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审美问题:人类学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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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审美人类学思想

人类学的总体目标应当是把对人的精神现象的研究和对人的物质存在、生理基础的研究加以统一,使人文科学的研究能建立在实证的基础上,以驳斥人文科学是伪科学的观点。而当代人类学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则是由研究未被现代文明改造过的原始文化而把视野转向对现代社会和现代文明的研究。新兴的教育人类学、都市人类学、环境人类学及文学人类学、审美人类学等人类学分支学科都与现代社会生活和现代人的思想情感相联系。今天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人类学研究,但更需要学者用人类学方法来研究当代的文化现象,这会产生很多新鲜的学术话题。

在对理论问题进行新的阐发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忽略学科的学理基础,在美学研究领域更是如此。马克思的思想与美学、人类学有着密切的联系,本文试图阐释马克思独具特色的审美人类学思想,这一尝试能否被认可,还有待于学术界的检验。

一 马克思主义与人类学理论的联系

众所周知,马克思、恩格斯都对摩尔根《古代社会》的出版感到十分兴奋,他们认为该书是对历史唯物主义(一种对人类社会发展抽象程度非常高的哲学理论)的强有力的实证说明,在此之前,历史唯物主义主要侧重于学理方面的论证和政治经济学方面的论证,而缺乏实证基础方面的系统论证。历史唯物主义与摩尔根的人类学理论具有很大相似性和内在联系。两者都侧重从人类生活的物质存在和技术进步的方面去说明人类社会的起源和发展,都很注意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认为所有文化现象和社会制度都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摩尔根受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启蒙主义思潮影响,侧重于从技术进步方面说明人类社会的发展,认为技术进步推动生产力发展,从而导致生产关系变化,进而推动社会制度的改造。这正好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不谋而合。

尽管有着以上相同之处,在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与摩尔根的人类学理论之间仍存在着很大的不同之处。在马克思晚年所做的《人类学笔记》中马克思既有对摩尔根的肯定又有对他的某些观点的批评。本文以为,马克思主义与人类学存在着以下三方面的区别:

1.人类学作为一门实证科学,十分重视田野调查和实证材料的比较研究,相比之下,马克思主义具有较强的理论性和思辨色彩。注重实证材料既有优点也有缺点,田野调查资料不可能做到绝对真实、客观,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人类学家可能受到不够真实的田野调查资料的蒙蔽;并且,当研究者的研究视野和理论水准对现象无法解释时,往往容易阉割、扭曲实证材料,这是一些人类学家自觉、不自觉做的。马克思主义则具有较强的思辨性,较强调对学理问题的把握,对于现代学术研究这是很重要的。

2.从研究思路来看,文化人类学着重对异质文化的比较研究,而马克思主义则侧重于过去与现实、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的比较研究,这是一种基本思路的区别。作为理论的根本特征而言,人类学根基在于实证主义思潮,与自然科学方法论联系在一起,和资本主义社会现代化进程联系在一起,因此大多数人类学理论是肯定现实制度和社会的现代化进程的。而马克思主义则是批判现实和扬弃社会的现代化进程的,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从诞生之日起,就与现代化理论、实证主义思潮相对立、相批判。这是两个根本性的差别。

3.在方法上,马克思主义以经济学或政治经济学为最重要的方法论基础,而文化人类学以文化理论和文化哲学为基础。在方法论和研究侧重点上,马克思主义侧重对社会物质基础、经济关系、生产方式方面的研究并推及、阐发至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领域。而文化人类学则侧重从文化差异性、文化的不同制度的区别上着手,追溯差异的根源直至物质基础。在西方哲学传统中,如果说马克思继承了德、法哲学的唯理论传统,文化人类学则继承了英国哲学的经验论传统。

