学时打过两回预防针,每次都是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打,由老师组织学生按班级轮流注射。那时候他们也不清楚打的是关于哪方面的预防针,只是随着同学们一起,听从医生的指导,撸起袖子被戳一针就完事。
燕燕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面露要被针戳的无奈,咧着嘴嚷嚷:“我真的不想打针,我嫌疼得很。”一边深情并茂地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嘴脸。秀荣往袋子里装了两个花卷和一杯水,推出自行车喊燕燕:“快走!去迟了还得排队,咱们早去早回,下午还要拔玉米地里的豆豆蔓呢。”
到了柳湖公园门口,公示牌上赫然写着“门票2元,购票进园”几个大字。大门的两边整齐地排列着一排自行车。秀荣给自行车上了锁,在购票窗口买好票,领着燕燕进了公园。燕燕长这么大第一次逛公园,忙不迭地四下观看。原来城里的公园除了有水,还有高低不平的山坡,还是这般绿水青山、花红柳绿。在燕燕原有的印象中,城市应该是一马平川的,不像农村,不是高原就是山沟,特别是后面带“塬”字的农村,一般都矗立在连绵起伏的山顶,如白庙塬、寨河塬、草峰塬等等。
柳湖公园果真是园如其名,里面到处都是柳树,依山傍水而栽。树影婆娑,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掩映着水天一色,几朵白云飘浮在水面上。公园里的游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带着小孩来游玩的。燕燕紧紧地依偎在秀荣身边,看风景的同时,偷偷地瞄着来往行人的衣着打扮。在她看来,城里人的穿着和农村人大相径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可能是城里人不干农活的缘故,他们的皮肤看起来白白静静的,他们大多穿皮鞋和运动鞋,很少有女人和小孩穿秀荣和燕燕那种系扣子的条纹布鞋,迎面走来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又悠然自得的即视感。尽管燕燕跟着秀荣和存生卖菜时,也经常一个人在集市上乱窜,但逛集市和逛公园又完全是两种感觉。逛乡里的集市很是散漫和自在,没有逛公园的违和和拘谨感。慢条不稳地走在柳湖公园的石头路上,燕燕总是不由自主地贴近秀荣,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像过往行人都在用别样的眼光看着她。好在,这种心情很快便被眼前的风景掩盖。
秀荣一边走一边给燕燕讲她第一次来公园时的情景。间隔几十年,柳湖公园的变化还是挺大的,柳树还是那么多,石阶小路和楼阁亭榭也增添了几处,比她印象中的柳湖公园更美更大了。燕燕拉着秀荣的手,感觉她粗糙的手掌像洗锅的铁丝球一样,摩挲时有种抚摸树皮的感觉。她抬头看了一眼秀荣,她黑黝黝的脸庞快赶上头发的颜色了,只有张嘴说话或咧嘴微笑时,满嘴整齐又洁白的牙齿才会是亮点。燕燕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喃喃自语:“我妈的一嘴牙最好看,这肯定是因为牙齿很少晒到太阳,加上她经常刷牙时在牙膏上蘸盐的缘故。有时我们上火,牙龈出血,她也让我们用盐刷牙。奶奶还经常说,好厨子一把盐。看来,盐真是个好东西,能消炎止痛还能洁白牙齿,回去以后我也要蘸着盐刷牙。唉,幸亏家里不再吃腌菜的粗盐了,不然遭殃的就是我们。老师都说了,以前人得大脖子病都是因为不吃碘盐的原因。说起来,我们这一代人算是幸运的。”燕燕顺着这样的思路不间断地胡乱思忖着。脚下的路大多都是水泥和砖块铺就的,她穿着布鞋走惯了土路,总觉得走在沙石路上,脚底没了摩擦,轻飘飘的,反而不似土路走得轻快。公园的边角处放置了几面哈哈镜,几个小孩儿在前面照镜子,镜子里扭曲的身形惹得他们哈哈大笑。燕燕等着没有人了才敢走到镜子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变得奇形怪状,她不禁大声喊起来:“妈,你看这个镜子把我照成啥了!你快来试一下,还有好几个呢,我要一个挨着一个照。”燕燕在哈哈镜前兴奋地扭来扭去,变换着姿势欣赏着另一个自己。秀荣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歇脚。她笑着回应:“我都走乏了,你个家照。这牌子上指着前面还有动物呢,不知道都有啥。说不定还有狼呢,我们碎时狼多的,满山遍野地乱窜,而今都成稀罕了。我上头有个姐姐,比我大一岁半,刚学会走路就叫狼叨走了,把你外奶奶气得几天没吃饭……”秀荣自顾自地回忆起往昔。燕燕从一个哈哈镜换到另一个,乐此不疲地玩着。
