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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趁父亲打盹的时候拿走了所谓的大珍珠,我们称它为绿珠。”白恩赐淡定地说,“其实我早就想取走绿珠了,只是没有找到配得上它的人。现在,我找到了。绿珠是奇珍异宝,用在普通人身上是浪费,只有用在她的身上才有价值。所以我取走了绿珠,磨成了粉,调成了珍珠膏,瞒着她,让她把珍珠膏当作止痒膏涂抹。她对此一无所知,全是我的主意。”
梁姝恍然大悟。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白天光恼羞成怒,对着白恩赐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你害惨我了!害得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白天光蹲在地上呼呼痛哭,嘴里不断地骂:“逆子,鬼迷心窍,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情来?”
管家将白恩赐绑了起来。梁姝哭了,扑到白恩赐身上拍打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我要将你变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成功了。”白恩赐欣慰地说。
梁姝用双手抓自己的脸:“我不要成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公孙媚阻止梁姝的自虐:“这是天赐的美貌,你无权毁了它。”
公孙媚抓住梁姝的双手,近距离看她的脸,发自内心地由衷地赞叹:“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少女。洛阳云集了天下美色,现在,即使你在洛阳也是鹤立鸡群!”
陆干也认可公孙媚的话,但大珍珠没了,长叹一声:“只可惜,石崇快经过白州了。我一无所有了。”
白天光无地自容,对陆干说:“老爷,我们承诺过的,我们父子把命卖给你,赔偿你的大珍珠……”
陆干说:“你们的命值多少钱?”
梁姝抬起头来对陆干说:“我愿意赔偿给你。”
陆干说:“你拿什么赔偿?”
梁姝说:“我……我卖掉自己!”
陆干说:“唉……现在,到哪里找买家?况且,你父母也不同意。”
白恩赐说:“此事与她无关,我自己一人承担。”
陆干说:“当初你们父子承诺过的。”
白恩赐说:“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卖掉梁姝。”
陆干说:“我自认倒霉了。但我也不能太便宜你们,还是把你们父子官办吧。”
梁姝父母知道女儿在陆府闯下了大祸,匆忙赶来向陆干认罪。数月不见,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女儿变得更加超凡脱俗、美貌超群,十分惊喜,但一想到她无意把陆干的无价之宝一人享用了,不禁羞愧难当,惴惴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白恩赐父子被捆绑在柴房里,有人看管着,等待官差来拿他们法办。梁姝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看到白天光父子,觉得是自家女儿连累了他们,赶紧向他们赔礼道歉。白天光说,此事跟你女儿无关,是我儿子的罪过,你们把女儿带走,所有的罪由我们父子承担。白恩赐很坦然,说能为梁姝而死,死得其所,值得。梁姝父母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干脆坐在柴门外默不作声。
公孙媚带着舞女们做最后一次训练。训练完这一次,舞女们将离开陆府,各奔东西。因为陆府再也养不起她们。
梁姝格外珍惜这一次训练。跳得特别投入,仿佛从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她心里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汹涌澎湃。
梁姝明白,陆干是不会让她离开陆府的。因为毕竟是她占用了陆干的珍珠粉。舞伴们用眼神偷偷看她,既羡慕又眼红,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呀?你的皮要被剥下来了。
只有公孙媚,一直对梁姝赞美有加,是从心底发出的赞美。现在的梁姝,才是她心目中完美的梁姝。在阳光下,梁姝的身子发出淡绿色的亮光,光彩照人,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公孙媚让舞女们停下来,对她们说:“你们的舞蹈都跳得很好……整个白州,你们都是最好的。我祝愿大家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梁姝没有停下来。她仍在跳。
公孙媚对她们说:“从此以后,你们不要再叫她梁姝了,在我的心里,她才是绿珠的化身,她的名字应该叫绿珠。”
此刻,梁姝就叫绿珠。虽然有人把这个名字当成了冷嘲热讽。但没有人否认,她确实成了那颗泪滴形珍珠的化身。
官府的人像风一样拍马赶到。陆干在门外迎接,涕泪横流地向官府的捕差控诉他的绝世珍珠被盗和被毁的来龙去脉。捕差明白了,随陆干到柴房,将白天光父子带走。
白恩赐说:“此事跟我父亲没有关系,跟梁姝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一人所为,不要冤及无辜。”
捕差传令,带梁姝过来询问。
公孙媚领着绿珠来到捕差面前。捕差不禁暗吃一惊:白州竟然有如此绝色美人!
公孙媚说:“此女子现在名叫绿珠,你们官府不能抓她,不能毁了她——她要比那颗珍珠珍贵百倍。”
陆干嘴里嘀咕道:“绿珠……绿珠!”