二 马克思主义美学与艺术人类学的区别与联系

马克思主义美学与马克思主义审美人类学关系更为密切,后者虽受人类学很大影响,借用了其很多方法、资料,但它的传统、根基还在马克思主义美学上。

(一)两者的联系

1.马克思主义美学或马克思主义的艺术哲学是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美学,这一点有许多学者指出过。[1]它表现在:(1)马克思认为人的想象、情感是一种人类学意义的人类特性,马克思认为激情、想象是人的本质存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这一点在马克思之前尚未有人认识到。(2)在《人类学手稿》中,马克思还强调人的潜能、能力的全面发挥,在马克思心目中始终有一个“理想的人”的模式存在,这是一种哲学人类学的思想。

2.马克思主义美学在发展过程中始终以人类学提供的材料来阐发论证其理论。不仅马克思如此,其后继者也如此,如拉法格关于艺术的起源问题的讨论所用的材料都来自人类学,普列汉诺夫《没有地址的信》中大量引用人类学材料,乔治·卢卡契的重要美学著作《审美特性》也大量引用人类学材料,瓦·本杰明的神话理论对卡夫卡、波德莱尔的解释不同于他人,就在于他借用了神话学、人类学的观念方法,这也是他的理论能穿透那一个时代的重要原因。此外,在西方被誉为“文化研究之父”的著名学者雷蒙德·威廉斯在他的文化研究中也大量使用了文化人类学材料。

3.换一个角度来讲,人类学的许多重要思想和理论都源于马克思主义,这在20世纪表现得尤为明显。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人类学,怀特的新进化论,马文·哈里斯的文化唯物主义,受阿尔都塞影响的解释人类学,都受到马克思学说的深远影响,还出现了马克思主义人类学学派。

4.两者的研究领域越来越接近。如当代人类学的一个重要分支象征人类学,与马克思主义美学在研究对象上就有很大的重合性。象征人类学认为任何文化要具有普遍性,都要把具体的物象转化为象征,这是人类文化创造上最普遍的行动,象征人类学就是研究文化中的象征的产生、作用、意义和彼此关系,也就是研究文化的象征系统。而马克思主义美学认为对象要成为审美对象,就必须从审美物象转变为象征,因为不具有象征性就不具有普遍性,也就不具备审美价值,马克思主义美学研究审美意识形态其实就是对审美象征系统的研究。可以说这两个不同的学科走到了一起。

(二)两者的区别:

1.马克思主义美学与艺术人类学的不同之处,在于马克思主义美学有更强的抽象性,更多的本体论色彩。

2.马克思主义美学与其他美学不同之处在于其不仅要认识世界,还要求改造世界。在认识审美现象的同时,还要改造旧的审美关系,创造新的审美关系,以审美的眼光来建设新世界,这是由马克思主义的性质决定的。而人类学则注重从旁观者角度进行客观研究。

三 马克思审美人类学思想的主要观点

马克思有关审美人类学思想的主要观点有以下三方面的内容是值得进一步注意和研究的,这些思想和理论在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中具有新的意义和价值。

(一)马克思关于人的身体与审美需要的关系的思想和理论:

审美需要这个概念是美学理论中应该研究但事实上研究得不够的问题,除马克思主义外,心理学曾对审美需要的问题做过一定程度的研究,但马克思的研究与此不同,它具有人类学的意义,具体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四层含义:

1.身体作为审美活动的物质基础的思想。这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的,伊格尔顿在《审美意识形态》中作了重要的论述。今天人类学努力把研究人的精神活动与研究人类社会物质活动之间存在的屏障打通,马克思的这一思想是这种跨学科研究的很早的一个体现。这对美学研究意义重大。长期以来,美学是一个没有物质基础的学科,在今天的后现代理论中与当代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中,对身体与人的情感的关系以及身体与人的审美活动的关系作了很好的论述,这些思想都在不同程度上来自马克思。

