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接过父辈的旗帜之二：为人民谋福利才是拳头挥出的方向

乡城县扶贫开发局局长肖东红，大高个儿，微胖，帅气，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龄，如果不开口说话，会让人误以为是东北汉子。

笔者同肖局长走访贫困村的第一站，是距离县城40公里的洞松乡热斗村。

这片被阳光照射的红土地，放眼望去，高山间的台地上，散落着极具乡城特色的白色民居。驰行在通往云南中甸的这条公路，是乡城的第二条出州通道，区位的缘故，在乡城人的眼中它是一条经济路，乡城的大部分农特产品，都从这里运往云南销售。宽敞的柏油马路一直在九曲回肠的山间河谷绕来绕去。脱贫攻坚时期，国家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上累计投资724亿元，10年后全州公路通车里程达34831公里，国道、省道、县道、乡道、专用道、通乡油路、通村硬化路基本实现两个“百分之百”。路的畅通在川西贫困地区有力地述说着“共同富裕”的巨大决心。

肖局长介绍着沿途脱贫的故事，指着远处山间台地间一座座被通村路连接起来的村落说：“对面那个台地上的热斗移民新村，以新村为中心，将散落在卡心、固松、克斗三个无资金、无劳动力、地质灾害严重的29户农户统一搬迁，形成四村合一，占地面积380亩。第一轮项目总投资以工代赈资金507万元，泸州援建资金400万元，那一排排白色的藏房就是新建的单家独户的小庭院，是主要成果，共计29栋，配套修建人畜饮水管道7公里，硬化通村公路2公里，单独建设人畜分离通道，地下排污管道，以及多功能村级活动场所，修建3000立方米蓄水池两座。第二轮项目由泸州援建400万元，用于人畜饮水和灌溉，修建160千瓦光伏电站、泵房、压力管道，惠及51户325人……”

从言谈中透出，他对农村基层的情况十分熟悉，没有久待办公室的人说话特有的“文件腔”，一听便知在基层浸染过多年，而且谈吐中也透出一种军人气质。果然，他曾经就是一名武警战士，还是军人的后代。他的父亲小吉村曾经给甘孜军分区首任司令员孔诚当过警卫员。

尔后他把母亲留存的父亲与司令员的两张合照，还有孔诚所著的《军旅生涯》一书的图片发给笔者。一张照片是1961年拍的，是肖东红父亲与孔司令的并排室内照，从两人的笑容能看出除开军阶之外的深厚友情；一张是1965年在义墩县剿匪时的室外合影。

“万万没想到，这位身经百战的战斗英雄，跟你父亲有这么一段令人羡慕的缘分。”笔者在一次建军节时参加过甘孜军分区的活动，了解到孔诚司令员的生平。他出生在湖南浏阳一贫农家庭，1935年参加红军。之后的数十年，便在战斗岁月中度过。他亲历了“皖南事变”突围战，他还冒着枪林弹雨将首长安全护送到驻地，电影《渡江侦察记》的原型就来自他所带领的二十九军八十六师东线突击团二五六团。

《军旅生涯》图书插页：小吉村与孔诚司令员合照。肖东红提供。

肖东红告诉笔者，“父亲生前曾对我讲，当警卫员的日子里，孔老对他十分照顾，也十分严格。记得一次翻越大雪纷飞的罗锅梁子，他患了重感冒。半夜时孔司令员特意把皮大衣给他盖在身上，他再三推辞，说帐篷里冷，司令员冻坏了，他无法向上级交代。他的推辞被强行呵斥了，‘听我的命令好好睡觉！’这之后他在温暖的皮大衣里美美地睡着了，醒来时孔司令员已经将稀饭和馒头端来放在他的枕边。他感动得哇哇地哭出声来。

“父亲还说他的老上级从不为自己谋私利，三年困难时期，长期坚持在机关食堂就餐，下基层吃饭坚持交伙食费。他甚至要求家属自己开荒种菜、挖野菜，不能到食堂或后勤去要任何东西。孔诚告诉小吉村，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把革命军人坚韧不拔、吃苦耐劳、为民着想、誓死保卫祖国的精神传递下去。”

“我也在你身上看见了传帮带的精神品质。”我半开玩笑对肖东红说。

“还别说，父亲那些话，潜移默化地在记忆里发酵，要等到懂事后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记忆犹新的是，我在当乡干部时，参与处理草场纠纷，曾粗暴地向对方挥拳头，扬言对方如果敢接招，就打得他满地找牙。父亲获知后，狠狠地教训了我，说人民内部矛盾不比敌我矛盾，打自己的人没本事。我还反驳，那你打过多少敌人？父亲非常生气，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问我，你真的想听？我看见他握拳是在提醒我，如果顶嘴，挨揍吧。我用沉默的方式向他求饶。日后，他给我聊起孔司令员在闲暇时讲述的一幕幕难忘的战斗。”

