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逢着周末,秀荣和存生赶集不在家,燕燕三个便像脱了僵的野马一样肆意撒起欢来。大清早吃完饭,三个人唧唧咕咕地写完作业,便把书包扔在棺材盖上束之高阁。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太阳已经爬上墙头晒到了院子里。牛圈旁边的角落,那群麻雀从早到晚不知疲惫地在树桩上追逐嬉闹,吵得不可开交。颜龙心情大好,嘴里哩哩啦啦地哼着歌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走进窑里抽开抽屉拿出他的笛子。那把笛子是王家奶奶从游街串巷的货郎那里拿头发换来的。一尺来长的竹筒上钻着几个均匀排列的小孔,两孔之间的距离刚好能放置一个麻钱。颜龙兴致来潮时便拿出来搁在嘴边一通乱吹,发出一连串“呜呜啊”的噪音。燕燕一见颜龙装模作样地吹笛子就忍不住取笑他,“诶呀!你又把你大恁个头拿出来制造噪音来咧,吹得难听的像驴叫唤着呢一样,牛咧猪咧都想把耳朵捂住呢,快放进去让人耳根子清净干。”
小燕手里玩弄着一个到处有裂口的沙包,用商量的语气对燕燕和颜龙说:“咱们的沙包烂得耍不成咧,毽子也不知道丢哪哒去咧。干脆今儿个没啥事,咱们各样撩个。我连姐姐剪布缝沙包,颜龙给咱们出去拔几根公鸡毛,这一回咱们缝个鸡毛毽子踢。”颜龙充耳不闻依旧拿着笛子搁在嘴边,摇晃着脑袋装模作样地吹凑着。他右手指变换按着那些窟窿眼儿,声响也随着变幻。燕燕听得不耐烦了,捂住耳朵故意捣乱,嘴里高声乱唱想盖过笛子发出的噪音。小燕不住地喊“停停停”,见制止不了他们两个,她便进屋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铁皮哨子,鼓圆腮帮子站在门槛上也嘘嘘吹了起来。噪音一波胜过一波,惊动了大门外的狗,它拉着链绳朝里面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狗叫声又惊扰了猪的好梦,它起身绕着圈门走了几圈,哼哼哼地拱起了墙角的土。此起彼伏的噪音也盖住了王家奶奶“唉—咦”的骂喊声,无奈之下她抡起身边的苕帚疙瘩甩到了门道里,扬起的尘土四散飞起,都从窑里窜了进来。
所有的噪音突然间嘎然而止,耳畔余音未了,似乎还在呜呜啦啦地回响,便传来王家奶奶的大骂声,“你们三个滚求远嘛!把人耳朵都震聋咧,这个闹腾谁能受得了。我而更喊上也不顶用咧,一个个脸皮比恁城墙还厚。卖菜的一不在家,我咋木喊都当作秋风过耳着呢。一个个眼见着都十几岁的人咧,见人说皮脸上一点点颜色都不改。燕燕,你到底大些子,到底把恁脸要点啥!我像你恁么大拖儿带女的都给人当媳妇子咧。你瓜不愣登的还伙上胡猴着呢,针线不会针线,锅头上没人帮衬一顿饭都组不熟,我看到了把谁害咧价。天气好的,堆咧一大堆衣裳也不知道洗去。我不管求子,卖菜的回来该咋管教咋管教去,我说上又不听……越大嘴上怼人的劲越大,你还不敢说个啥,胡整的看能把天戳个窟窿嘛。”王家奶奶“唉咦唉咦”地叹着气,边唠叨边在衣服上找寻掉落在上面的头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嘴里不停地传道着。
燕燕走到门槛跟前,故意噘着嘴昂起下巴朝王家奶奶“哼哼”叫嚣了两声,拉着小燕跑到偏窑里翻腾出秀荣的针线蒲篮。两个人找出一块被裁剪过的旧衣裳,拿剪刀裁剪了大小相同的六块布后便开始穿针引线。燕燕让小燕缝合,她跑到粮食窑里揽了半碗麦子,经过王家奶奶的窑门口时赶紧把碗藏到身后。王家奶奶瞪了一眼嘴里低声细语,“我看你们今儿个有本事瓜猴上一天,我再不喊咧。”
颜龙拿着自制的弹弓射着墙角树桩上的麻雀。发射了几次都没射中,惊得鸟儿扑棱着翅膀全部飞走也没有再回来。颜龙感到无趣又喊着燕燕跟他一起去捉鸡拔鸡毛。王家奶奶一边擦桌子,嘴里还在碎碎地念叨着,不时扶着门框手搭着凉棚看看太阳倾斜的方位。见燕燕三个还不动身洗衣服,她索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了炕,枕着砖头侧着身子躺在油布上。这是她长此以往坚持下来的习惯,约莫着十一点左右,她总要躺在炕上休憩一会儿养养神。
