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藤院首
两人刚走,文掌柜便悄悄从袖中取出那张叠纸低头看了起来。店小二见状,也凑了过来,悄声说道:“文掌柜,这两人刚一进店,我就觉得气场与众不同,似乎修为不低啊,至少是中天境的高手,尤其是买东西的那个,实力有点深不可测,绝对不容小觑。”
“老夫在宗门这么多年,没有想今天还有机会亲眼见到青藤院的院首。”文掌柜神思悠悠,欣喜地说道,“这可是六院之首的青藤院啊!”
店小二闻言大吃一惊:“你……你是说方才那个小子,竟然是青藤院的院首?”
“什么小子,你怎敢对六院之尊的青藤院院首如此不敬?”文掌柜面露愠色,怒道,“你紫藤院是不是找抽啊?”
“呃?呵呵,呵呵呵。”店小二愣了愣,连忙赔礼道,“口误,口误!文掌柜别生气,我哪儿敢对青藤院不敬啊,我还巴不得青藤院对我紫腾院多多照拂呢,嘿嘿嘿嘿。”
顿了顿,那店小二瞧着文掌柜望着忠尧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又伸出手来在眼前晃了晃,说道:“文掌柜?文掌柜?你在想什么呢?”言毕,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哦——,他的年龄……你家闺女刚至及笄之年,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他,想把他招为女婿吧?”
文掌柜一脸神往,嘿嘿笑道:“这么英姿勃勃、俊朗帅气的女婿,谁不要想?看来,晚点得找机会跟他好好套套近乎,搞搞关系……”
店小二踮着脚尖望了望忠尧与欧也的背影,喃喃道:“唉!要是他是个女的就好了……”
文掌柜闻言皱着眉头,瞪着那店小二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把我儿子嫁给他了呀!”店小二不假思索地说道。
文掌柜一听,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催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辈子你都没有机会了,赶紧去召集人手,按指令行事!”
……
欧也、忠尧离开竹艺馆后沿着曹家巷大街一路向前,很快就追上了谢淑芸一行。
忠尧将买来的竹雕送给了黎诗,说道:“刚刚闲逛的时候看到这匹小马雕得不错,就顺手买了下来,你喜不喜欢?”
“哇,这个雕刻得好美,我好喜欢!”黎诗一把接过那只竹雕小马,惊喜地叫了起来。
云婀从旁打趣道:“咦?为什么我家公子买了东西送人,可是同去的欧也师兄却空手而回呢?这十二生肖,可是人人都有属相的呀。哦,难不成是因为没有带钱?莫不是忘了,压根儿就没有人放在心上?”
谢淑芸、高雅郭两人掩口窃笑。
被云婀这么一说,欧也突然才反应过来,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拍大腿,道:“哎呀!瞧我这脑子!”
接着,他做了一件令在场诸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事情。欧也一把夺过黎诗手中的竹雕小马,说道:“师妹,这个小马却是不错,不如你送给我,让我送给你师姐!师兄答应你,改天送你一个新的!怎么样?”
众人听罢,皆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半晌,忠尧咽了咽口水,只得尴尬地说道:“欧也师兄,我还以为你会说马上回去再买一个呢,呵呵。”
谢淑芸瞥了一眼身旁的高雅郭,见她面色有些尴尬,轻轻摇头叹息,转过头来对欧也说道:“欧公子,这竹雕小马想必是按照黎姑娘的生肖属相去买的,你即使要送,也应该问清楚人家的生肖属相再去买吧?人家若是明明属兔、属龙,你送来一只风马牛不相及的‘马’,又有什么意义呢?”
“噢噢噢——”欧也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还是谢姑娘言之有理!师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东西我还给你,还给你!我、我改天再去物色一个送给你师姐。”说着,欧也急忙将手中的那只竹雕小马塞回黎诗的手中,一脸憨笑。
忠尧淡然一笑,说道:“走吧!都别杵在这儿了!”语罢,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其余诸人旋即跟上,一行人边走边看,一路闲逛,好不自在。
不久,曹家巷大街的对面走来了两位风度翩翩的锦衣公子,两人手持折扇,边逛边聊。
母公子气定神闲,信步朝前,笑问道:“弓兄初次来益州,觉得这成都如何?”
弓公子目光扫视左右,颔首赞道:“扬一益二,果然钟灵毓秀的繁华胜地,不愧为天府之国啊!这次有劳母兄陪同闲游,带我见识一番,下次待你到了江南,我必如今日一般,陪你游遍江南的山山水水!”
“有弓兄这一句话,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行谢过了。”母公子停下脚步,拱手笑道。
弓公子注视着母公子,情真意切地拱了拱手,说道:“一言为定!”
母公子当即爽快地答道:“好!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今生得一知己,有兄如此,足矣!”
语罢,两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街上有路人见了,三三两两在一旁小声嘀咕。
一人道:“这两人互称,一会儿称公兄,一会儿称母兄,我就纳闷了,这兄弟还有母的?”
又一人道:“两个人都称对方为兄,那究竟谁是‘弟’呢?”
另一人听了,想了想,说道:“嗨,依我看,这两人都是谦虚过了头,假把式!”