说是动物园,其实没几个动物在里面。鸟笼里的鹦鹉和黄鹂鸣叫着上蹿下跳,试图挣脱束缚飞出牢笼。几个铁笼里关了几只瘦小的狐狸和狼,其中一只狼瘦成了皮包骨头,脖子处的毛发脱落,还不如个丧家犬。好在旁边的几个大水缸里放着几条娃娃鱼,最大的和燕燕身高差不多。它们全身褶皱,胖乎乎、滑溜溜的身体,扁平的脑袋上,嘴巴就占了多半。当它拨弄腿脚在水里缓慢地滑行时,真有点像刚刚学会爬行的小婴孩。秀荣和燕燕都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它们的名字,缸边写着大鲵儿的简介,无奈她们娘俩都不认识“鲵”字,只听旁边的人都叫它们娃娃鱼。燕燕便猜想,可能是因为它爬行的样子很像小娃娃,所以才得名娃娃鱼。
看完了娃娃鱼,公园也转得差不多了。秀荣和燕燕在树荫下的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口水,秀荣就准备打道回府了。燕燕嘴巴里答应着,听着公园门口传来一声声“冰棍”的叫卖声,偏过头看了看秀荣,用舌头舔着嘴唇却不敢张口。
艳阳高照,公园里的蝉鸣一声接着一声,鸟雀追逐着在树枝间鸣叫,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交响乐演奏。这个时候,嘬一根冰棍是再惬意不过了,燕燕这样想着,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有意无意地压低声腔咕叨了几句:“天热的,城里卖冰棍的人还多得很,吆喝声像蝉叫呢一样,吱哇吱哇的。”秀荣似乎没有听见,径直领着她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刚跨出公园大门的门槛,卖冰棍的小贩看到有人出来,叫卖声更大了,有的推着自行车朝他们径直走来,嘴上说着:“娃他姨,天热的,给娃买个冰棍吃。”秀荣随口打问起价格,手在裤兜里摸索。还是和往常一样,不管买什么东西,她都要开启一番讨价还价的模式,哪怕是省个几分钱。终于,秀荣用她惯用的欲擒故纵的方法,买了两个冰棍省了一毛钱。她们娘俩一边嘬着冰棍一边走。秀荣转头笑着问燕燕:“这下把心愿了了!公园也逛了,冰棍也吃了。回去可不敢给小燕和颜龙卖派,不然两个闹腾起来,我有断不清的官司。”燕燕“嗯嗯”地点头答应着,忙不迭地舔着冰棍消融下来的糖水。
离开学的日子不远了,小燕和颜龙抓住假期的尾巴挥舞着笔杆补假期作业。似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写作业,才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紧迫感,所有的借口和理由也都无处遁形。燕燕心情好时也会帮他们写几篇作文,主要还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早早完成任务陪着她玩。燕燕骑自行车已是驾轻就熟了,虽然还是够不上车梁,只能在三角框里蹬,但后座上捎上小燕和颜龙随便哪个都不在话下。自从学会了骑自行车,燕燕也乐于跑腿买东西了。秀荣有时把菜倒进锅里才发现盐没有了,索性把锅拔出来放地上,喊来燕燕,让她即刻骑自行车去买。以前,秀荣总是指使他们三个去存柱家或是婷婷家借一勺盐下锅,现在燕燕蹬上自行车,有跑路借盐的功夫也就买回来了。盐、酱油、火柴,还有王家奶奶和存生抽的烟,随时没有了都喊燕燕去买,燕燕总是很乐意效劳。为此,小燕和颜龙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生怕燕燕贪污一两毛钱的跑路费,回来总是要把帐对个一清二楚,不吃亏也不占便宜,他们心里才算平衡。燕燕三个每人都有点私房钱,那都是平日里存生和秀荣收来的缺边少角的零毛毛钱。他们三个用透明胶带贴好,压在各自抄歌词的笔记本里积攒起来。他们攒的最多都是土黄色的一分钱的纸币,因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钱了,秀荣和存生偶尔收到就分给燕燕三个保存。和分分钱的硬币放在一起保存的还有几个他们从路上捡来的麻钱。
