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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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重述

1. 我们对“基础概念”的理解和我们与基础概念的关联(作为预感性的知识)

人们通常把“基础概念”理解为这样一些观念,它们或是在整体上为我们界定了一种对象领域,或是按照个别的但却起主导作用的视向而为我们界定了一种对象领域。因此,“力”这个概念就是自然科学的一个基础概念;“文化”这个概念就是历史学的一个基础概念;“法则”这个概念就是法学的一个基础概念,它也以别的方式而是自然科学的一个基础概念;“风格”这个概念就是艺术史研究的一个基础概念,但也是语文学的一个基础概念,而且事实上“风【12】格”概念就源出于语文学,因为它首先意指的是写作的方式,于是也就意指了言说和语言的方式,最终也就关乎每一种“作品”的“造型语言”,而研究造型艺术和绘画的历史学家,甚至整个“艺术科学”,其所根本探讨的,就是这种“造型语言”。

如此被理解的基础概念以下述方式效力于少数科学:在这些科学对其领域的彻底研究中,这些基础概念充当了发问、回答以及阐述的主导线索。

然而,我们要更加严格地采用这个讲座的标题,并且在作出最初的阐释之后,我们也要相应地把它写作:基础概念Grund-Begriffe)。这个标题现在道出了这样一种要求,即要取得一切东西——一切存在着的并因而可以叫作存在者的东西——的根据,或者说,要预感到一切东西的根据并且不再丧失所预感者。

因此之故,我们唯一的要务就在于,达到根据本身并且达到与根据的关联,但不是把“概念”作为单纯的观念之鞘壳来加以了解。与根据的关联,在只还是一种本质性的预感的地方,也已然是一种知识了。并且这种对本质性东西的预感,相较于对无实质之物的算清活动中的每一种安全感,也始终都更为本质些。

倘若在此谈论的是预感,那么这里说的就不应是这一情形,即以一种偶然的心灵状态的飘浮不定的感受来取代概念以及概念的严格性。“预感”这个词语应把我们指引到一种向度中去,要让我们去思考一下这回事情,即,那在此被应被带到知识中去的东西,是不能从人而来并通过人之单纯的任意而建立起来的。预感意味着对这样一种东西的把握和理解,这种东西走向和接近了我们,它的到来早已威临盛行了,只不过我们忽视了它,更确切地说我们仅仅是由于下述原因而忽视了它:因为我们的知识态度在整体上始终是含混不清的,不晓得那些最简单的区分,或者说,我们错认了最广为人知者的影响范围,也可以说,我们对之未予尊重。那在预感中的和为了预感的思想,在本质意义上要比可计算之物的任一领域中的任何一种形式性的、概念性的机敏都要更为严格也更为讲究。

但为了达成这种预感性的知识,对这种知识的谙习就是必需的了。进行这种谙习的基础条件不是什么入门知识,例如以仅仅从书【13】本上读到过的哲学观点之汇编的形式出现的入门知识。基础条件乃是一种准备,即要准备好为了本质性东西而释放自身。单纯的认识,无论其是微小的还是广泛的,本身都什么也做不到。但另一方面,这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在根本意义上并且处处都可以缺少认识尤其是那些长成了的并且得到精心照顾的认识。还要看到,对这些知识的占据,只是一个“唯理性主义”时代的早已消逝了的理想目标中的一种。对于一种仅仅着眼于实用的思想而言,唯当它碰到一种损失的时候,唯当能力和认知的缺乏危害到对当前和未来之任务的解决的时候,它才会注意到过错和漏洞。

2. 当今时代中的知识之衰败:那种支持可用之物而反对可缺少之物的决断

今天的青年人所带来的那种知识财富,既不相应于任务的伟大也不相称于任务的严肃。只是从下述角度来看,知识中的崩溃才与“时代”的任务是相宜的,此即:这种衰败和那些任务一样,都是巨大的。

