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与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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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生理学

关于这些高敏性兰花型儿童,父母与同事们问得最早也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这类儿童身上是否存在其他更为明显的标志,即行为方面或其他表型特征,能可靠地标志着潜在的反应性。表型指的是一套能够描述人或生物体特性的明显特性,如瞳孔颜色、身高、个性、行为等。兰花型儿童身上是否存在可识别的行为表型,答案似乎是:一定程度上存在。

哈佛大学发展心理学教授杰罗姆·凯根将自己的研究焦点称为“害羞生理学”。他观察发现,即使是新生婴儿也存在明显的气质差异。所谓气质,指的是能表现出儿童在不同情境下长期行为特征的早期性格特点。20世纪50年代,亚历山大·托马斯·切斯在纽约的纵向研究中发现,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其行为维度也会有系统性差异,例如活跃水平、睡眠与饮食习惯的规律性、适应性、情绪强度、情感、注意力分散度、注意广度与持久性、感官灵敏度。以此为基础,凯根从父母、照顾者以及教师处了解总体适应性差、内向、感官灵敏度低、抗拒新的或挑战性情景的婴幼儿,并以他们为研究对象。他聚焦于“羞中之羞”,发现这些孩子的战斗或逃跑系统反应值较高,即面临威胁、新奇和挑战时心跳会剧烈加速。他还记录了这些害羞的孩子们在品尝柠檬汁味道时,感官非同寻常的敏感度。凯根的研究方向和我们后来的实验完全相反,我们是从行为(极度害羞)到神经反应模式(心率),而他的研究则在“羞涩”与“机体面对压力源的反应”之间建立起了清晰的联系。

类似地,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人类发展学教授杰·贝尔斯基选取了所谓的“问题儿童”,也就是早期性格中负情绪性维度较高的儿童,研究他们对父母消极抚养方式的差别易感性。负情绪性是指部分婴幼儿倾向于体验并表达悲痛烦躁、情绪不稳、注意困难等情绪,面对与母亲分离等挑战性情境时更是如此。父母观察孩子脸部、声音及行为中表现出来的情绪,并反馈在调查问卷上,贝尔斯基由此判断出一系列婴幼儿早期的负面情绪,并研究它们引发的外化性(例如对抗、好斗、挑衅)与内化性(抑郁、焦虑)行为问题。贝尔斯基也在家庭内部观察父母与孩子交流时表现出的愤怒、敌意、冒犯,由此对父母行为进行评级。他发现,若是父母自身没有消极情绪问题,负情绪性婴幼儿长大后的行为问题发生率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若父母有消极情绪问题,负情绪性婴幼儿的内化性与外化性行为问题发生率都会偏高。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负情绪性婴幼儿对成长环境的影响表现出差别易感性。

综观凯根与贝尔斯基的研究,两者表明我们初期研究中发现的兰花型儿童的极端神经反应特性与害羞、负情绪性以及回避新环境与挑战等气质特征间存在联系,虽然联系并不紧密,有时也不可靠。我们的早期研究认为,极端神经反应是兰花型儿童的显著特征。这是不是意味着所有兰花型儿童都是害羞内向的呢?当然不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害羞儿童面对压力源普遍会产生生理性反应呢?答案也是否定的。这能说明的只是高敏感性、差别易感性的兰花型儿童更容易变得害羞,感官灵敏度倾向于偏高,惧怕新环境的概率增大,在逆境下表现出行为问题的可能性上升,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