2.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现代化进程对人的身体的约束或者说人的身体在现代化进程中发生异化的思想。伊格尔顿对此作了进一步的阐发:审美需要并不是生理需要,而是文化需要。对审美对象的强烈需求与人的身体在现代化进程中受到异化和约束相联系,理论上可以说审美需要是与人自身的某种匮乏相联系的,而匮乏则是社会的结果,而不是自然现象。因此,可以说审美需要并不是培养出来的,需要培养的是人的审美能力。生活在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自然具有一定的审美需要,他具有什么样的感受能力,就采用什么样的方法满足他的审美需要。

3.人的潜能的充分实现的思想。这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其他著作中一再表达的重要思想,也就是审美人类学的思想。它与启蒙主义、德国古典美学的思想一脉相承,认为在审美活动中人的潜能得到了某种想象性的实现。马克思与启蒙主义、尼采、叔本华等哲学家的共同之处在于他们都认为在艺术、审美活动中人的潜能得到充分、自由的实现,但马克思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清醒地认识到这种实现是想象性、幻觉性的实现,不是真正的实现。审美活动中人的潜能的实现是虚幻的。因此,马克思常常把审美与宗教相提并论,在马克思的著作中对审美既是肯定的,又有否定的,而以否定居多。当然,正如马克思从未否定过真正伟大的宗教在历史中的作用那样,他也从未否定过伟大艺术的意义。

4.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美的规律”的思想和理论。关于“美的规律”,马克思提出“两个尺度”的理论,即对于人的对象,不仅要用“物”的尺度,现实的尺度去把握和评价,而且还要用人的尺度、内在的尺度去把握和评价。只有两个尺度相吻合、相统一时,这个对象才是符合美的规律的。这一思想是马克思的审美人类学的重要内容,他对人的存在、人的意义的理解,要求不仅用外在的、“物”的尺度如效率、金钱、权力等可测量的外在尺度来测量,还要求用人的尺度即符合人性、符合人的最高伦理、人的理想的尺度来要求对象,当这两者相统一时,才是真正的人,才符合“美的规律”。在马克思之前,莱辛已使用“美的规律”的概念,但莱辛主要讲的是形式美的规律,马克思却从作为人的人类学角度,即如何才是符合人性的存在的角度提出问题。

(二)马克思对古希腊神话的永恒魅力这一问题所表现的思想

古希腊神话的永恒魅力问题并不是马克思最早提出的,但它在马克思理论框架中具有与以往不同的意义。浪漫主义美学在此之前就提出过这个问题,其答案也就是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谈到的“正常的儿童说”。浪漫主义美学认为人类在原始社会阶段是正常、自由、和谐的,因此,这一时代的文明创造也是正常、和谐、美好的,给处于异化状态的现代人带来美的享受,具有永恒的魅力。这种观点实际上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马克思主义并不认为原始社会是一个最美好、完善的社会。我们认为,马克思针对古希腊神话的永恒魅力问题提出了几点重要思想。

首先,在马克思的理论框架中,古希腊神话是一个复合性文本或者说多重话语相叠合的文本,这在他的《人类学笔记》中多次提到。[2]当时,以摩尔根为代表的一批人类学家根据神话谱系推论古代社会,与之相比马克思对古代神话的辨析更细致、更辩证,马克思认为在古希腊神话中至少叠合着父权制、母权制神话的不同形象和声音。古希腊的优秀艺术能把这两种声音同时传达出来,古希腊悲剧往往是这两种声音最深刻、内在冲突最激烈的表现。

其次,马克思对古希腊神话永恒魅力的解释与历史背景相联系。马克思的神话理论的独特之处在于他把神话这种符号系统表现出来的美与具体的审美关系、一定的历史阶段相联系,这是其神话学理论的一个重要思想。马克思不是单纯就神话研究神话,他认为神话的意义一定要和现实相结合才能呈现出来,古希腊神话的永恒魅力在不同历史阶段有不同的意义,它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表现,应该在具体的生产关系、交往关系、审美关系的语境中把握其魅力。[3]实际上,马克思的神话理论是与其意识形态理论紧密相联的,可以说是意识形态理论的一种形态。美与具体历史相联系的思想,还表现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思用幽默的口吻谈到,同样是资产阶级上升时期创造的审美对象,在资产阶级取得政权后,其审美意义也会发生改变,而且是实质性的改变。