但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我们突然开始越来越快地学习——我们并不会消除这些缺陷。急需之事乃是,我们要再度开始学会“学习”并且对尺度有所了解。单单通过引入新的和更加方便的“教科书”,是无法阻止精神之衰败的。根本讲来,青年人是不可以等待的,不可以一直等到从上而下地再次向他们提出要求,要求更彻底的认识和实际的深思;因为真正的和清醒的青年人的特权恰恰是反过来的:从自身而来展现和坚持知识之要求,同时是为了自身并因而是为了建设未来而展现和坚持知识之要求。人们偶尔也“阅读【14】一本书”,这一事实被看作是小市民式的,这一看法并没有考虑到下述情形,即,我们必须要问一下,通常是从“表格”“曲线”“画报”“无线电广播新闻报道”以及“电影院”中取得其“教育”的今人,一个如此混乱地被席卷旋转的、纯然是美利坚式的人,究竟是否还知道并且是否能够知道,何谓“阅读”。

但知识之衰败也不会通过人们仅仅弄清了先前是多么好和多么了不起而得到克服。因为恰恰是过去几十年的那种先前的教育事业早已不再能够激发精神的结合之力和本质事物的约束之力,也早已不再能够鲜活地维持之并如此这般地将其驱迫到沉思中去。在本质性决断的时代,随便地撤退到过往之物的做法和匆忙地对日常需求加以限制的做法,都同样无济于事。在此能行拯救之功的只有沉思和那种内在的抉择,即我们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依然直面本质事物对我们的要求。先行于这一切的乃是这一问题:我们是否能在我们自身这里作出决断。倘若回答是肯定的,那么就应作出这样一种决断,即:我们是应坚持我们所需用的那种东西,还是说,我们应关注我们能够缺少的那种东西。

倘若我们坚持于我们所需用的东西,那么这就意味着(就您们12目前的情形而言):我们是跟在那种东西后面跑的,这种东西对于一种尽可能迅速和尽可能方便的职业教育之完成而言乃是必要的。

相反,倘若我们同时关注我们所能缺少的东西,在极端的情况下,正如对我们在前线的一些年轻朋友而言的情形,此时近乎自发地伫立在我们眼界中的,就只是那本质性的东西。

我们在这里是如何作出决断的?对此作出揭示的标志绝不在于,这一些人报名参加了一门“哲学讲座课”,而另一些人放弃报名参加这门课程。所说的那种决断是如何作出的并且它是否被作出了,无人能够以某种标志或一种凭证予以直接确定。在这里,每一个人都醉心于他自身,醉心于他做给自己看的那种东西,醉心于他为之做好准备的那种东西。13

【15】因此一个人就可以带着某种惬意了解了这种指示——对根本地奠基于现代14历史之本质中的、绝非当前之困境所造成的那种知识之危机的指示,而他的这种惬意在于:如此这般就有某种东西被道出了;他已经把他面对批评的那种不妥的微微一笑当作了一种成就。此外,人们就对一切听之任之了,并且不想对下述事情有所知晓:在此并非课程之设置而是青年人最本己的事情处于危险之中,青年人必须自力更生,最好的组织工作和最出色的教学计划在此都无济于事,因为在一切后面起决定作用的乃是对本质性东西的决断。谁若以为能够在此偶然听到的是那种确认,即对本己的、无决断的不愉快(Missvergnügen)的确认,谁就还活在错觉之中。

3. 作为对西方历史之本质性东西(在现代:无条件的意志和技术)的决断的开端

然而,现代人是由于下述原因而特别难以进入本质性东西中的,因为他在其他方面恰恰知道得太多并且想要知道一切。一切早先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过去了的东西,通过这种过去之物,他能够按照需求来阐明后来之物和特有之物。早先的东西在此并没有什么决断之力,因为它不再被经验为历史的开端性东西。但开端只有在那里才可被经验为开端,即在我们自身开端性地运思和本质性地运思的地方。这种开端并非过去之物,毋宁说,由于它已先行决定了一切到来着的东西,它始终就是那未来之物;我们必须把开端思为这样一种未来之物。

在开端这个名称下我们理解了那些源始的决断,这些决断承载着并且先行承受着西方历史的本质性东西。首先归属于这种本质【16】性东西的,是对真理之本质的规定,在真理之本质的光明中,西方人寻求、发现、确保并且转换着真实之物。

