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四-06还珠

因临近宵禁，三人兵分两路，道长找客栈落脚，十四带豆儿去找状元郎。

门子却说状元不在家。

十四说令府千金送到，催门子立时去找状元回来。不想竟因此惹恼对方，遭当街辱骂：“哪来的乞丐，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亲都敢攀！滚！再不滚打死你们！”

豆儿当场被骂哭。

天子脚下，十四不好动武，只能带着豆儿先离开。

道长已经找好客栈，并打听到：圣人为状元郎赐婚右相千金，明日完婚。

十四后知后觉，心想难怪豆儿哭，想是看到状元府外张灯结彩，伤心了。

果然，豆儿连晚饭也没吃就和衣躺下了。

次日，道长架好马车，准备带二人再去状元府。

十四却改弦更张，要他直奔右相府邸。

右相府高朋满座，鼓瑟吹笙，连过路乞丐都会被分发红花喜饼。

三人手捧红花和喜饼，立在右相府外看热闹的人群中。

直等到新郎来迎亲，红衣红花，高头大马，果然一表人才！

身后更有百十口子跟着，个个新衣，吹拉弹唱，喜气洋洋！

观者无不称羡。

豆儿却突然上前，跪倒磕头，叫状元郎：“爹！”

鼓乐戛然而止！

观者一片哗然！

状元郎面色赤白，惊慌中矢口否认：“哪来的孩子，胡叫什么？”

听新郎否认，从人这才敢上前，欲架开豆儿。

十四跟出，一杖一个，打退了。

道长也出来护着豆儿。

相府管事急忙上前，恩威并施，请三人离开。

十四不为所动，只但凡有人以蛮力相逼，提杖便打！

她本事大，是江湖上一刀一剑杀出来的第一。相府和状元手下那些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一个个如飞蛾扑火，东倒西歪，拿她半点办法没有。

观者只管看热闹，不觉替她喝起彩来！

状元郎实在无奈，只得依从相府管事眼色，下马躲避。

却被好事者喊破：“瞎子，新郎官下马要跑！”

十四回了声：“多谢！”提杖上前，正接在状元脚下，轻轻一抬，就将状元郎送回到马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未惊到那马分毫。

观者顿时鼓掌，高声叫彩！

那状元郎红衣、红鞋、红帽，胸前还挂朵大红花，原本红光满面，现在满面红潮，明明骑在马上，却宛如坐上热锅，走又走不得，下又下不得，汗如雨下，难堪至极。

尴尬间，相府内出来人，说右相请三位入内。

有看热闹的替她们担心，故意喊：“不要去！”

十四拱手谢过，与豆儿、道长一道走入相府。

再看那状元，犹如大刑得脱，提袖擦汗，却见管事瞪他，方知麻烦未解，急忙翻身下马，却不慎跌落，引得观者哄堂大笑，愈发面红耳赤，恼恨三人。

十四做好硬仗准备，哪知右相待她们如座上宾，不仅没为难，还当着满座高朋认下豆儿。更在得知兰娘过世后洒泪感慨：“此女服侍状元十载，恩高义厚，当为之浮一大白！”

主人既如此说，宾客无不举杯。

之后又夸十四、道长古道热肠，邀请一同观礼。

一时宾主尽欢。

右相胸襟之阔，由此遍传长安。

礼过，豆儿脱下旧衣，换上绫罗，群侍拥护，前往状元府。临行前，握住十四双手，依依不舍。十四亦心有戚戚，答应眼睛好了就去看她。豆儿这才松手，洒泪登车。

回到客栈，十四怅然若失。

听道长来送药，主动表示：“毛思忠口中那个不想豆儿进京的人，如今来看，正是状元郎无疑。所以今日虽得右相表态，但我总不放心，怕豆儿受委屈。”

道长遂提议多留几日，确认豆儿无虞后再回去。

十四同意，将药作酒一饮而尽。

之后再次感慨：“我虽答应豆儿眼睛好了就去看她，但如今三月之期已过，双眼热刺之状虽消，却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真不知道，我是否还有践行诺言的那天？”

房内无声。

十四以为人走了，起身关门，却听道长道：“没想到你对豆儿如此不舍。”

十四唇边浮现苦笑：“我想起我小妹妹了。她胆子和豆儿一样小，粘人，爱哭，总是跟在我身后喊‘姐姐姐姐’……十七年了，我都不敢想她。”

十四的盲眼中银星点点。

道长什么也没说。

一连三日，去状元府打听，都是好消息，说新妇待她视若己出，新衣新鞋新屋，就连回门都带着她。

十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准备翌日出发，返回扬州。

次日一早起床，穿衣叠被，忽然怔住：

眼睛，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