再次,马克思还提到神话学的辩证法问题,即神话现象或者说情感性意识形态的神秘性和解神秘性的辩证关系问题。神秘性和解神秘性的问题一向为神话学所关注,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审美意识形态成为主流意识形态,艺术和审美现象本身被神秘化和神话化,人文科学转向侧重于对神话的解神秘性的研究。我们认为,对神秘性和解神秘性之间的辩证关系的研究实际就是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谈到的古希腊神话与古希腊艺术所表现的关系,古希腊神话是神秘性的,并把神秘性作为永恒的和最高权威,它不是艺术。古希腊艺术是以神话为材料,或者借用马克思的话,是土壤、母胎、武库,将其加以处理,使它变得具有解神秘的色彩,呈现出它隐含的本真意义。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给自己提出了任务:(1)说明和解释古希腊神话的原始形态以及为何具有解神秘性即促使现代人感受它的艺术价值和永恒魅力的问题。(2)以莎士比亚为代表的近代古典艺术的神秘性和解神秘性的问题,即它所具有的无比魅力与起到何种价值和作用的问题。(3)我们认为马克思的思想中还存在着第三点,即不同于古希腊和古典时代的现代艺术用古代神话的素材将之与现代生活结合起来,重新表达出一种新的不同于以往的审美价值的问题。这应该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马克思主义的审美人类学应对以上不同的审美关系及其意义作出自己的解释。现在,学术界对前两个问题的研究较多,而忽略了对第三个方面的研究,当前马克思主义审美人类学应加以努力的方向是对卡夫卡、乔伊斯、魔幻现实主义的神话回归,即神话以现代形态重新出现以及它们与古典神话在审美魅力和艺术力量上的不同之处作出解释。神秘性和解神秘性的关系实际上一直是艺术与意识形态的关系,关于解神秘性的力量很多神话学理论通过对神话本身的复杂性、悖论性的形象进行分析和论述,以说明其艺术的价值和魅力,而马克思主义神话学则把解神秘性的力量最终追溯至现实关系的复杂性和具体性,这是其独特之处。

还有,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提出了审美转换的重要概念。马克思在思考神话或者说意识形态与艺术、审美启蒙三者间具有什么样的关系时,他认为存在着从神话转化为艺术,又从艺术转化为接受者的审美体验,进而取得审美启蒙的效果的过程,两个转化过程的联系环节都是“审美转换”。“审美转换”既是一个美学概念,也是一个人类学的重要概念。文化人类学家哈里斯在思考为什么同一阶段的不同人种其艺术表达各不相同的问题时,也使用了“审美转换”概念,认为它包含了审美传统和现实材料两个方面。审美转换是这两个方面同时作用、共同创造出来的对象,面对同样的现实材料,在不同的审美传统条件下会导致不一样的审美体验,而这种审美传统在马克思看来就是一定的意识形态。

(三)审美活动与历史进步的关系

马克思的人类学与一般的文化人类学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侧重于材料的搜集、整理和客观描述,而马克思的所有思考都围绕着如何使人类社会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走出来,超越剥削、压迫、对立的阶级社会这一中心问题。马克思主义审美人类学的一个重要成就是理论地提出审美活动与历史进步之间关系的问题,这是马克思主义美学与一般美学的不同之处。