小燕揣着针线活儿也跟了出来,坐在牛槽旁边一边缝一边看热闹。燕燕和颜龙走近鸡窝,母鸡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伸直了脖子咕咕咕地躁动不安起来。唯一的那只花公鸡低头扑棱起翅膀,全然一副要作战的架势。颜龙打开栅栏门瞅准盯稳,趁着公鸡转身时一把揪住尾巴撕扯了几根羽毛。公鸡踮着脚呱呱呱地跳起来在窝里乱窜,逮着母鸡就压在身上乱叨起来,母鸡被吓得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鸡圈瞬时间乌烟瘴气,扬起的鸡毛和灰尘在空中翻卷,一股臭哄哄的鸡屎味儿扑面而来。燕燕早已捏着鼻子跑到了一边。
牛正悠闲地在树荫下回草,听到鸡叫声呼地撅起屁股站起来,甩着尾巴在身上扫荡,身上的苍蝇一窝蜂地四散逃窜。颜龙拿着手里的鸡毛递给燕燕说:“价!够不够的我再不管咧,弄得满身一股子鸡屎味。猴怂的非得要组个鸡毛毽子呢。跳两哈把你大大头都跳跌咧,还不剩像往常一样,拿洗衣粉袋子剪成细条条,火上一燎粘在铁皮片片上凑能踢咧。”燕燕看着手里三根粗壮又柔软的羽毛,觉得颜龙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索性揪下多余的羽毛,给她和小燕每人做了一对鸡毛耳钉撺进了耳朵眼。
她们两个缝好沙包的皮囊,又在存生的工具盒里翻出了两块中间有圆孔的厚铁片,像颜龙说的那样做了个简易的塑料毽子。王家奶奶看见他们在院里噔噔地踢着毽子,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襟口袋,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大声吆喝了起来,“你们两个猴,又拿啥组的毽子?再搜刮我的麻钱看我不把你们腿打断咧着,剩哈恁一串着急咧还能派上个用场,你们拿去都糟蹋完咧。”燕燕拿着毽子跑到门道里大声辩解说:“我们可没偷你的钥匙拿麻钱。你看,这是铁皮片片。”王家奶奶定睛看了一眼毽子,继续在衣服口袋里寻找她的钥匙,没好声气地说道:“这哈好好踢,几哈子把鞋邦邦磨破,我看你们光脚片子走路去。而更忙得都没个时间糊背纸组鞋面,烂咧看有多少钱给你们买着穿去。”找到钥匙后,王家奶奶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戴上她的草帽,出门时抬头看了看日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念叨,“太阳都斜过墙头咧,天短的一阵阵可收拾着组饭价。我看你们三个今儿个回来给卖菜的咋交代价!”等着王家奶奶出了洞门,燕燕一声令下,颜龙提水,小燕和燕燕洗衣服。三个人分工合作,齐心协力地在院子里洗起了衣服。
靠近菜地的俭愣边上种了几株大麻子,枝干粗壮,分叉上密密麻麻地结满了麻子。秀荣种麻子的初衷是为了让存生少抽烟,想抽烟的时候就用麻子来代替烟,这也是她们一起买菜的女人给她过的招。开春的时候,她把口袋里买来嗑的麻子随手在地头撒了一嘬,没成想这麻子耐活,竟然长得像一棵小树一样枝繁叶茂。刚开始变颜色有了点果肉,燕燕三个就迫不及待地捋下分枝拿在手里嚼着吃水嫩的麻子。等到麻子成熟了,一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便人手一股麻子杆,一边看电视一边揪着磕麻子。磕开的大麻子皮像两个半球体,有的掉到地缝里拿苕帚尖都很难扫出来。不知道谁把麻子皮丢在沙发后面的角落里,一晚上的时间就能引来成群的小蚂蚁,有的还会顺着炕墙爬到炕上来。
王家奶奶不爱磕麻子,她一磕麻子就感觉嗓子干痒难受,有时咳嗽得气喘不上来。她看见燕燕一家大小一边磕一边呸呸地唾皮,不由得满肚子的气。又想着存生两口子劳苦了一天,晚上才得个时间消闲一阵。看到满地的麻子皮被来回踩得稀碎,虽然她心里生气又不好发作出来。第二天一早扫地时,王家奶奶总是一边扫地一边俯下身拿手扣镶到地上的麻子皮,嘴里自言自语地传道起来,“把它大这个头到底有多好吃,呸呸地都唾到地上,光图自己受殷呢,咋不想第二天有多难收拾。惹导得到处都是皮虫蚂,把人还害死呢!唉,明年个快不要种咧,我一哈子够够的咧!”王家奶奶嘴上这样说着,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不等秀荣种她便提醒起来,“我看地头上还宽敞着呢,存生爱磕麻子,少种上一两窝窝给几个娃到秋天咧解馋。”
