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董鄂晚桐当天晚上就被赶出去,夜深了,她只能在大街上闲走闲逛,只是北京城半夜有宵禁,一时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这一场意气用事并没换来别人的尊重,却更让那些下人看出了晚桐的斤两。羽毛还没长齐全呢就想飞,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能不能扭动人家大腿。
她有些灰心,在这里感觉气跟在先前地方是一样的。一样的没用,一样的被双标,一样的被唾弃,一样的讨人嫌……
冷漠加白眼,足以让一个人的热情消磨,变得自私又自负。
如果能出去工作就好了。就像从前一样,自己挣钱自己花,不掺杂任何感情。只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
去哪挣银子呢?
晚桐首先想到是青楼。
所谓: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为了某位红颜知己一掷千金,或是‘卖油郎独占花魁’,这种戏码虽然狗血,但是实惠啊。
晚桐瞧瞧自身,淡黄色的衣衫洗的有些发白,鞋子也是脏的。头上几个素钗,身量尚小,上哪儿有几分‘花魁’意思?
“呵呵……呵呵……”晚桐自嘲笑笑。
“九哥,你说那人是不是个傻子?一个人在河边笑什么?是不是要投湖自尽?”
十阿哥胤䄉骑马从河边过,指着不远处坐在河沿的晚桐对九阿哥胤禟说话。九阿哥胤禟只是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街上来来往往人很少,他们两个人的话不偏不倚的传在董鄂晚桐耳边。
投湖自尽!
今天这个路过的小哥凭着臆想说自己要投湖,明天看见自己飘在河里说不定有人会臆想自己是因为跟人私通沉的塘……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她学编曲,随便哼唱几句,起先不在调子,后来越改越顺耳。
胤䄉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挠挠头皮:“九哥,她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胤禟笑道,催着胤䄉走了。
灵光一闪,“自尽”俩儿字在脑子里炸开花儿!对啊,万一,这办法好,能回到现代呢。
晚桐心一横,那就试试!
哗啦啦的水声,她不顾一切往河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是越走越泄气。身边的水被搅的混浊,还有腥臭味。
越走越狼狈。
该死!该死!怎么能这么想?晚桐站在河中看着自己乌七八糟的裙子,哗啦啦的一又阵水声,她灰溜溜地提着湿裙子从河里爬了上来。
“九哥,她怎么不死了?水还没没过大腿呢。怎么就想开了?”不远处的少年躲在晚桐倚过的树后探出脑袋:“喂!你怎么不跳了?”
那少年大红色长衫,外罩一件金线绣边的马褂,帽子上镶了一块凝脂白玉,总说也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
“你管我呢!”晚桐拎着自己的湿裙子拧出水来,又觉得做人还是要友善一些,遂改口道,“我想通了,不可以吗?”
“啊……行行……自然可以!”少年揶揄道。
“老十!走了!”晚桐抬眼,才看见这少年身后还有一个少年牵着两匹马。
想来是这个叫做‘老十’的少年为了看热闹,才把自己的马托给“九哥”牵的。
“那个……等一下,嘿嘿,这位……大哥……我问一下,附近有没有个客栈啊之类的地方。”
“有啊,前面。”老十指了一条路。
“啊。多谢。”晚桐拱拱手,快步离去。
“九哥……那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点都不顾着男女有别。你知道……刚才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要说我非礼她,没想到只是为了拧裙子上的水。”
“她自去跳她的河,谁让你又跑回来看热闹。一会儿宫门下钥了,我们又要去麻烦八哥。”胤禟把马绳子递了回去,十阿哥只当没看见,硬要悄悄跟在晚桐后面。
福源客栈。
昏黄的烛光,店老板一手拄在柜台上打瞌睡,晚桐走进去,恰好惊醒了流口水的店老板。
“老板,我住店。”晚桐走近柜台前问。
店老板擦了擦嘴,把晚桐上下一打量,端起了架子:“客官,你这浑身是水的,你在我这里把我地板都弄脏了,快走吧,快走吧。”
这是个瘦脸的中年人,他瞧着晚桐衣裙不净,只当她是被夫家赶出来的妾侍,要么就是在富贵人家偷盗的奴婢,为了不引火上身,他果断拒绝晚桐。
晚桐只好从头上拔下了唯一的珠花:“我有钱,就住一晚。”
“快走吧,快走,快走!”瘦脸老板知会店小二把她赶出门去,‘唰’的上了门板。
“九哥,你猜的真对,她果然被赶出来了。得,这玉佩,是输给你了。”十阿哥摘下玉佩递了过去。
胤禟接过玉佩,硬着月光看了看玉佩成色,淡笑着把玉佩又送了回来:“自己留着吧。走了!”