王家奶奶压箱底的钱就是一大串拿粗麻绳串起来的各种麻钱。她翻箱倒柜时就拿出来让它们见见光。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一坨,有万历宝通、乾隆宝通、康熙宝通、道光宝通等等十几种不同年代的麻钱,还有一些上面写的不是汉字,倒像是阴阳画的符。他们三个争相查看,王家奶奶在一旁念念有词:“而今这麻钱都成古董,没人稀欠了,除了谁家盖新房上梁时撒钱串子用得着,其他都没有啥用处了。看完了拿来,我压柜子底下放着去,这麻钱比而今的钱有年代。有人还跟我打问呢,得亏我嘴紧才存了这几个,不然早都散完了。”燕燕三个费劲地认识着那些看不懂的符号。王家奶奶打了个哈欠又说了起来,“这些麻钱等着我老百年了,给我放棺材里压棺。留给你们也没啥用,一堆堆废铜烂铁。”王家奶奶把这些老本看得很紧,总是放置在柜子最底层的衣服夹层里。偶尔有人问起,王家奶奶总是一本正经地搪塞,“唉,本来也没几个,早年间亲戚过事啥的打问着要呢,早都散光了。”
燕燕三个闲来没事干,就拿一张纸盖在各种币值的硬币或是铜钱上面,压实硬币,倾斜着铅笔来回涂抹。一会儿功夫,纸上就会明显地突显出硬币的一面来,就连棱角和纹路都清晰可见。涂抹完一面再翻过来涂抹另一面,只要涂抹得足够认真,一个个硬币便跃然纸上,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硬币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决择他们三个平日里僵持不下的争竞。可以抛在空中,掉下来的一瞬间赶紧用手掌压住,然后再猜它的正反面,有币值的一面是正面;也可以立起来用食指固定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相扣,嘣的一声弹开,硬币快速地旋转时再一把用掌心按住,然后猜正反面。燕燕三个为一件事争不出个高低胜负时,常常用这样的方法裁决。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得事先把话说清楚,愿赌服输,即使输了满心憋屈不服气也只能自己承担。
秋雨绵绵的傍晚,秀荣拉着风箱,嗤啦嗤啦地扇着柴火,烟囱里的浓烟顺着崖面缓缓升起。庄里的人基本都用的是鼓风机,可秀荣大多数时候都还拉木风箱烧柴火,只有时间紧迫时才换上鼓风烧炭火。在秀荣看来,烧柴又消停又省电,只要火焰笼起,只管往上面续木柴,轻轻地拉几下风箱,火苗便噗嗤嗤地蹿上来,和个面的功夫,一大锅开水就嗡嗡地发出了声响。而烧炭火就不一样了,买到质地坚硬的炭耐烧还好,买到的炭如果不耐烧,一团面活不出来就得续炭,灰尘多不说,一顿饭还得浪费一铁锨头的炭。再说了,崖背上的柴火多的是。秀荣和存生每年春天都要修剪树木,收集起来的树干和枝条分门别类地堆摞了高高几码。存生闲暇时总是拿着斧头和锯子,把枝干锯成长短不一的木墩,然后再劈开。长的放灶火里烧火,短的冬天架火炉。燕燕家一年四季烧不了几回炭火。
每逢阴天下雨,烟囱就不好好出烟,厨房的烟雾笼罩着出不去,秀荣被呛得一个连一个地打着喷嚏。她喊存生说:“燕燕(秀荣习惯把存生的名字喊成燕燕,有时也喊成颜龙),你快拿个棍子把烟囱捣几下,怕蓄实了,直接不出烟,能把人呛死。”存生正在炭窑门口半干不湿的地上修补自行车车胎。听到秀荣的话,他抬头看了看烟囱,大股的炊烟正一股脑地往出蹿呢。听到厨房里的喷嚏和擤鼻声,存生还是放下手里的活,端来一个高木凳,拿起角落的一根长棍子站在上面,转动着棍子往烟囱深处戳下去,边鼓捣边说:“试着没有堵,棍子捣进去也没啥挡刮,可能是雨水进去潮得来。你看!我能轻轻松松地翻转棍子。”存生一边说一边转动着手里的棍子。秀荣半张着嘴巴“阿嚏”了一声,说:“还把鬼钻进去了!烟雾罩着出不去,做一顿饭把人能呛死,鼻涕眼泪长淌呢。阿嚏!”存生又继续回去修补车带,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灰白的烟灰稳稳地连在燃烧处。存生干活的时候总是忘记弹烟灰。
