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梅子树和丁小强用了整整三天时间，勘测了三棵树到村委会的改线路和村委会到老龙洞的延伸路，总计20公里，其中三棵树到村委会13公里，比原设计线路缩短了0.5公里；村委会到老龙洞7公里，覆盖了八九十组，直接到老龙洞的水池边打转。勘测完了线路，梅子树扇着草帽说，麻春柳的娘家在十组，我得去看看几个留守的舅母子，一起去吧。

丁小强提着一只蓝布口袋说，梅组长走亲戚，我就不掺和了，先回村委会计算计算。

梅子寿笑着说，这样也好，计算出了工程量，也就知道了工程造价，让全村人心里有个底。

丁小强提着口袋来到七组，只见几个美艳的女人正在太阳底下打麻将，水泥地坝铺了一张宽大的花色雨布，三四个孩子正在爬行、玩耍。蓝雪羊远远地呼喊，丁书记，搓几把。

丁小强笑着说，天晴阳暖，正好做庄稼，躲在家里打麻将不行呀。

脸颊随时绯红的披肩发女人假装站起来说，要得，我去做庄稼，你来奶孩子。奶咀咀，我打了。

眉子弯弯的长辫女人皱着小巧的鼻子说，我给他输500万，也奶不了孩子。小鸡娃，出来了。

短发女人一阵银铃般的甜笑说，小鸡娃，我逮了。

在女人的麻将术语里，奶咀咀就是二饼，小鸡娃就是幺鸡，柳叶眉就是一万，钢丝床就是八条。蓝雪羊丢下手中的麻将说，玲儿嫂，我们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不要乱说。人家是个选调生、研究生，说不一定还是个闺儿子呢。

眉子弯弯的女人打干帮说，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几个闺儿子呢，何况研究生？

脸颊绯红的女人问，媚儿嫂，你是初中那个的，还是高中那个的？

玲儿嫂和媚儿嫂是同学，所以揭短地说，媚儿嫂呀，生下来就是一朵花，小学三年级有人写字条，小学六年级拉手儿呢。

媚儿嫂尴尬地玩弄着长长的黑辫子，低头羞愧地说，没有哈，初二才和胡辉煌好上。

蓝雪羊在几个女人中，年纪最大，满了27岁；学历最低，初中毕业；经验最老到，外出打了几年工，认识了米兰天，先同居后结婚，先生娃后拜堂，是她们的主心骨，也是她们的大姐大。见丁小强提着口袋想溜走，她扯过一把椅子说，丁书记坐下来喝口茶噻，嫂子们有话说。

村民有话说，丁小强只得坐下认真听了。了解民情、转达民意、调解民事、解答政策、传播党和政府的声音，是村干部义不容辞的责任。

蓝雪羊到底殷实，待客是塑料杯子，一人一杯、互不干扰，清洁卫生、文明礼貌。蓝雪羊刚刚把茶水递过去，玲儿嫂却抢先开口说话了，哎，羊儿嫂，你是不是想勾引新来的村干部呢，喝点茶水就和我们不一样？

蓝雪羊惊奇地问，都是热水器中的水，哪里不一样呢？

媚儿嫂端着大茶缸说，他个人喝杯杯茶，我们一起喝缸缸茶，待遇一样吗？

蓝雪羊笑着说，怪得了我吗？你们自己要喝缸缸茶噻，说难得自己倒，影响打麻将。

云儿嫂在麻将桌上撑着脸巴说，算了算了，要爱卫生自己去倒，我有话要问新来的村干部。

丁小强的确口渴了，滚烫的开水几口下去半杯。他笑着说，云儿嫂，有事就问吧，公事私事都行。

云儿嫂认真地问，现而今，计划生育政策放开了，鼓励我们留守在家生孩子，难道国家就没有一些奖励政策吗？

丁小强不解地问，你指的哪些方面呢？

云儿嫂舔一舔红润的嘴唇说，比如生孩子的手续费、奶孩子的营养费、带孩子的生活费之类。按照电视里的说法，女人生孩子是在延续民族血脉、传承国家正统的千秋大事呀。

羊儿嫂接着说，据上辈人说，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母牛、母猪、母羊下崽了，国家还有黄豆、苞谷、白酒供应。难道我们女人生个孩子，还不如畜生吗？

媚儿嫂跟着说，据说外国人只管生，不管养，一切都是国家包办。俄罗斯、韩国、日本女人，只要生了三四个孩子，还要授予“英雄母亲”称号，总统接见、货币奖励、国家包养，像得那个诺贝尔奖励一样。

羊儿嫂蓝雪羊说，现而今农业有补贴、种子有补贴、山林有补贴、养殖有补贴，就是住房、就业、买车也有补贴，只有我们女人为国家生孩子没有补贴。

玲儿嫂在桌子上用麻将堆砌着城墙说，你们都扯远了，国家给补贴，我们也只生个把两个；不给补贴，我们还是只生个把两个。孩子生多了，奶子下垂、肚皮松弛、盆腔绷大，哪个男人喜欢呢？现而今，我们要丁书记帮忙解决的是，留守妇女的性问题。你看我们花儿一般在家空等着、寂寞着，正要雨露滋润、阳光曝晒。据专家说，长期不过性生活，不仅疾病多、衰老快、身体差，而且还会短命。

云儿嫂把桌子一拍说，好办得很，丁书记不是大喊扶贫攻坚、精准扶贫、为民服务吗？先从我们留守妇女服务开始，性福扶贫、性福小康，一家一晚上、一人一轮流，包吃包睡包满意。

在世俗社会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官员还是百姓，只要有三个以上的人相聚，没有不讨论两性问题的，没有不用性幻想来填补心灵缺陷的。丁小强听不下去了，更回答不了，只好起身说，嫂子们继续讨论，我倒水去了。

丁小强刚离开，蓝雪羊嘟着嘴巴批评说，你们真是胆子大、说得出口，人家毕竟是村干部、村书记，说话总得分个对象、场合噻。

媚儿嫂眼含泪水说，我家男人还是孩子打三朝走的，年多没回来了。

云儿嫂长长叹口气说，要是交通方便呀，我早就千里送肉上门了。只是不晓得，我家牛高马大的男人这半年多来，用什么解决问题呢？常言说得好呀，夜夜喂得饱，走路像在跑；三天不喂潲，走路像挨刀。我家男人，只怕脚都拖不起了。说着说着，竟然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

忽然，丁小强在屋子惊呼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呢，圆溜溜的、冷冰冰的、绿莹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