在现象上,我们不难体会到,当现代人欣赏古希腊神话、原始民族文化、原始民族艺术时,总能感受到强烈的不同于现实社会以金钱、效率为唯一尺度的合理性;一个事件经过一段历史时间后以文学、艺术形式加以重新表达,会变得美好而给我们带来美感;为什么在艺术表达中越孤独就越具有普遍性,越有个性、唯一性、不可重复性就越具有普遍性呢?这些现象都是审美人类学的难题,许多理论在这里被难倒了,但马克思主义具有解释的能力。马克思在解释审美活动时提出了一个重要概念:“价值颠倒。”在《人类学笔记》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这是一个经常使用的概念。马克思在讨论原始文化、讨论交换关系的发展时,注意到这样的现象:在一定的巫术圈内现实的价值关系会产生一种颠倒、一系列在日常生活中处于合理状态的关系在特殊的文化机制中会发生一种颠倒,在神话解体后的社会发展中,这也是审美活动中的特殊现象。马克思认为,这一现象是人类社会即使在最痛苦、最黑暗的社会中仍存在希望的证据。艺术或审美是人类社会的特殊领域,它保存了人类社会最有价值、最符合人性的习惯、理想、价值,它通过颠倒日常生活的某些方面来超越现实,实现它的神秘化、实现艺术的特殊性,对这些价值加以保护,艺术也因此得以存在。可以说,艺术存在本身就是社会不合理性的一种表现形式,正如罗兰·巴特尔指出的那样,正是因为社会存在着分裂、压迫才需要神话。艺术通过价值颠倒,或者说陌生化的手法来实现它的自我保护,来传达和延续人类文明中最符合人性的东西,有很多文化的要求,虽然被压抑至潜意识的层次,被排斥出日常生活和一般的文化中,但仍保留在艺术中。

“价值颠倒”概念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资本论》《人类学笔记》中被大量使用,在马克思那里以最典型的形式表现在商品交换中。继马克思之后,詹姆逊继承并发展了“价值颠倒”这一概念,他在《布莱希特的方法》《政治无意识》《时间的种子》等著作中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的概念,考查马克思关于审美活动中价值颠倒问题与历史进步的关系,认为价值颠倒使人们从面向过去变为面向未来。人的心理活动一般都是面向过去,大部分艺术也往往使人转向过去,而真正的艺术使我们正视现实,面向未来,从更理想、更合理的存在这个立场上审视现实,从而使我们能够充满激情地去改造现实。

四 马克思的理论方法对人类学研究的方法论意义

在20世纪人文科学的发展中,马克思的理论方法与人类学方法存在着互动的关系,双方相互影响,如列维-斯特劳斯在关于亲属制度的研究中将不同部落间用妇女作为交换媒介来达到彼此联合的观点就是从马克思那里继承而来。再如德里达关于文字的研究,具有普遍的符号学意义,德里达在这方面的研究实际上是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研究,他坦率承认他关于文字作用的研究受到马克思的关于货币研究的影响。此外,拉康的心理学与人类学的关系也非常密切,他的精神分析理论与人类学具有互动的关系,拉康的心理学中提出的剩余快感(“剩余想象”)的概念与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存在着血缘关系。列维-斯特劳斯神话理论中提出的“神话素”概念,德里达《马克思的幽灵》一书中提出的“意识形态素”的概念,都根源于马克思的意识形态理论。我们认为,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研究对神话学、人类学都具有重要意义,关于货币、交换关系的研究也具有人类学方法论的一般意义和普遍性。今天的审美人类学应当把这些方法和概念吸收进自己的框架系统中。

(原文刊发于《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0年第4期)

[1] 参见S.S.柏拉威尔《马克思与世界文学》、豪克《绝望与信心》等。

[2] 马克思晚年所做的人类学笔记亦称为“民族学笔记”指马克思1879年至1881年期间所做的马·柯瓦列夫斯基的《公社土地占有制,其解体的原因、进程和结果》摘要、路·摩尔根的《古代社会》摘要、亨·梅恩的《古代法制史讲演录》摘要、约·拉伯克的《文明起源和人类的原始状态》摘要等,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3] 参见詹姆逊《马克思主义与历史主义》,收入《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三联书店199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