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基础
Foundations

本书探讨的对象是中华帝国晚期的一个大城市，它因为在18世纪积累了巨大的财富而广为历史学家所知。对于外国人而言，它或许不如苏州、杭州那么熟悉，后者作为江南文化的著名中心，往往是众多旅游线路中的亮点；但对于中国人来说，它的名字往往会带来丰富的历史和文化联想。民国时期著名作家朱自清长大以后发现，一提起自己的故乡，就会引起身在北京的学界同人们的相同反应。他写道：“你若向人提起扬州这个名字，他会点头或摇头说：‘好地方！好地方！’”1

著名的地方往往像一个人一样，而为一座城市写一本书，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撰写一部人物传记。一个地方可以获得某种想象出来的人格特征，乃至获得某种性别，并成为自身历史中的一个角色。扬州的情况正是如此。这座城市如何被想象？这就是本研究所关注的问题。我们可以利用地图、文字记载和历史遗迹对以往的城市进行实体性的调查，也可以根据现存的记载来描述其经济和行政功能；不过，我们还要研究一个地方的文化，以便观察滋生了这座城市的社会的世界观。

本书的名字来自朱自清一篇文章的标题，即“说扬州”。朱自清写了许多与故乡有关的文章，它们大多反映了扬州的流行形象与他自己在该市的生活经历之间的张力。因此，本书的名字所指，既是关于这座城市的观念，也是催生了这种观念的历史的复杂性。

全书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其余部分提供了史学和历史基础。第一章介绍文化阐释和历史学话语结构中的扬州，辨别那些主导着中国社会内部对这座城市的认知的修辞，以及这个崛起于18世纪的独特的城市社会所提出的史学问题。第二章对这座城市进行时间和空间定位，确立一些可以为后来的扬州认知提供启示的历史参照层次，并描绘出这种认知的大致范围。

1朱自清：《扬州的夏日》，第3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