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的智慧:担忧和侵入式思维如何帮助我们疗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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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神秘的“正常”标准

正如前文所言,打击、破坏自信的方法有很多种,而所谓的“正常”便是自我怀疑的根源所在,也是迄今为止对现代人最具心理破坏力和冲击力的概念之一。类似“我怎么了”的疑虑随处可闻,我的很多来访者深受其害,而这背后潜在的疑问是:“我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可“正常”的标准是什么呢?“正常”是试图压制自我,并将其限定在社会可接受的有限范围之内。它要求我们在生活中噤声不语,因为内心那些响亮的声音、明亮的色彩或感性的表达不适合现有的社会模式。它扼杀真实的自我之光,因为那并不符合“正常”的一般标准。它意味着既不要太聪明也不要太木讷,既不要太八面玲珑也不要太安静,既不要太自负也不要太小心翼翼——总而言之,应该生活在安全的灰色中间地带。

对“正常”的期望很可能早在胎儿还在子宫里时就开始了。医生会将胎儿的各项生长数据与其他“非常”符合标准的数据比对。之后在母体里的9个月,这一比对会持续进行,因为母亲会非常配合地通过孕检来确定胎儿是否“正常”,孕检项目包括超声波检查、羊膜穿刺和触诊等。有时检查结果或许不够理想,检查报告上会显示“异常”二字,于是焦虑便通过脐带传递这样的信息:“噢,糟糕!宝宝发育得不够好。”此后,在出生、新生儿体检、年度体检时,当然还有入学后,这类比对会一直存在。出于好意,家长和老师会不动声色地联合起来,确保我们是“正常”的,而任何偏离“正轨”的行为都会很快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如果我们是“好”孩子,学会了很多社会技能和专业知识来使自己变得合群,那么我们可能早就掌握了那些社会标准,甚至会自己动手来修剪偏斜的“枝杈”——甩掉“奇怪”的东西,剪掉“不漂亮”的部分等。为避免受人耻笑,我们很快就能学会把所有“异常”的举止或面部表情深藏起来,成为一个“正常人”继续生活,直到焦虑达到临界点,有什么东西将我们打开,这时,我们才不得不开放幽闭空间,展露出那个真正的自我。

而如果我们没能成为“正常人”,那么年少的我们的生活将变得异常艰难。其他孩子似乎都能“听话”,唯独我们一刻都坐不下来。老师会无数次恼火地说:“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孩子那样吗?”我们也想安静地坐下来,也想甩掉那些“奇怪”的东西,可我们的脑回路就是没办法做到。我们在学校里努力挣扎、艰难度日,如果有幸能考上大学,或许最终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天地。在那里,无论我们本来的样子是怪胎还是别的什么,都能被接受。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这样的我们是幸运的,因为不“正常”,我们的真实自我才得以完整保存。然而,作为“异类”,我们年少时承受的痛苦必定会在我们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值得注意的是,“正常”是近些年出现的一个新概念。乔纳森·穆尼(Jonathan Mooney),《短程巴士:超越正常的旅程》(The Short Bus:A Journey Beyond Normal)一书的作者,早年也曾挣扎于各种学习障碍之苦。他在书中写道:

“开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正常’这个词。在出发去旅行之前,我曾看过一本很不错的书——《执行正常》(Enforcing Normalcy)。其作者伦纳德·戴维(Lennard David)在书中提到,‘正常’一词直到1860年左右才在英语中出现。在那之前,人们对它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没有人去研究它。在美国,‘正常’产生于特殊文化背景之下,当时国家正致力于管理不断增长的城市人口及将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美国化。于是,‘正常’一词开始出现在数据统计中。‘正常’‘常规’‘正常化’等概念在现实世界的人们身上并不存在(此处我再强调一下),尽管我们被告知可以通过改变行为和训练身心来实现‘正常’或‘标准’。我们的文化、家庭和生活都在提醒着我们去追逐它。可当我们真的追逐的时候(比如我),它却不见了。因此,所谓‘正常’就像远处的地平线一样,你越接近,它越后退。”

追逐逐渐远去的地平线——追逐“正常化”,往往会导致更多的焦虑,因为其潜台词是我们不够好。可悲的是,年少时我们努力将自己塞进“正常”的条条框框中,可直到后来我们才发现,我们最钦佩的人往往是那些敢于跳出窠臼去挑战生活的人。于是,我们最早会在快30岁的时候——大部分人是在中年的时候,开始面临一项艰巨的新任务,那就是将我们内心深处藏匿的东西挖掘出来,然后重新学习如何好好生活,如何做我们自己。可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鼓励着做自己,那岂不是更简单?人们高矮胖瘦肤色各异,恰恰是这些差异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不是吗?不再让孩子去追逐所谓的“正常”,就让他们毫无愧疚地做自己,岂不是更健康?

练习

“正常”的潜在影响力

现在让我们花些时间来思考并写一写,对“正常”的期望是如何影响我们的自我评价、人生选择及焦虑症状的。我们是否还记得第一次被明里暗里地批评、指正大概是什么时候?当时我们是否改变自我以迎合要求了呢?我们对母亲怀孕、生育,以及自己的婴幼儿生活和学校生活是否还有印象?那些年我们是否一直相信自己在某些方面是错误的或不正常的呢?是否有人对我们说过“你这个孩子真难搞”或“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些话听起来可能没什么,但它们在孩子心中加深了一个观念,那就是人生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

思考这些问题时,尝试把它们写下来,让那些认为我们有问题的声音和相关的回忆统统浮出水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