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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对绿珠说:“跟我走吧……”
其他的人都听清楚了。但绿珠没有听清楚。她没有回应。所有的目光在看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但她转身要走了。
石崇抬手果断地对绿珠说:“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他也是对所有人说的。人们发出了羡慕的惊叫。可是绿珠还是要走,她根本对眼前这个人没有兴趣。但公孙媚轻轻拉住了她,给了她一个“等等看”的眼神。绿珠停下来了。
对石崇的开价陆干将信将疑,低声说:“我的一颗大珍珠消融在她身上了……”
石崇轻蔑地瞧了陆干一眼,说:“我赔你十斗珍珠!”
陆干惊喜交加,但不相信。石崇示意手下。才一会工夫,他的手下便呈上一桶精美、硕大的珍珠。看样子,足足有十斗。
“这是波斯最好的珍珠!”石崇说,“本来我是要送给交趾官员的见面礼,现在我替绿珠赔给你。”
陆干情不自禁地去抚摸那些温润的珍珠,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见过波斯珍珠,竟然如此漂亮,凭他的经验判断,每一颗都价值连城,不比消融在绿珠身上那颗珍珠差,况且一大堆。珍珠用斗量,也只有石崇了。
“采访使大人,你真的全给我吗?”
石崇淡淡地说:“你拿走吧。如果不够,我再赔你十斗。”
陆干一下子抱着那些珍珠,激动得快哭了,语无伦次地说:“够了,够了,十辈子都够了。”
石崇说:“那绿珠与你两清了吧?”
陆干说:“清了,清了,十辈子的债都清的。”
石崇说:“听说你们抓了盗窃珍珠的人。”
陆干赶紧让官差把白天光父子放了。严县令不敢找碴儿,恭恭敬敬,唯唯诺诺,命令官差将白天光父子放了。
白天光挣脱官差,挤进人群中辨认石崇。白恩赐有点兴奋,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看他们的救命恩人。
石崇来到绿珠父母的跟前,向他们行了一个大礼。绿珠父母哪见过如此阵势?他们不知所措。陆干对他们说:“你们可以随便提要求。”
绿珠父母面面相觑,估计谁也无法阻挡采访使大人。
“你们两老有什么问题要我帮忙的吗?”石崇说,“一切问题,皇帝能解决的,我也能解决。皇帝不能解决的,我也能。”
面对豪气冲天、口出狂言的石崇,绿珠父亲心想,即使是天下首富也不至于如此张狂吧?若果真有如此本事,不是人间凡人了,不禁嘀咕了一下:“我们乡干旱了三年,今年又要颗粒无收了,请帮我们数万乡亲解决农田灌溉困难。”
绿珠没听清楚父亲说什么,但石崇听到了。
“南流江那么多的水不能白白流进大海,我宣布,为白州修建一座水利工程,解决灌溉问题,让白州百姓从此过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日子。”石崇对严县令说,也是对在场所有的人说的。
“这至少得花十万两银子啊!”严县令说。
“我给你们二十万两银子!把水引到绿珠的家乡,她的家门口。”石崇说。然后对手下说,给县令二十万两银子,三个月后,我们从交趾等国回来验收水利工程。
一阵惊呼雀跃。
石崇把二十万两银票交到严县令的手上:“三个月后,你交给我一个灌溉系统。”
严县令颤抖地接过银票,向石崇保证,举全县之力,马上动工,三个月工程竣工。
石崇又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交给严县令:“灌溉工程还没竣工使用之前,你组织人力肩挑马拉,给绿珠家乡挑水浇庄稼,让那些庄稼死而复生。”
严县令不知道石崇的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钱。听说过“富可敌国”,心存疑虑,今日一见,信矣。
众人兴高采烈,奔走相告。然而,绿珠毫不动容。白恩赐凑近她,悄悄地说:“我们走吧。”
绿珠要走。石崇说,我知道,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不可能一下子接受我。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月时间随我出访南洋,如果三个月后,你接受我,你跟随我回洛阳;如果你不接受我,我断绝非分之想,还你自由之身,我所付出的一切概不追回。如何?
