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柯家
柯家大宅，时雨已经有好久没跨进过这个地方了。虽然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回来，但是事与愿违，她还是三五不时的和这座宅子扯上关系，甚至于这一次，还亲自前来。
通报的人还没回来，门口几人看着都是新面孔，时雨不以为意，和看门的的狼犬玩了一会儿。傻狗太久没见她了，以为她手里的文件袋装着什么好吃的，一直想叼走，连绕圈圈也视线不离文件袋，无奈地时雨只得把袋子抱在怀里再去摸它的狗头。
“时小姐，请进！”通报的人来引路了，时雨和狼犬摇了摇手，往院子里走去。
狼犬依依不舍地跟着走了两步，确定她真的不回头了，才乖乖回到门口，门外的几人都颇感诧异，互看一眼后，才不动声色地继续站岗。
柯家大宅是座三进的江南院落，绕过影壁跨过院门便是会客厅，也是以前时雨最常见到老爷子的地方，会客厅的两端分别是茶室和书房，大多是老爷子用来招待好友的。
会客厅里空无一人，时雨一转头才发现通报的人已经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叔站在廊下：“来茶室吧，正好新到了一批茶。”时雨点头跟上，心里纳闷现在并不是新茶上市的季节，而且自己也怎么懂得品茶，老爷子何必特意让自己过去呢？
茶室铺了榻榻米，时雨正在外头拖鞋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一人，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诶呦，这不是时小姐么？太巧了！”
时雨闻言抬头，心下立马明了新茶的来头，嘴上淡淡应着：“是挺巧的，钱老板。”
“哈哈我正准备走，要不要我等等时小姐，好送你回去啊！”
“不用，”时雨礼貌地笑着回绝：“我就住在附近，钱老板慢走。”
这下子，钱老五面色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又看到黑叔拉开了茶室的移门，和时雨一同进门再顺手关门，他嘴角更是抽了抽，自己来了这么多次，怎么从来没有人给自己开门关门的？！钱老五冷哼一声，只得悻悻而归。
时雨问好后在老爷子面前坐下，桌旁的水壶还在冒着烟，建水里除了冷茶汤外还有几种形色不一的茶叶底，看来钱老五在这里待的时间还不短。老爷子一身灰色功夫衫，正抬手把残汤剩水倒进建水，时雨和黑叔也帮忙一起收拾茶席。
收拾妥当，三人一人一杯白水坐在桌前。老爷子用手帕擦着手问：“小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双休日，AKbar应该挺忙的啊？”
“我请了假，”她还提早从白教堂溜了出来：“因为这件事要当面拜托您。”说着，她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张授权书推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看了个大概，花白的眉头皱了皱，面上满是狐疑，似乎在考量这一张协议的可靠性。他的目光在时雨和授权书上转了两圈，最后落在黑叔身上。黑叔端正地坐直了身子，抿着唇，沉稳地点了点头。老爷子这才认真起来，又仔细地将授权书看了两遍，指尖拨动着授权书一角，抬起头问时雨：“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想，金盆洗手。”时雨的下颔线和背脊一样挺得笔直，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俯身跪拜。只是，不是当下这个时刻。
老爷子指尖一松，缓缓收回了手，眉毛下细长的眼在老年斑和堆积的皱纹中露出精光：“就凭这张纸？”他指尖轻敲桌面，敲击的节奏和摇头的频率相一致：“还不够。”
说完，他的手伸向了黑叔，接过对方一直随身携带的黑色本子，放到了桌面上。
时雨的目光在本子上凝了凝又收回来，指尖微微攥紧纸质的文件袋：果然，没那么容易谈成功，不用那个鱼饵的话…“阿秋！”时雨突然打了个喷嚏，连忙用纸巾捂住口鼻，大概是谁又在咒骂自己了吧，她心里冷笑，偏过头擦了擦鼻子，目光刚好和黑叔碰上。让时雨诧异的是：那是一种带些安慰意味的目光，大概只在多年前她刚刚踏入柯家大宅时才看到过，时雨朝他点点头，转回脸说了声“抱歉。”
然后，她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整齐地放在了黑色本子的对面。
AKbar的大厅里只有陈东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他前脚给一桌情侣上完菜，后脚又站回门口准备迎接客人，嘴上还碎碎念着：“该死的兄妹俩！”
一阵铃铛声响起，陈东扬起营业微笑：“欢迎光临！”在看到来人是熟客后，他脸上笑容愈盛：“柳先生，好久不见啊！”