开端作为历史之开端仅仅存在于那个地方,即自由存在的地方,亦即这样一种地方,在这里,人类决断性地对待着存在者及其真理。部族和种族——倘若关键在于单纯之“生命”的话——也能够没有历史地生活;“生命”的单纯之过程还不是历史,即便其中“发生了”亦即经过了非常多的东西,它也仍然不是什么历史。

我们历史的开端乃是希腊;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某种本质性的东西,这种东西在自身中还保藏着一些未得实行的决断。这一开端对我们而言并非“古代”,并且对此的沉思并非从那种意图——去拯救一种流传下来的教化财富——而来的一种单纯的致力。历史思想家雅克布·布克哈特15(幸亏他绝不是一位“历史学家”)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说过:对古代的致力“有时就像对待一个贫穷而苍老的亲戚那样,由于面子上的缘故人们又完全不会让他灭亡。”16

那归属于开端之沉思的知识装备,在本讲座的任务中,直接说来只是为那种人——那种试图在此首次给出一种沉思之契机的人——所必需的。因此,在有必要使古老箴言的古希腊之言语(Wort)得到倾听的地方,翻译可能就足够胜任了,但条件是,对于言语向我们所道说之东西的阐释并没有出错,而且这种阐释是从我们本己的经验和知识的视界中得到彻底思考的。此外,没有其他任何一种语言能像德语这样适宜于翻译古希腊的言语,尤其是考虑到,古希腊的言语并不是被翻译到一种单纯现成的德语语用中去了,毋宁说,德语语用本身就此同时得到更新,变成开端性的了。

【17】但是那真正使得现代人与其历史之开端疏远开来的东西,并不只是且首先不是那些其他的“语言”,而是世界观和在存在者中的基本立场的有所变化的方式。现代的基本立场是“技术性的”。并不是由于有了蒸汽机又有了内燃机,它才是技术性的,不如说,是因为这个时代是“技术性的”,才有了这类东西。被我们称作现代技术的那种东西,并非只是今天的人能够在它面前是主人或者奴隶的那样一种工具和手段;首要地并且逾越了一切可能的姿态,这种技术乃是一种业已明确了的世界之解释的方式,它不仅仅是规定了交通工具和食物供应以及娱乐行业,而且也规定了在其17可能性中的人的每一种姿态,也就是说,它预先烙印了它们的装备能力。因此,只是在那里,在事先和无保留地对技术无条件地说“是”的地方,技术才得到掌握。这意味着,对技术的那种实践性的掌握,在其无条件的施展中就已经先行预设了在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对技术的屈服。伴随着我们当中的这种屈服就出现了这样一种姿态,即按照计划和计算来处理一切,并且又把这一工作安置到广阔的时空中去,以便蓄意地和特意地18确保一种尽可能长的持续中的可持续之物。

当诸王国持续了数千年之后,就是另一种局面了,因为在它们的持存中事情始终在进展着;当世界之统治被蓄意地(wissentlich)谋划了数千年并且持存之确保被纳入到那独一无二之意志(Willen)——此意志在尽可能大的尺度之尽可能大的秩序之尽可能大的持续中看到了一种本质性的目标——中的时候,就是另一种情形了。这种意志乃是三百年来现代的那一隐蔽的形而上学的本质。此意志显现在种种不同的早先形式和伪装中,这些早先形式和伪装并不确切地拥有它们自身和它们的本质。这种意志在20世纪中要求着无条件之物的形态,对于这一点,尼采已经清晰地先行思考了。【18】在人的意求绝对掌控大地的意志中有一种共同意愿,这种共同意愿和这种意志的执行在自身中都包含了对技术的屈服,这种屈服因而也并非是作为憎恶和不满(Widerwille und Unwille)而显现的,而是显现为意志,也就是说,意志在这里也实际存在着。

但当人们把这种形而上的意志的执行解释为“独裁者”和“威权国家”之自私和任意的“产物”的时候,其所说出的只是政治性的计算和宣传,或者只是道出了一种搁浅了数百年之久的思想的形而上的一无所知状态,又或者只是同时说出了此二者。政治状况、经济处境、人口增长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只能是现代世界历史的这种形而上的意志之执行的最切近的诱因和领域,但绝非是其根据,并且因而也不是其“目标”。那种意求维持的意志——这始终也就是说,那种意求生命和生命之持续能力之提升的意志——蓄意地(wissentlich)针对着沉没(Untergang)而劳动着,并且在那仅仅短暂持续的东西中看到了缺陷和虚弱。

