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

应询的车在停车场里绕来绕去，终于停好，应询下车，周书跟着下去。

停车场有电梯，周书随着应询的脚步一起走，从头到尾都低着脑袋，在电梯里，她的余光飘到楼层上，亮起的数字是28，也是最大的一个数字。

“你很眼熟，应枝开学的时候我们见过？”应询仔细回想，但他见过的人太多了。

周书听着略微试探的声音，如实摇头：“没有见过。我是复读生，晚同学几天报道。”

“你叫周书？”应询突然对号上她的名字。

周书诧异，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应询为了缓和气氛，轻松地笑出声来：“应枝和我说过，她前桌是名复读生，但是念书很厉害。”

应询有些恭维味道的话令周书脸红，她连忙摇头：“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语文比较好。”

“叮”。

电梯提示到达楼层，应询迈着长腿走出去，周书紧跟其后。

应询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在门锁上旋转一圈，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周书眼前一亮。

客厅的灯明晃晃地照亮着，让本就有光的屋子更加亮堂堂。

周书及时收回目光，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但是她习惯性用余光打量每一块发光的白色地砖。

应询朝楼上叫了一句：“应枝，你同学来了！”

楼梯拐角飞快出现一颗女孩的头，应枝机灵的眼睛转一圈，眼神落在周书身上。

“周书！”应枝挥手，周书避开应询的目光，朝着应枝的方向走去。

“周书，你来的也太晚了，不过还好我们还没吃晚饭，楼上正在喝酒玩游戏呢，我带你上去。”应枝穿着轻快便捷的白色针织衫和浅蓝色修身牛仔裤，头发短到耳朵边，应该是假发。

周书气喘吁吁地爬楼梯，来到顶楼的露天花园。

花园里没多少花，只有一个角落稀零独立着几根绿色的柔茎，花苞挂在上面，茎叶不堪重负的样子。

大部分面积都被用来娱乐，有秋千，有烧烤架，还有撑起来的大伞，伞下是年轻人的牌酒桌和KTV音响。

同桌也来了，坐在烧烤架前忙活，一看到周书就拉她过来一起操作。

周书暑假在大排档打过工，知道怎么烤出来的东西好吃。

她没有急于表现，这样是不礼貌的。

同桌热情地和她解释一通怎么烤东西，周书一字不落地听完后才开始上手。

坐在烤架前确实无聊，她没什么胃口吃，一盘一盘烤好的食物往别人那里送。

黄昏淡化，晚风忽然变换方向，把周书的眼睛熏得直流泪。

她找到应枝，询问洗手间的位置，打算去清洗一下眼睛。

应枝正在和一些女孩子唱歌，捂住话筒和周书说：“二楼走廊尽头有，我的房间也有，都可以去。”

周书一个人逃离喧闹的地方，最终选择走廊的洗手间。清水洗干净眼睛后，她透过镜子看见眼周泛红一圈。

走出洗手间，不远的地方停留一只猫。

猫身是灰白色的，猫猫的半个脑袋也是，只是……猫脸黑漆漆一片，像是钻进炭堆的后果。

小猫眼睛咕噜咕噜转几圈，周书缓慢靠近她，想要摸一摸，结果小猫转身一蹬腿儿，跑出两米远。

周书跟着它去，结果小猫进了一间房。

房门虚掩着，有一条缝，小猫就是从那里遛进去的。

周书的分寸感极强，她知道自己不能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于是准备离开，结果房内的人忽然唤名。

“应枝？”是应询的声音。

周书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隔着门缝：“不是。”

应询闻声而来，拉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女。

少女背挺直，肩膀瘦弱，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

“不好意思，我刚才看到一只猫，就跟过来了，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周书道歉。

应询沉默几秒钟，转头对屋里叫了一声：“谷雨。”

小猫慢悠悠地走过来，应询拍一拍胸口，小猫动作利落地跳上来。

应询把猫塞进周书怀里，周书愣怔一下，来不及反应，小猫就已经扒拉上她的脖子，猫毛在她皮肤上蹭。

“她叫谷雨，是只暹罗猫。”应询说。

周书摸摸猫猫背上的毛，谷雨，4月20日。

好巧，她的生日也是4月20日。

周书微笑地说：“谢谢。”

楼梯口突然有动静，几个人涌了下来。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他们可能下来了吧。”应询也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周书脸颊发烫，应付似的：“那我也过去了。”说罢，想把怀里的小猫递出去，结果小猫抱着她的胳膊。