存生的三轮车自从买回来一直很少出现重大故障,即使出现一般的小问题也有老八帮忙搞定。天气晴好的时候,秀荣照旧要把它推出来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被存生几番劝说后,她现在总算是不擦车轮了。这几天存生发现,油箱底经常有油渗出来滴到地上。他们两个当天晚上去了一趟老八家,叫老八第二天有空下来帮忙看看。老八已经不止一次帮忙修理存生的三轮车了。自从买了三轮车,哪里出现故障,存生也不开去修理部检查修理,只要给老八一说就能被诊断个八九不离十。老八是几十年的老司机了,他从老式的手扶拖拉机换到现在的东方红180,这些年三轮车的大小毛病都是他自己琢磨着修理,已经磨炼成多半个修理工了。
存生刚开始在秀荣的建议下去找老八,为的是省钱又省事。次数多了老八偶尔嫌麻烦也推脱说家里有事挪不开手,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存生只能开去修理部修理。后来,秀荣和存生商量着,但凡觉得是小问题,以后找老八修理便提前说清楚,让老八象征性地收点人工费。可是回回给钱的时候,都被老八以帮小忙的理由拒绝了。拖拉机去山地拉麦子或者是拉粪都没有三轮车方便,老八便张嘴叫存生帮忙拉麦子,有时让小勇来借三轮车,存生和秀荣也是二话不说能帮就帮。这样一来一去,他们彼此倒也觉得心安理得,没有亏欠下人情。
这天中午,老八刚和存生修理完三轮车。洗完黑乎乎的油手,两个人便蹲在墙根底下一边聊天一边喝着茶。秀荣从窖里吊上来一桶水倒在盆子里准备擦洗车子。存生便在一旁劝说起来,“咋木可开始擦价呐,明儿个还准备拉粪呢,几哈子弄脏咧木。你一天到底勤快得很。”老八笑着打趣秀荣说:“你干脆缝个袋子把车包扎起来,风吹日晒不上,当个古董一样供上。”秀荣弯着腰洗干净了抹布,笑着说道:“还供上组啥呢,这可是家里的摇钱树,轱辘子不转悠一家子人都要喝西北风去呢。”秀荣甩了甩抹布继续说:“恁凑对咧不擦咧,明儿个把粪拉完咧再说。我给咱们洗手压饸饹面,饭成咧指哪个娃娃上去把我嫂子叫哈来一哒吃咧省得她再组。”老八起身抿了一口茶说:“刚吃咧还没消化往哪哒吃呢。早着呢,让我回去帮着揭玉米地里薄膜去。过几天人叫着耕地凑没有时间咧。”老八说着起身要走,秀荣和存生留不住便送出了洞门外。刚好看见效林骑着自行车从拐弯处过来,下车和老八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存生和秀荣进了洞门。
存生边走在心里思忖起来,“这个怂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过来又组啥来咧。恁不是来还钱凑是又来借来咧,七成是来借钱来咧。去年秋季里买牛拿咧我五百还没还呢,嘴上应承翻过年凑还,推脱到现在还没个影行。”
进到窑里,秀荣泡了一杯茶,随口打问着秋收的情况,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无关紧要的闲话。存生只管“噢噢”地应付,偶尔说句口头禅,“恁凑是”、“今年的秋天都成咧”等等。说了一会儿,秀荣直截了当地问效林,“你恁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敢凑没有连大连妈淘气么?恁天集上连你们彩霞叨叨咧几句嘴,这几集看见我还凑把脸凑迈过去咧。都各扫门前雪着呢,谁又不是亏欠咧你们多少着呢。我凑这秉性,有啥说啥,说到哪哒撂倒哪哒。”效林打断秀荣的话接过话茬说道:“恁没有的。彩霞凑是恁么个碎嘴,其实心里不装事。”效林张嘴伸了个懒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得亏一天出去卖菜能躲个清净,在家里大一见我坐哈凑开始叨叨,把我说得破烦的末项咧,我从你们过来咧。”
秀荣坐在门槛上习惯性地揉搓着耳后根和脖颈,感觉有垢痂被搓起来,两个手指头便揉捻起来弹到地上。她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说呢,你们两口子着实也懒得很。不卖菜咧,太阳不晒到沟门子上不知道起。恁幸亏有老人给娃经管着吃喝呢,你们不吃咧娃娃也不管,把大连妈靠稳当着呢。地里活有人帮衬着组。都一样卖菜挣钱着呢,你动不动凑喊叫着手头紧。有钱拿赌博场合里押宝,咋没有钱买化肥?十赌九输,你见过谁到恁场合里发家致富咧?咱们庄里的庄风真的是哈得没边边,不管农活忙闲,一到下午恁个涝坝畔上,男人女人坐一堆堆,东家长西家短的拉是非,你看夏月天恁么忙都有时间押宝打麻将呢。而更社会好到哪哒去咧,还有几个人穿补丁衣裳呢?我上一回见务生家娃膝盖上还打的补丁,把我还吃了一惊。务生听着押宝打麻将曾得很,咋不见给他们娃穿得新新的?