“怎么了,成色不好吗?这还是皇阿……玛赏给我的呢。”十阿哥翻身上马,把玉佩踹怀里,嘴里咕咕哝哝。
“走了。”
鞋上有泥,衣衫不整,又孤身一人,晚桐是不敢去客栈了。这个客栈这样,难保下一个不这样。
怕被人盘问,又装不出财大气粗的样子被人哂笑。晚桐绕来绕去,绕到了一条满是红灯笼的长街。
红灯街……红灯区……门口的姑娘招揽客人,各有各的风骚。
真是误打误撞,才走到这么一个地方。晚桐看到新奇,忍不住像最热闹的门口眺望,却被一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哎哟,这姑娘长得好啊,就是年纪小点儿,不知道咱家妈妈愿不愿意?”小厮上下打量着晚桐,却满眼写的不怀好意。
“你干什么?你起开呀。”晚桐不难烦摆摆手想赶紧遛。
“哎哟,都沦落到这份上了,怎么您还端着呢?告诉你,我们这儿的妈妈可是一个大善人,你进去啊,经她一调教,保证你两年内变成名震京城的红人儿。出入王府都是有可能的。”
“有病!”晚桐白了他一眼。
“哎……你怎么骂人呢?我在里面看你伸着长脖子都快成鹿了,怎么你想遛啊?你是从哪跑出来的?翠月楼还是广寒阁?”
“你有病啊,你别拉我。”晚桐甩开他的手。
“呦……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回事儿啊?”青玉阁的老鸨子扭着腰出来,一看满脸怒气的晚桐就一了然。
“干娘你看啊。这个姑娘在这看了好久,我让她进来,可她死活不进。还骂我!”
“你为什么拉我?‘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个过路的,你要干什么?劫道还是拐卖?”
“哎呦,”老鸨子连忙说,“姑娘别生气啊,这一场误会,好你个王六儿,你这憨货。上工也有三天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你要看的是有钱的主子爷!平白拉人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儿?人家愿意了嘛!回头告你一个拐卖良家妇女。去去,厨后面烧热水去,别成天给我找事儿!”她见晚桐脸色淡淡的不说话,又只好说,“哎呦……这样吧,这位姑娘,您看您衣服都湿透了,进来喝杯茶,就当是我们青玉阁的赔礼。”
“谢谢,不用了。明抢不行又开始扮猪吃虎了吗?”晚桐抄手冷哼。
好奇心害死猫,谁知道这老鸨子打的什么主意。
老鸨子上下打量了晚桐,眨了眨眼,心里有了注,连忙笑到:“姑娘又误会了不是,姑娘知书达礼。半夜出门想来是遇到事情了,请不要见外。哎,咱们青玉阁是最讲义气的。春桃,去找一身干净衣服,这么冷的天在给激出病来。”
从门后窜出一个双丫髻的小姑娘,看了看老鸨子又看了看晚桐,一溜烟跑掉了。
“谢谢,真不用麻烦了。”晚桐婉拒后退两步却被拦下。
“姑娘走吧,我让人给姑娘换身衣裳。我说了保证不让姑娘吃亏,姑娘赏我个薄面儿,我有事相求啊。”老鸨子做了一个请字。
晚桐半信半疑,有没有地方可去,略加思考,还是跟着老鸨子进了门。
“您……您这里……拐过那个影壁,还真是别有洞天。”晚桐没话找话,毕竟她还真不知道这老鸨子让她进来做什么。
“看您说的,我这里啊,除了翠月楼,这儿可就是最好的了。”
“哦?那是,那是。”晚桐赔笑。
“实不相瞒啊,姑娘,我一看姑娘就是读书识字的人。”
“我?我是略读过一些书。”
花姐看了晚桐一眼,笑说:“花姐儿我啊一向看人很准。说出来姑娘可别吃心,我一见您啊,就觉得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想是夫家纳妾,您觉得受委屈,过来我们这里看看。瞧你们的做派都端着,不跟那小门小户卖身的,是百般不愿意一味在外面苦苦啼啼。”
“您看人准,我是没地方可去。”晚桐答得挺痛快。
“这就罢了,男人嘛,谁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都要好的香的、自然也就冷落了旧的,当家主奶奶要把什么抓到手?银子啊!您说是不是。”
“是。您说的对。”
“您看我这的姑娘啊,谁身上没有个千儿八儿百的银子,可她们一个赎身的都没有,为什么?还不是赎了身就没银子了!”花姐指着几处紫漆木门,“姑娘可会一些诗书?实不相瞒啊,我们青云阁的姑娘相貌模样一顶一的好,就是词曲略逊一筹,过些天啊,有个富户,要是个色艺双绝的姑娘撑场面。我们青玉阁就有五个名额,不过,我手里有一个叫春秀的,词曲不成体统,春秀让我找个姑娘给她捉刀,可你知道,姑娘们各有各的长处,哪有把别人的本事安自己身上的?”
“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她求了我好些日子了。我也找了先生给她写词,那些先生公子啊,忒俗!那东西啊不堪入目,还惹人笑话!不过我一见姑娘,那叫怎么话说?对!“博学”!姑娘就透着那么有学问。”
“得,得,您别这么,我可亏心。”晚桐摆摆手,半信半疑。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找个丫头给您梳洗一下,您准备准备,费费心,就帮她捉刀一下,我啊,不会让您吃亏的。春桃!过来。带这位姑娘去梳洗,换身干净衣服。”花儿姐把晚桐交给春桃,兴冲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