自从燕燕学会了骑自行车,存生补轮胎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扎进去了图钉和小铁钉,有时路上的碎玻璃渣滓会把轮胎划破。家里修补轮胎的家什一应俱全,专门收集在一个破旧的铁盒子里。自行车瘫倒在一旁,存生用气管给暗红色的内胎充满了气,放置在耳边,一边转动一边听漏气的声音,哪里有丝丝凉风跑出来,就说明哪里被扎破了。耳朵听不出来,他就把轮胎放置在水盆里,破损的地方很快就会冒泡泡。找到破损处,他先用磨砂板把周边磨平,剪一小块废弃的旧胎,把内侧打磨到薄厚适中,涂抹上专门用于补胎的胶水粘到破损处。等待几分钟后,还要用磨砂板把周围轻轻地打磨一遍,直到补丁块不完全明显。存生一边安装车轮胎,一边喊燕燕:“燕燕,我给你把自行车修好了。你看你把你大头骑得脏成啥了,赶紧擦去。我不喊你擦,过一阵子,你妈肯定又扯破了嗓子喊你擦呢。听见了吗?”燕燕正在窑里和小燕、颜龙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听见喊叫声,她大声回应:“噢!知道了。”
厨房里传来秀荣的声音:“欸!太阳还打一边出来了。你今儿个眼睛里头还储水了,知道喊着擦自行车。难得呀!”存生也笑着回应:“你当我真的是个榆木疙瘩,光知道瓜吃愣干。我知道我不喊,过一阵子,就该你夹枪带棒地吼了。”
中间的正窑里,炕头上、写字台上和八仙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满了书本。燕燕三个人一边写作业,还不忘说说笑笑。不知道啥时候,颜龙把小燕的语文书藏了起来,等小燕嘴里念叨着到处乱翻时,颜龙硬是憋着一脸坏笑佯装不知道,还给燕燕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嘴尖毛长。燕燕趁颜龙不注意,偷偷地示意小燕。小燕气急败坏,带着哭腔嚷嚷起来:“王颜龙,你别装腔作势了!我知道是你藏起来的,你再不给我,我就给妈告状去。你就讨厌死了!”颜龙嬉皮笑脸地从屁股底下取出小燕的书甩了过去,悻悻地说:“你光知道呲个大嘴吱哩哇啦,咋不想一下,你的书是咋跑到我沟子底下来的?咋不说你是个马大哈。光知道个翻舌告状!”小燕翻着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颜龙,嘴里嘟嘟囔囔:“咋不说你是个贼娃子!咋不说你还是个溜娃子!”
王家奶奶坐在炕头边上,拿着一把塑料梳子在扫炕笤帚上梳理,梳子牙上裹了一层黑乎乎的污渍。她一边梳理一边不耐烦地说:“你们三个到底省点事啥!那么大的人了,不是打捶骂仗就是磨嘴皮子。燕燕,你爸刚喊你擦车子呢,你就在那磨叽着,小心你那个泼妇妈提个苕帚疙瘩来捶你。嘴上说着不会手底下放快嘛!”王家奶奶没有停顿手里的活,继续说,“一周洗一回头发,洗完了还把梳子泡脸盆里刷洗一回呢,过不了两三天梳子牙上就一层垢痂。头发长了也不知道绞,把梳子弄得脏不说,吃点饭都长了头发了。这个燕燕马上就上初中了,咋还像个皮虫蚂一样,不见长哪!学校离得那么远,蹬个自行车都得半个小时。你连个车座都够不上,眼睛一睁到了冬天,冰天雪地的,我看你咋上学呢。你娃吃苦受罪的时候到了。”王家奶奶停顿了片刻,往院子望了一眼,又开口说道,“唉,有啥法子呢?薛峰和栾塬那么远,娃娃还不是照样得上学。跟远路上的娃娃比起来,咱们还要好些。看一个个都能念出个啥眉眼来。”听王家奶奶这样说着,小燕半眯着眼睛看向燕燕,探出舌头在嘴唇边左右摇晃,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燕燕抬高眼皮斜睨了小燕一眼,继续装她的书包。颜龙“唉”地叹了一声,揶揄小燕说:“你个瓜皮冷怂!挤眉弄眼的,还当奶奶专门说大姐姐呢,难道你不上中学?还是你小学一出来就像那老回回女子一样,早早找个婆家就跟人去了。”颜龙说完和燕燕同时笑出了声。小燕被臊得脸绯红,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朝颜龙甩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们两个讨厌死了!等我给妈说去。妈——”小燕拉长声腔故意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