绿珠父母点头表示同意。公孙媚看了看绿珠,替她回答:“行。”绿珠要否定公孙媚,却被她的父母脸色制止。
石崇说:“我是一个商人,讲究信誉。”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冲石崇大声斥责:“你是一个刽子手!抢劫犯!伪君子!披着人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众人大惊。陆干、严县令大惊失色。原来是白天光满脸悲愤,指着石崇咬牙切齿。
石崇愣住了,但很快明白过来,淡定地说:“我可不认识你,而且我刚刚救了你们父子一命,你何故如此血口喷人,泼脏水,扣帽子?”
白天光怒火中烧,积压了多年的仇恨瞬间爆发,斥责道:“石崇,你忘记了吧?十二年前,你在荆州当刺史,本该竭诚为民谋福,为百姓安康服务,但是,你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天道貌岸然当着刺史大人,半夜里却是拦路抢劫、谋财害命的土匪,荆州过往客商,你抢的抢,杀的杀,把抢劫来的银两运回洛阳,开地下钱庄,投资珠宝黄金,做黑白两道生意,摇身一变,成为精明商贾,钱财越来越多,终于富甲天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正人君子,经世致用的儒商。谁也无法查实你犯过的滔天罪行。有钱能改变一切,黑的变成了白的,坏人变成了好人,钱真是好东西啊,多脏的钱、带血的钱经过水洗就干净了。我本来是一个山西盐商,就因为一次路过荆州时被匪徒抢劫,还差点被杀人灭口,幸好我侥幸逃脱。我去荆州府报官,却是刺史大人你亲自接了我的报案,口口声声说要将劫匪缉拿归案,可是当天夜里我在旅馆里差点被人勒死,是店小二故意打倒了茶壶吓跑了凶手,我才暂且活下来。后来我才从知情人口里知道,匪首竟然是刺史大人石崇!我妻子知道我被劫,倾家荡产,竟气得上吊死了。因为怕你追杀,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从此我带着儿子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流离失所,从一个殷实之家的老爷、盐老板变成了丧家之犬。十二年了,我们父子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恶气,今日终于见到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奸商狗官!”
石崇的手下几次要阻止白天光不让他说下去,但石崇淡定地说:“让他说完。”
白天光说:“你把我们害得好惨,你的钱,带着血!你的银票,上面有鬼魂在闪动,你罪恶深重,上天会收拾你的……”
众人目瞪口呆,满脸惊疑和畏惧。
石崇环顾四周,然后微笑着平静地说:“诸位,请不要奇怪,这位先生说的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东西。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这样猜疑我、中伤我、怨恨我,把仇恨记到我的头上。天下谣传我当荆州刺史时官匪一家,劫杀过往富商,从此有了本钱,生意越做越大,财富越来越多,官越爬越高,名望越来越隆,但强加在我头上的冤孽越来越多,罪恶越来越大。这样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信口雌黄,传播者都是我的仇敌,妒忌我的人,他们生意上、官场上不是我的对手,想通过谣言击败我、打垮我、消灭我。这样的故事,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人都是落难商人和无能政客,不相信的都是老百姓、穷苦人家。我为老百姓办了那么多的好事善事,救助了那么多苦难的弱者,他们怎么会相信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劫匪?而且,我任荆州刺史期间,兢兢业业,架桥修路,疏浚水利,为民造福,深得民心,我离开荆州时,老百姓还给我送万人伞,哭着送我水路三十里……”
白天光说:“你撒谎,你就是一个劫匪。你抢我的,要统统还给我!”
石崇若无其事地说:“我没有抢你的,你只是见钱眼开,你想讹诈钱财,我不会给你一分钱!像你这种人,在洛阳也有,到处都有!给我泼脏水,但我无所谓,谁也阻止不了我发财的步伐。当然,如果你有能耐,又愿意跟着我干,我会考虑给你机会。但看上去你老了,心里怨恨太多,没有了往前看、向前走的能力。我想给你儿子一个机会。”
白天光说:“无耻之徒!总有一天我会到皇上那里指证你,揭发你,把你送进监狱!”
石崇哈哈大笑道,悉听尊便,告我御状的人估计能排上十几里长的队伍,皇上都听烦腻了,皇上更愿意听我的。因为我是天下首富。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有钱,皇上也听你们的。如果你像我一样,用十辆马车拉着白花花的银子浩浩荡荡走过洛阳大街,全洛阳城的人都愿意叫你一声爷!
众人齐声附和说,对,说得对。
白天光目睹这些势利的人一边倒地为石崇帮腔,向这个财大气粗的首富投去赞赏、崇拜的目光,心里不禁寒如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