其余两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只残缺了几个小口子的黑釉碗伸到了弓公子和母公子的面前。两人不由一愣,却见端着黑釉碗的是一只皮包骨头、干枯不荣的手,那只手饱经沧桑,一看便知道经历了太多岁月的磨难和砥砺。
两公子讶然,循着那只手望去,一张枯黄得有些发黑的面孔映入了眼帘。原来,是一个微微驼背、拄着一根拐杖的农妇。
农妇笑了笑,说道:“各位行行好,我是……”可惜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母公子扭头一看,觉得有些晦气,打断道:“你是什么?你不就是来乞讨的么?不用说!你们那些话术都是一套一套的,我才不信那些个鬼话呢!什么流落至此,举目无亲,已经几天没吃过饭了;什么家中遭了灾,背井离乡,一人装病,另一人行骗;什么装瘫痪,博同情;什么利用幼小可怜,骗取同情心等等,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演得还真动人!”
“不不不,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农妇焦急得辩解道,却有些语无伦次,言语显得十分苍白。
作为成都本地人的母公子对乞讨已经见惯不怪了,他鼻中冷哼一声,嗤笑道:“怎么,今日出来乞讨,没有抱小孩?是走得太匆忙,忘了?没有小孩怎么博取人同情,怎么找借口为他治病、求人施舍呢?”
话音甫落,周围的一些路人和行人围了过来,开始一边看热闹,一边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农妇见状,急辩道:“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出来乞讨,向每个行乞二文、五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十万大山里的那些孩子……”
“呵呵,漂亮话谁不会说啊!”母公子鄙夷地说道,“难不成乞讨的人笨得无与伦比,说我要这钱是用来给自己买吃的、穿的?那谁会心甘情愿给钱啊,呵呵呵。”
围观众人细细一想,觉得母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农妇将残破的黑釉碗夹于腋下,用颤抖的手从身上摸出一张州县衙门出具的官告文书,试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这是华平县与州府衙门为我出具的文书,可证明我没有说谎,我只是想通过行乞,凑点钱,办所学舍而已……”
母公子冷冷一笑,手一挥,粗暴地打掉了农妇递过来的文书,那份文书顿时掉落在了地上。他将那农妇重新打量了一番,哂笑道:“大婶,你别逗了!办所学舍要多少钱?你通过行乞来办学,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哦不,是白日做梦!况且,你还是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一个老妇居然异想天开,想靠乞讨办所学舍,古往今来,真是闻所未闻啊!你不会是想逆天而行,改变人的命运吧?若有这个梦想,那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早点醒过来,别做梦了!”说罢,仰天大笑,神态极为不屑。
围观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说道:“是啊,你这志向虽然远大,但不合时宜,亦非一介女流可单独完成,恐怕得愚公移山,方得始终吧!”
又一人嘲讽道:“你这行乞的借口也太拙劣了,是不是从小没念过什么书啊?哈哈哈!出来混,得接地气,找个像样的理由不行吗?譬如,家乡出了兵祸,想来益州投奔亲戚,不料本路遭山匪抢劫,仅有的盘缠和金银细软也被抢劫一空,眼下已经数日滴米未进了,你们行行好,施舍施舍几文钱,让我去买个馒头吧……你看,我帮你寻的这个借口多好啊!这样才真实,有人信嘛。”
另一人眉飞色舞地说道:“俗话说,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你既然干了这行,多少得拿点专业精神出来嘛!每天上街之前,你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搞乞讨,我是认真的,我是专业的!这样才行嘛!你们说呢?”
众人闻言,捧腹大笑。
一句句冷嘲热讽的话犹如一把把刀刺在了那农妇的心上,她神色黯然,眼中隐隐有泪光,终于她不再辩解,而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去。接着,她俯下身去,拾起地上的那份官告文书,拂去上面的尘土,放入自己怀中,而后转过身去,拖着孱弱的病体,准备默默离开。
母公子不屑一顾地瞟了她一眼,抬起手来轻轻一扬,口中鄙夷地说道:“切——,算你识相,赶紧走吧!别自取其辱了!”
农妇离开之后,围观人群逐渐散去。
她眼中噙满了泪水,一面苦笑着偷偷抹泪,一面重新振奋精神,朝前走去,强装出一副笑脸,继续乞讨。
不过须臾,农妇与忠尧一行相遇。
那农妇鼓起勇气,走到谢淑芸面前,含着泪,向她们四人伸出了那个破旧的黑釉碗。
谢淑芸、高雅郭、黎诗及云婀微微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甚是同情。黎诗睁大了眼睛,头不由自主向右一歪,细细观察那农夫的神情,见她眼泪汪汪,面额悲戚,顿生怜悯之心,于是二话不说,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银放在了她的碗中。
那农妇黯淡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喜。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一丝希望之光。
忠尧将那农妇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位大婶想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难以与人言说,既然今日有幸遇见了,也是缘分,不如我们每个人都表示一点吧。”言毕,他从身上也摸出一些碎银放在了农妇的碗中。
农妇先是愣了愣,旋即喜出望外,感动地点头哈腰:“谢谢!谢谢诸位恩人!”态度恭敬而谦卑,却又小心翼翼。
欧也点了点头,也摸出身上的荷囊,从中取了一些碎银,放入农妇的碗中。高雅郭、谢淑芸淡然一笑,亦纷纷施舍了些碎银。
唯独云婀一脸尴尬,摸了摸自己身上,呵呵一笑:“实在抱歉啊,我……我平时不用钱的,身上也从不带钱,还请见谅、见谅啊……”
“诸位大恩大德,老身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农妇说着,便放下手中的黑釉碗和拐杖,要跪拜行礼。
众人见状大惊,黎诗急忙上前扶住那农妇,说道:“大婶,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这样的话就太折煞我们了!不过是一点举手之劳而已,我们受不起啊!”
恰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偷,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地上的黑釉碗,把其中的银子往自己怀兜中一揣,随即朝前一路飞奔,在人群中闪来闪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