白恩赐对梁姝喊道:“绿珠!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个名字。”
白天光踹了一脚儿子,斥责道,你成全一个女人,害惨了我们,弄不好我们的命都因此丢了。我们白家从此以后就灭种了。
白恩赐说:“爸,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
白天光说:“没有下辈子了……你真是被女人弄迷糊了。”
白恩赐对官差说:“此事跟我爸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我以命抵……”
陆干对白天光说:“当初你许下过诺言,丢失了大珍珠会赔上性命,还要赔上你未来儿媳妇。”
白恩赐说:“我赔上自己的性命还不成吗?”
陆干说:“你的命值什么钱!”
绿珠抢在官差前面,对官差说:“珍珠已经融化在我的身体里了,谁也拿不走了,你们砍了他们父子的头也没有用。要说责任,我也有一半,你们把我也带走吧。”
陆干说:“梁姝——不,绿珠,你确实有责任,你应该赔我……”
绿珠对陆干说:“我父母在此,我恳请父母同意将我卖给你,以此减轻白恩赐的责任。”
公孙媚急忙打断绿珠的话,说:“你不要卖身给他,你的价值比那颗大珍珠大得多……你,包括他们都不知道你现在值多少钱!”
陆干一直对公孙媚有非分之想,几次欲占有她,却遭到极力反抗,即使以万金诱惑也不能让她就范。她心里只有那个叫毛用的画师,只有洛阳。她根本瞧不起土鳖陆干。公孙媚曾经跟绿珠说过,她心里无时不刻地想念着毛用,想念与他一起在洛阳城里看元宵花灯,看护城河上的灯火,漫步在郊外的原野小道,面朝日出和落日写生,穿街过巷品尝美食,更多地看着他画牡丹、画各式人等。公孙媚最喜欢他的人物素描和画像,尤其是画舞蹈中的仕女画得栩栩如生,十分传神。在毛用的言传身教下,公孙媚也学会了人物素描。后来传入洛阳的第一张绿珠画像就出自她的手。虽然画得并不够逼真传神,但已经在洛阳引起轰动。这是后话。
公孙媚本来也是名门望族之后,祖父有战功,曾任洛阳卫将军,后来在门阀争斗中衰败,被流放,贬为平民,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父亲是洛阳著名诗人,但因写诗讽刺皇族堕落,被朝廷禁止他永远不得写诗。不写诗宁愿死,公孙诗人自吊而亡。公孙媚母亲嫁给一个小商人,公孙媚小小年纪便被宫廷舞师选中,送往宫中培养舞蹈,成了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仕女。她出生在洛阳,长在洛阳,她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离开洛阳了。她从不愿意离开那里。尤其是跟毛用相爱后,希望即使死也要死在洛阳,跟心爱的人一起死,两具尸体相爱相拥着融化在洛阳的土地里。绿珠对公孙媚的痴情和执着无比感动,又深深同情她。可是,一点也帮不上忙。她多么希望自己拥有足够大的权力特赦她和毛用,让他们相聚。真心相爱者不应该分开。
陆干对公孙媚说:“我可以饶了他们父子,也可以饶了绿珠,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心甘情愿委身于我。”
公孙媚冷笑道:“我可不值那么多钱,你也休想。”
陆干说:“你是一个流放之人,我向来待你不薄,但你竟然顽固不化,如果你离开了陆府,你将成为一个贱妇,颠沛流离,甚至沦落风尘,人尽可夫,下场悲惨。”
公孙媚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也根本不把陆干之流放在眼里。但她不愿意得罪陆干,只是淡淡地说:“我心有所属,宁死勿移。”陆干很生气。
众舞女虽然不喜欢陆干,但此时都为公孙媚着急。因为离开了陆府,公孙媚将被下放为农妇。陆干虽然今非昔比,但仍有良田上百亩,有大宅,成为他的小妾至少可以免受当贱妇之苦,甚至可能被贱卖、被污辱。这种例子在白州屡见不鲜。多少从帝都被流放和发配到这里的达官贵人,因为适应不了环境,又放不下架子,无法生存,最终郁郁而终。而女眷属的下场更加悲惨,常常被欺负、污辱。因此,她们很替公孙媚担心。
绿珠对公孙媚是十分感激的。可是,怎么才能帮她呢?
官差要将白天光父子和绿珠带走,此时,陆干府外来了一干人马,有七个人,佩戴玉带,着绸缎做的衣裳,高头大马。看打扮,毫无疑问是一等一的富商。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脸红红的,既不通报,也不吭声,直闯进陆府。
“这里当家的是谁?”红脸男人问。
陆干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去作揖道:“在下陆干,欢迎光临寒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