柳上贤冲他尴尬地笑笑，绅士地扶着门请身后的女伴入内。身穿洋装的美貌女子凤目一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室内一番，而后微微点头踏入大厅。柳上贤这是又换口味了？陈东疑惑地在两人间转转眼，犹豫是将他们引到柳上贤常坐的乐池旁还是另外一个僻静些的情侣卡座。
还没等他开口，女子已经转回了眼，视线扫到吧台时颤了颤：“柯，柯律？”
柯律背对着门，正将杯子搁在沥干架上的手一顿，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循声回头，看到来人也是一阵诧异：“黄莺？”
女子面上绽开一个明艳的笑容：“是我，好久不见。”
倒是柯律收起了诧异，颇为随意地向空着的位子摊摊手：“随便坐，今天给你们免单。”
黄莺笑着点点头，径直走向距离吧台最近的桌子。站在她两侧的柳上贤和陈东都不约而同地头疼起来，柳上贤按着太阳穴想当初就不该踏进这家店，现在只希望柯律口风严一点；陈东则用菜单敲敲额头，藏在阴影下的嘴又咒骂了时雨和时濛一通。
“阿嚏！”时濛蹲在马路牙子上打了个喷嚏，身子前后晃了晃，眼睛漫不经心地瞅着车水马龙：“难道是灰尘太大了？”
“不至于吧。”谢闻远从他身边站起来，斜倚着路灯往四下里看看，而后目光停在看过了的一辆警车上：“诶？是不是那个？”
“哪里？”时濛刚想窜起来，结果因为蹲得久了有些脚麻，他差点一脚滑下马路牙子。还是谢闻远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又踹了他脚尖一下，才让时濛又惊又痛地站稳。
两人站在路边看着警车停在三米开外，林照从车上下来，垂着头满腹心事的样子，面色也憔悴地可怜，他甚至没嘲笑刚才时濛快摔倒的样子，直接开口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你猜啊哈哈，”时濛嬉皮笑脸地说，目光在警车上转了一圈，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才说：“不是我说啊，林警官，这车都快成你家的了！”
“我来出警，不开警车开摩托车啊？！”林照反唇相讥。
“哦豁，火起很大嘛年轻人！双休日你出个毛线警啊？”
“我值班，你管我啊！”
眼看着两人快吵起来了，谢闻远又拉了时濛一把，瞪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啊！”时濛一时语塞，便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心想着林照今天到底是吃枪药了还是自己最近透给他太多消息对他太好了让人给爬到头上来了。
谢闻远看他消停了才回头问林照：“林警官是值夜班还是刚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用，我刚吃过。”
话音刚落，时濛又转回脸来怼他：“这还没到五点就吃完饭了？”
林照瞟了他一眼：“我值晚班。”
“Fine，”时濛点点头：“黄丽她姐又来过了你知道吧？”
“知道，我都知道，”林照不耐烦起来：“不是你们叫我别问话的么？”
“那我们见一见她总是可以的吧？”
林照怔愣了一下，泛着红血丝的眼在两人间转了转，有些拿不准主意：“这事不是我能…”
“我还能吃了她不成？”这次换时濛不屑地斜眼了，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意：“我还以为你长进了呢，原来还是只小白兔！”
“你说什么呢？”林照气急，又没办法反驳，只好转回正题：“你们见她干什么？”
“放心，不会有事的。”时濛抬手拍拍他一边肩头，率先越过他往马路对面的警局走去。
谢闻远也拍了拍他另一边肩头，跟上时濛的脚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说：“问几个问题而已，或许，还对你们调查有帮助。”
林照一阵愕然，扭头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又想起了这几天全队的人在黄丽身上吃的鳖：那个看上去温婉的女人，口风却出人意料得严，她像是知道后续发展一般理智地对答，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满是冷静。
事实证明，黄丽等来了她想要的后续。今天，她姐姐和姐夫带了律师过来，充分表明了维护的立场和不惧怕打官司的态度。于是状况翻转，原本握有决定性证据的警方开始感到为难，就拿林照来说，他为了搜寻新的证据和新的思路已经好几晚没合眼了，更不要说王明、阎谬等负责人了。
林照的双手猛得在身侧握成拳头，转头冲二人喊了一声：“你们等我买完饭！”
马路边上，时濛的手在身后比了个“OK”，而后拿出手机开始给时雨打报告。谢闻远在看了看，奇怪地问：“怎么换备用机了？还有一部呢？”
“在小雨那里。”见谢闻远愈发奇怪地盯着自己，时濛不自觉地神秘一笑：“派上大用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