1941年1月，国民党发动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新四军军部直属部队9000余人，遭国民党7个师约8万人突然袭击。激战七昼夜，大部分人壮烈牺牲，只有2000余人分散突围。

孔诚时任新四军新一支队司令部警卫连连长、特务营副营长。他所在的支队为左路纵队，约3000人，由傅秋涛担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他们当时原本以为被调去攻打日本鬼子，没料到中途遭遇截杀。情况最恶劣时，纵队和军部失去联系，粮食吃完，阵地失守，四周山头都是敌人。纵队领队开会后商议决定一部突围，一部撤退，一部担任掩护任务。

孔诚率警卫连跟着支队机关，担任前卫突击，特务营断后。趁着大雨的黑夜行进，却在一个山垭口误入敌人重机枪阵地。正是在这里，孔诚率部下撕开一道口子，紧随其后的支队司令部机关和一些部队跟着冲出来，当时突围的部队约有300多人，最后他又巧妙地把支队首长安全护送到新四军苏南驻地，为新四军重建延续了火种。

很多去参观过四川省博物馆的人都知道，里面收藏有一把日军的指挥刀。实际上这就是孔老在2005年时所捐赠的。这把刀缴获自1939年，是他率队在安徽青阳县木镇日伪据点伏击时所获。这次战斗，战士们将据点内的日本少佐军官三本纯一郎活捉，并将其身上的手枪和指挥刀一并缴获。缴获的物资全部上交后，上级领导特地将从三本纯一郎身上缴获的战刀奖给了孔诚。

后来，无论是继续参加解放战争和随后的抗美援朝战争、康巴平叛斗争，还是转到四川安家落户，娶妻生子，静享晚年，这把战刀始终陪伴他的左右。

多年来战刀始终是他的珍爱，总是置之高阁，不准别人动，连儿孙们也难得摸着战刀看一回。上海一家博物馆找来欲巨资购买收藏，他没有答应，最后郑重地将战刀捐赠给四川省博物馆，放到博物馆领导人手里，说：“我在四川生活了40多年，当年跟随的陈毅老总也是四川人，我还要在四川生活下去。让岁月永记历史。”

肖东红知道，父亲讲述的关于他和孔司令的故事，实际上是在用故事训诫他，你的拳头能和孔司令的铁拳相比？孔司令是打在敌人的要害处，他对敌人的恨和事业的爱，对人民的情怀，特别是为人民谋福利的执着，这才是拳头挥出的方向。

“看来父亲的话，现在被你真正消化和领悟了。”

“四十好几，快奔五的人了，还不开悟，对不起老前辈啊！”肖局长接话后，停顿半晌，仿佛有很多重要的话堵在喉管里，最后说，“我现在在琢磨如何在乡城倡导消费式扶贫。都知道近年来，乡城县深度挖掘位于大香格里拉旅游环线腹心地带地理优势，走‘农旅结合、产村相融’的特色旅游发展路子，打造藏乡田园旅游目的地，以全域旅游带动一二三产业深度融合，力争让乡城成为香格里拉旅游环线游上的一颗耀眼明珠。消费式扶贫尤为迫切。”

2019年11月13日，笔者来到肖局长介绍的消费式扶贫的最佳去处，青德镇仲德村，别具一格的“皈院”矗立在藏乡田园间，显得十分光彩夺目。住在皈院的钱萍女士来自广东，她感叹道：“在净土香巴拉乡城，我找到了诗与远方！”

笔者了解到，两年前乡城县旅投公司以租赁的形式，与青德镇的农户康则达根签订20年租约，成立了皈院藏香田园民宿。乡城县旅投公司投资200余万元，将闲置的藏房三层、四层和庭院进行改造，重新设计布置了卧室、观景阳台、休闲吧。

皈院一角。彭健摄。

在改造之后的白色藏房院落里，有特色的山景房、视野开阔的观景窗、可以沐浴高原暖阳的观景阳台，潺潺的溪流，山间的鸟语和花香，无一不展现“康巴江南”远离喧嚣的纯净美好。在房屋内部，现代化的元素将高品质的生活与藏地风光完美地融为一体，入住民宿的游客在享受生活的同时又能更好地了解香巴拉文化。

一期火遍市场，二期迅速面世。在整个二期里，数栋崭新民宿隐藏在一个小果园里。蓝天白云，远山近树，小桥流水，一方镜湖，成为高端民宿群落生动的注解。

典范带动，跟随者众。引山泉、架小桥、养鲤鱼，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引人入胜。像七湖花园这样的农家民宿在县城有20余家。七湖花园老板杨洪霞表示，时代在发展，民宿接待必须考虑功能性和舒适度，实现全方位和高品质服务。

在肖局长的眼中，风景成为“钱景”，“美丽经济”在乡城蓬勃兴起。2018年，乡城县共接待游客约55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近5亿元，创历史新高。如今，青德镇藏乡田园景区成功创建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更是为乡城旅游发展注入强劲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