打麻将出手一个赛过一个阔绰,都想恁空手套白狼的好事呢,长咧个猪脑子还叫浆糊粘住咧。没有钱咧凑知道卖粮食,有点钱咧捂不热凑把它葬送咧。花钱没个计划,人都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你们两口子挣点钱咧光知道喂嘴,彩霞五花六花地进城给她一顿胡买,打扮的像个戏子匠一样。两个娃娃的鞋帮子像娃娃嘴一样张着呢,咋不知道给娃买个鞋穿?大连妈当家时还存咧些麦子着呢,年年还收成着呢,麦子都哪哒去咧?卖咧的钱呐?唉,我要是大连妈,早把你们另开咧。眼不见心不烦,看求你们日子咋过去呢。”秀荣还要说下去却被存生截断了话。存生横着眼睛数落秀荣说:“你这个人呀!嘴一张陈谷子烂麻子都提起来咧,娘家人都叫你得罪光咧。前头还有两个老人在呢,你操得闲心。”
效林低着头看着脚面,鞋底不停地磨蹭着一根丢掉的烟蒂。一会儿又伸手挠挠头皮,揉揉眼睛,像个学生一样硬着头皮听着秀荣的训斥。窑里一阵沉默,空气似乎也凝结了。效林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说道:“恁咋弄呢?车胎跑慢气都两集咧没钱收拾,一直拖着我害怕哪天还把我放在半坡里呢,手头上的几个钱刚够进菜……”效林说到最后压低了声腔,他面不改色地说着,眼睛始终盯着地面看。
秀荣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写字台上的钟表说:“你们光看着我们眼珠子转着呢,光看着我们烟囱里冒烟着呢,怕还觉得我们这几年攒咧些钱着呢。是攒咧几个着呢,恁钱又不是狗把出来的?你们两口子端上咥炒面的时候,我们两个吃的干粮馍馍咋不说?你见我这几年买过一套新衣裳来吗?大人娃娃改得穿得前几年人给哈的衣裳。你们五花六花糖麻花的时候,我们黑天半夜的在地里割麦子着呢,十几亩的麦子啥时候还请过个麦客子?向前考上学,大高高到我们跟前把嘴张开咧,我们借出去咧一千,而更手头上也没钱。学生娃快放学咧,我给咱们组饭去,你吃咧回。”秀荣起身要去做饭。存生觉得尴尬,出门擤了一把鼻涕,顺手在鞋后跟上擦了擦手。
效林端起杯子泯了一口茶,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瞅着棺材,嘴里低声嘟囔着,“跟哪个集你们两个的菜都没剩哈过,没攒哈钱谁相信呢。”效林的话还是被秀荣听见了,急子的她劈头盖脸地怼了回去,“一个菜场里拿的菜,一个市场里卖的菜,你们两个咋木凑卖不过人?我即使有点钱,给你借咧是我的人情,不借也是我的本份。”效林顿时阴沉着脸,盯着地面一句话也没说。存生“唉呀呀”一声,翻着眼睛瞪了秀荣一眼,让她赶紧压饸饹面去,还提醒她多和点面,把老八两口子叫来一起吃,随即存生也转身去了偏窑。一会儿他手里攥着五百块钱递给效林说:“价!连上一回借的刚好凑个整数。开春咧我倒腾牛咋木都要把钱给我凑齐呢。你姐姐凑恁秉性,说话直,但话粗理不糙。娃娃都眼见着大咧,把赌博的恁怂毛病赶紧戒咧去,年纪轻轻的不吃点苦,让老人跟沟子后头操心总不像话。”效林接过钱二话没说,点了点头就揣进了裤兜。
效林吃罢饭回家后,秀荣板着脸狠狠地把存生骂了一通,嫌存生没经过她同意擅自做主拿钱给了效林。好人都让存生当了,人情也让存生领了,她到头来落了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存生抿着嘴憋着笑,憋得满脸通红都上了头,笑嘻嘻地解释说:“我把你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个家的兄弟,打断咧骨头还连着筋,咱们不帮衬,恁两口子回去凑淘气,彩霞动不动凑跑咧,我是不想让两个老人夹在中间活受气。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呢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秀荣被存生嬉皮笑脸的一番话说到了心坎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你凑会当好人的很,把话说咧事组咧,我啥时候都是个背黑锅惹人嫌的。”秀荣嘴上这样埋怨着存生,却打心眼里敬服着他。其实,效林一来秀荣就猜到了来的目的,心里还有点作难,生怕存生阴着脸当场拒绝。现在好了,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