相反,对于我们历史的开端而言,在希腊那里,沉没乃是独一无二的东西,是瞬间性的东西,是值得赞颂的东西,是伟大的东西;当然在这里我们要作出区分,即在沉没(处在进入一种无与伦比者之进程中的沉没)和覆灭(在惯常东西之固执中的覆灭)之间作出区分。开端的那种不朽的东西并不在于开端之后果的尽可能长的持续中,也不在于开端之影响的尽可能大的幅度中,而是在于开端中的源始东西的那种重返再现——那每每变化了的重返再现——的罕见性与唯一性中。因此之故,我们也不能通过对从前事物的单纯的历史学了解而经验到开端,不如说,我们只有在那种东西——那种在开端自身中本质性地臻于知识的东西——的作用中才能经验到开端。

4. 谙习于与“值得思的东西”的关联,谙习于对根据的思考

【19】如此,倘若我们偶尔地要在此去倾听西方开端性的希腊思想家的一句简短的箴言,则事情之关键首先就在于,我们Wir)乃是听者,并且想到,一切都关乎我们uns)。然而,为了能够思考这一点,我们必须根本地在“思想”中进行练习。但通向思想中的这种谙习的最恶劣的道路就是一种关于“逻辑学”的大学讲座课了;通常的学院派的“逻辑学”——倘若它竟能思想的话——顶多是在进行“关于”思想的思想。但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人们在我们面前示范,他们是如何以一种恶劣的并且此外早已变得不可能的“关于”思想的方式来思想的——我们只是在学习不源始地思想,毋宁说,唯当我们尝试与那种东西——那先于其他一切东西而是值得思想的东西——达成本质性的和真正的关联,我们才学会思想。这种值得思的东西当然不是“思想”,而是那激发挑战着思想的东西,是那种将思想置于其本职位置中并如此这般才赋予思想以地位和尊严的东西。通过任何一种“逻辑学”我们都学不到这种本质性的思想。

基础概念”(Grund-Begriffe)所要说的是:理解(begreifen)一切东西的根据(Grund),这也就意味着,达成与一切东西之“根据”的关联。“根据”在这里所意谓的东西,必须逐步得到阐明;与根据的关联存在于何处,一种知识在何种意义上归属于这种关联,在何种意义上这种关联甚至本身就是一种知识,这些问题也同样必须逐步得到阐明。因此,倘若我们想要把“根据”与一切事物之“原因”等量齐观,倘若我们除此之外还想把这种原因阐释为第一因即按照《圣经》和基督教教义学之教训方式的造物主意义上的第一因,那我们就想得太过匆忙了。倘若认为在这些“概念”(Begriffen)中事所攸关的只是一种对根据的表象,这也同样想得太过匆忙了;应该得到更多深思的反而是那种方式,即根据如何把我们涵摄(einbegreift)到其19本质中去的方式,而不是这样一种方式——我们【20】仿佛只是把根据当作一种“对象”并且将其用于一种“世界解释”。

无论根据之本质、也无论“概念”(其意味着与根据的关联20)是如何向我们澄清自身和表明自身的,这一点始终是事先就清晰了的,此即:这里并不是一个人凭借一种深思熟虑的学说和观点就能任意地和在偶然的时间中对某种东西作出的阐释,也不是其通过一种“绝对命令”就能做出决断的东西。但我们也可以轻易看出,对迄今为止的关于“根据”和关于与“根据”之“关联”的观点和学说的考问顶多只是介绍了一种“历史学的”知识,而恰恰逃避了一切关键之所系的东西,逃避了那种沉思,正是通过这种沉思我们自身才进入到那种东西——那本质性地切中我们并向我们提出要求的东西——的切近之中。我们并不想要探讨学术观点,而是想要内在觉察(innewerden)21那种本质性的东西,我们就伫立在这种东西当中,或者是,我们在这种东西中或许还在被逐来逐去,既无立足之地,也毫无理解。