“她蛮喜欢你的，你带她去玩吧。”应询的语气里好像有几分笑意。

周书匆匆点头，抱着小猫融入同学们。

三三两两没穿校服的的高中生稚嫩无比，叽叽喳喳讨论着一些话题。

周书抱着谷雨走到楼梯口刚好遇到应枝下来，后者瞧见她怀中的小猫，揉揉猫头：“谷雨平时在房子里乱跑，我都很少逮到她。”

周书笑着：“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她了，很可爱。”

应枝跟她并肩走着，说道：“这我哥养的猫，快一岁了。在家调皮捣蛋得很，还不让我摸。”说完，她也笑了，“你身上有猫猫雷达吧，学校的猫也喜欢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小动物愿意跟着你。”

周书被她说得害羞起来，低下头坐在沙发上。

一排沙发坐满了人，还有同学坐在小板凳上玩手机。周书没有手机，只能和小猫猫玩。

突然，应枝叫停他们：“我们来玩游戏？”

沙发上的某个男生第一个赞同：“可以，不然太无聊了。”

“玩什么游戏？”气氛继续狂热着，大家都出主意，最后选定推理游戏——狼人杀。

这已经是市场上非常普遍的游戏了，大部分人都会玩，周书不会，她不喜欢玩游戏。

最后参与游戏的有十人，周书坐在沙发最边上看他们玩。有同学耍赖，天黑的环节悄悄半睁开一只眼，被周书尽收眼底。

她没有说话，反正只是游戏，促进关系而已，并不是什么很严肃的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耍赖的男生被识破，出局。

周书歪头看他们的玩法，一圈下来大概摸索明白步骤和方法。最后狼人决胜，应枝给他们一人开了一瓶鸡尾酒。酒体是淡紫色的，看他们狂灌的样子应该度数不高。

周书始终没有参与他们，怀里的猫猫挣脱两下，她才发现原来是她的爪子挂在她衣服上了。

她小心把猫爪子扯出来，猫猫一下就跳出去跑不见了。

-

周末过完回学校，星期一就是百日誓师大会。学校给每个学生分发一个祈愿牌，让他们写上自己梦想的大学，在百日誓师大会结束后挂在学校景观大道专门为他们牵起的绳子上。

周书拿到祈愿牌许久，不知道写什么学校。

她是复读生，再读一个高三，理应是有目标的。

最后，周书犹豫不决地找同学借来黑色记号笔，在祈愿牌上写下“平平安安”几个字。

倒也不算是真的把这当成一个祈愿的机会，只是她实在被这个问题难倒。她一头扎在学习里，从不敢去想自己考什么学校。

她不太敢给自己希望，因为害怕结果不遂人愿。

春雨过后，天气逐渐转暖，身上的校服里再也不用套臃肿的棉衣。

周书怕冷，虽然褪下棉衣，但还是穿了秋衣和毛衣，再穿校服刚好保暖。

春季运动会即将拉开帷幕，只不过与高三无缘。举办期间，操场的大音响整整闹了三天。

高三学生大多身在曹营心在汉，笔还在胡乱写着字迹，魂早就飘到操场了。

运动会最后一天晚上，体育艺术节。

这是学校唯一允许高三参加的一个娱乐项目，每个班出一个节目。

周书所在班级出的节目类型是韩舞，应枝穿着深灰色吊带背心，外面搭的一字肩杏色短上衣，下面是短裤，紧实的大腿和白嫩的锁骨格外吸睛。

她化着精致的妆，眼角下面粘上细细闪闪的亮片，红唇衬着白齿，确实有班级里放的韩国女团视频的风格。

周书坐在大礼堂的最后一排，这个地方没什么灯光，视野虽然不太清晰但至少看的全。而且大家都选择往前面挤，后面人少安静。

第三个节目是古典舞，舞蹈演员衣袂飘飘仙气绝尘，柔美的动作让周书看得津津有味。

正当C位独舞音乐高潮迭起时，有一个人在她身旁坐下。

周书没有注意，凝神于台上，有些忘我。

幕布合上，本节目结束，周书欣赏地鼓掌。再次坐正身子调整姿势时，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手机微弱的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鼻梁高挺，阴影轮廓精美得像艺术家笔下的线条画。

应询察觉到周书的目光，转过头。

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周书心跳漏下半拍，手心也不自觉握紧。

应询朝她礼貌点头，周书微笑回应。

不过收回目光冷静下来几秒钟，李梧从另一个方向弓着腰走过来，找到最后排位置上垂头的周书，拍拍她的肩膀：“老王让我们把今天的卷子改了，他开完会回来直接讲题。”

周书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起身同他离开。

应询的目光随着少女的背影游走许久，等到看不见了，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