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3 好好活着是对关心的人最好的安慰！

二月里，巽儿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生产那天，太后也在凤栖宫。

自亭中相遇后，不喜居住在皇宫的太后回宫的次数多了，留在宫里的日子也长了。尤其是临近巽儿生产的日子，她竟在皇宫里连续住了二十多日，以往她第三日一早是必定出宫去的。而且她不顾太医的劝阻，定要守在巽儿身边。稳婆将婴儿包好后递给了太后，因生产而有些力竭的巽儿模模糊糊听到太后在啜泣。

毋梧依说孩子像极了他的父亲，可是巽儿怎么也看不出来。她觉得婴儿既不像她，也不像他的父亲。毋梧依说那是因为她把他记得太清了，是因为他在她眼里独一无二。不过巽儿觉得或许是截然相反，她记不清他的样貌了，所以才看不出孩子像他。

巽儿走到书案前，一脸愁容。

他们出谷时，萧拓派人送来三瓶药丸，嘱咐十日一粒，如果毒发，一日一粒。梧依哥哥的身体每况愈下，可是他和心爱之人的关系并不见起色。南楚的皇帝也再没有来。

悠悠然，正在作画的毋梧依直起身。看见巽儿将装着药丸的小瓶紧贴在胸口，他的胸前暖暖的。

“还有多少？”

“十粒。”

毋梧依略一盘算，轻轻道：“时间够了。”

巽儿心中不安。“梧依哥哥，你做了什么打算吗？”

毋梧依掀唇一笑，“你呀，你以为我要寻短见吗？”

“那你为何这么说？”

毋梧依含笑注视着巽儿，在姹紫嫣红的时节，在灿烂到令人哀伤的春阳照耀下，倾听她对自己的关心，温暖又幸福。

“我若是真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便不会吃药，也不会日日泡药浴了。我的意思是三个月的时间够汉攻下南楚都城了。”

巽儿大惊！

“这宫里是不是嗅不到一丝战火的气息？”

巽儿默认。站在观风楼上看到的依旧是比美争宠，歌舞升平的景象，没有看到谁神色凄惶，从太后面上也看不到。

“清楚南楚虚实的人知道担心也无济于事，南楚必败，毫无悬念。而那些犹沉浸在故国大梦里的人，惊醒他们的晨钟很快会敲响。”

“……太后他们……”

毋梧依将笔搁置在笔托上，略叹了一口气，说：“南楚毕竟曾是可以跟汉分庭抗礼的大国。他掌握实权这几年来励精图治，赢得了不少年轻官吏的拥戴，在百姓心中也有些威望。为了楚地太平，汉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可……”可阶下囚的日子会比死更挫伤一个锐意进取的男子的自尊。不，还有一条路——身死社稷！他会自尽或战死沙场……毋梧依不敢想象那场景。

“梧依哥哥，你不舒服了吗？快坐下。”巽儿将毋梧依身后的椅子向前挪了挪，扶他坐下。巽儿知道毋梧依口中的“他”指的是南楚的皇帝，也略略猜到他们关系匪浅，应该不只是少年情谊。

“巽儿，我求你一件事。”

一个“求”字让巽儿心头颤了几颤。毋梧依虽然看起来文弱，却一身傲骨，这样的人宁肯刑具加身，也不轻吐“求”之一字。

“梧依哥哥，你说。我会全力去做。”

毋梧依深知她说全力去做，便是丢了性命也会去做。不问何事，只因他的一个请托便不惜性命……这样将他看重的，苍穹之下唯她一人。他这一生所求就是一份纯粹，他盼，他等，在她这儿得到了。叫他如何不感动！

“如果他被带去汉，请你多照料他。但是首先你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果不能兼顾，忘了今日我的话。”

毋梧依的请托让巽儿诧异极了。他是皇帝，即便做了亡国之君也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她一介百姓，如何照料他？但既然梧依哥哥请托了，她会想办法，为奴为婢也会接近他，照料他。

“我会！可是……梧依哥哥你呢？”

“我？自然也是竭尽全力。”

毋梧依的回答太敷衍了，巽儿觉得他像在交代后事。

“梧依哥哥，好好活着才是对关心你的人最好的安慰。”

“我会的。”他的身体能撑下去他自然会好好活着。他带着全然信任的深浓笑意向巽儿摊开手掌，“来，吃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