5. 历史性的人对于开端的本质性投入,对于根据之“本质”的本质性投入

现在是时候去倾听进入(hineinhören)我们自身所归属(gehören)的那种东西了;在这件事上,沉思穿越了我们究竟是否还归属于某个地方这样一些问题22。为了仅仅去预感到,我们能够归属于哪里,还是有必要去经验我们自身;不是按照一种在历史学上被给予的性质来经验“我们自身”,不是按照一种恰恰现存着的处境来经验“我们自身”,也不是按照在具体化中出现的人之样本来经验“我们自身”,而是要着眼于那种东西——它规定着我们自身,是一种不同于我们自身的东西,尽管如此恰恰仍贯彻支配着我们的本质——来经验“我们自身”:我们把这种东西命名为我们历史的开端,这一做法暂时还是任意的。在这里,“历史”绝不意味着作为一种“效应关联”——这种效应关联以后来的东西和今天的东西为其后果——的事件序列;历史在这里意味着一种对真理之【21】本质的决断的本有事件das Ereignis einer Entscheidung über das Wesen der Wahrheit23,这一解释从表面看暂时也还是任意的。那种方式——存在者整体是如何敞开的并且存在者整体是如何让人内立在这种敞开域中的——就奠基在对真理之本质的决断中并在此决断中自行变化。这种本有事件是罕见的,并且这种罕见的历史——倘若它本有化了并且做好了准备(wenn sie sich ereignet und vorbereitet)——是如此地单纯(einfach),以至于人首先并且长久地忽视了它和错认了它,原因在于,人对惯常事物之多样性的熟稔适应扰乱了人的目光。

单纯的东西乃是最困难的东西,并且只是在长久的努力之后我们才能经验到单纯的东西。对我们历史之开端的回忆乃是对那种决断之认识的唤醒,这种决断现在还规定着并且未来还将规定着西方人类。对开端的回忆因而并非是向过去东西的一种逃遁,而是对未来东西的准备。

尽管有这样一种回忆,但我们自身还处处都处于危险之中,确切地说即这样一种情形,在此我们自身作为现成存在的人之样本和显露出来的人之群体始终还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历史性的人只有在下述时候才会拥有其重要性,即当他处于且只要他处于与历史之本质的关联中,并且从历史之本质中获悉了一种要求——重要的东西和无分量的东西亦即无根据的东西正是通过这种要求而区分开来的。我们自身处处都处于危险中,这也就是说,那规定着我们并且或许早已变得不可辨识的真理,处处都处于危险中。然而,通过遵循某种自私自利和那单纯追逐着我们的利益的驱动,我们并不能发现我们自身。当我们成功地做到撇开不顾自私自利的东西和自己的东西,并把一种久已被忽视的东西提升到观照中,这时我们最有可能发现我们自身。由此而来,我们就会让我们被那开端性的东西所推动并且听到一种古老的箴言。

基础概念”(Grundbegriffe),直截了当地说来,它在此对我们而言意味着:理解(begreifen)存在者整体的根据(Grund)。但【22】“理解”并不仅仅意味着,我们去勉勉强强地表象根据并对此进行思考。当我们理解了某种东西的时候,我们也说,有某种东西对我们开显了(es sei uns etwas aufgegangen)。这当中于是就常常有这样一回事情:我们被移置到那开显的东西中去了并且从此以后就始终被它所规定。对于我们而言,“理解”(Be-greifen)根据,因而在这里首要地意味着,我们被根据自身包含(ein-begriffen)在根据之“本质”中,并且我们在我们的本质中为根据所召呼。理解向我们显示出,它自身乃是被包含在根据之本质Ein-begriffen-sein in das ‘Wesen’ des Grundes)。这种“被包含在内”虽然并不仅仅存在于一种“知识”中,然而它却具有一种知识的本质特征。但这种知识却可能长时期地自行隐蔽着并且自行阻断了通向它自身的道路。尽管如此,这种知识也还依然在这样一种遮蔽中贯穿于人类历史,并且在历史的山脉特征中乃是那原始岩石。人并不是通过单纯的(bloße)思想闪念而作出这种根据之知的,他也不能通过一种单纯的机敏之术而强求得到这种根据之知。他所能做到的并且因此也始终这样那样地予以遵循的东西,仅仅是这一点,即:或者始终内在于这种知识中,或者遗忘之,或者内在觉察(回忆)之,或者逃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