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余恨万古长
不多时,寒霜月便被领到了殿上来,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破烂褴褛,那是原本的衣服被鞭子抽成了碎布条,只能凄凄惨惨的挂在身上,她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触目惊心,江淮脱下自己的外袍,扔给寒霜月,呵斥道:“衣衫不整有辱尊目,像什么样子,还不快穿上”
寒霜月见到江淮已经被放了出来,目露喜悦之色,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疼,乖乖的捡起地上的袍子穿了起来。
元初斜睨着眼道:“管好你的属下,我想你不想再回到梦墟当中吧”
还未待江淮回答,寒霜月连忙抢答道:“属下已知错了,一定不会再给主人生事的”
元初道:“那便好,我等着看你们表现”
寒霜月点着头,又偷偷看了一下江淮的表情,只听江淮回道:“梦尊若无事,属下便带着她先行告退了”
元初扬了扬手,江淮和寒霜月躬身退下,奇怪的是同心蛊虽再无反应,但她瞧江淮的样子,却始终还有一丝的不安心,但又也许真的是她多虑了。
毕竟他们的性命都掌握在她的手里,若他真的还有一丝他念,她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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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山的一处山坳间,山中有一个涔涔冒着黑水的喷泉,泉水的地底深处想来是与玄魔湖同出一脉,所以此泉周围还散发着一股怪异之气。
烈炎正站在这处泉水跟前,似在观赏,身后有一个小魔过来道:“魔尊,夺梦司潜了人来传话,属下将人领了来”
烈炎回身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夺梦师,并不眼熟,想来这个传话的使者在夺梦司中并不是很高的级别,不过如此也好,他便要试一试这魔泉的效用,若出了差错,折损了一个低微的夺梦师,想来也不会引起元初太大的不满。
那女夺梦师正是浅溪,她见烈炎回身,下拜道:“梦尊派我前来向魔尊传话,说是有负魔尊好意,此前在凤天镇中因不曾防备而被阴险小辈所暗伤,不得不撤回修养,以至贻误了大好时机,令陈国有所防备,不过夺梦司与造梦司水火不容,魔尊不必担心,梦尊定不会让造梦司好过的”
烈炎道:“这我倒是不担心,不过造梦司的那几个小辈屡次坏我们大计,必须得想个办法叫他们叫他们消失”
浅溪道:“魔尊忧虑的是,那几个造梦师也被梦尊列为头等大敌,梦尊是不会令他们继续逍遥的”
烈炎道:“如此我便可放心了,使者来我天魔山一路辛苦了,我魔界的食物与你们鬼界的食物不同,唯有这清冽泉水可解使者路上之渴,还望使者不要推拒”
说罢,烈炎施法轻轻一摇便有一个竹节做的水杯出现在两指之中,竹杯中所盛的正是一杯晶莹剔透的泉水,他顺势将其递给了浅溪。
浅溪见那泉水虽然十分漆黑沉谧,但没想到将泉水舀起来后居然是清澈透亮的。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魔尊与梦尊毕竟是合作的关系,想来烈炎也不会害她,便硬着头皮将那杯泉水喝了下。
彻底吞下那泉水后,竹杯叮当落地,浅溪的眸子也变得和这泉水一样漆黑无光,烈炎很满意她的变化,引着她往那魔泉走了几步,令她的样子倒映在湖水里,湖水中渐渐现出另一个人的样子,说是另一个人,其实只是身上的打扮与现在的浅溪不同,而样貌却是一模一样的。
烈炎饶有兴味的观看泉水中倒映的影子,不由得拊掌笑道:“看来真是天助我也,随便找的一个试验品,居然也能与那几个家伙们大有渊源”
有其他长老附和道:“看来真是天也助我们”
泉水中渐渐有更多人的暗影浮现,那是与泉水中倒映出的那个浅溪曾经有过关联的人,烈炎与浅溪道:“好好看看这些人吧,彻底的激发出你的恨意,尽可能的让他们吃些苦头,我知道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转世过得如意,而上辈子的你却如此凄惨的死去,所以去怨去恨吧,都是他们对不起你,你想做什么都没有错”
浅溪看着水中的倒影,难怪她曾觉得那些人眼熟,原来都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她们都该死,她声音发沉,冷冷的道:“我还需要力量”
烈炎勾起嘴角道:“不怕你有所需,就怕你无所求,你想要的力量我给你,你且放手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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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夕他们三个回到造梦司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期间外界还算安生,夺梦司虽然还在搞些小动作,不过造梦师们已经提起了防备,是以也没让夺梦司讨到什么便宜。
最近这段时间人界土地庙里的线香已经快用完了,这线香除了可以在临去地府前召唤造梦师,平日里也可以用来供奉造梦司,是以若是临到土地庙的线香用尽,造梦司便会派使者前去送香。
当然夺梦司与造梦司说到底都归地府所管,土地庙与这两司并不是一个部门,因此也就不存在会更偏向造梦司多一点的情况,而夺梦司的香火若是有缺,夺梦师自然也可以来土地庙送香,偶尔还有两司使者撞上的情况,但在土地庙的地界多少还是会给土地公些面子,不会当场打起来。
这次送香的任务便由她们完成,要送的香很多,通通放在可伸可缩的布袋子里。
她们半天的时间便先跑了几个小的土地庙,接下来去的是一个位于陈国都城的土地庙,既然位于都城,设在这里的土地庙的规模也大,也正因为京城中的人口多,这里的香消耗的很快,所以每隔几个月便要来此填补一次。
这处土地庙与之前的几个小庙不同,庙里正中间摆放着本地土地公公的像,两旁还有财神像和关公像,再周围的墙上还挂有天上一路神仙的画像,这会儿零散的还有几个香客前来祭拜。
而土地公公日常办公的地方不在这里,而在这处庙的地下,他们以鬼魂态没入地下,下面赫然一间宽敞的大殿,黑压压的一片,唯有几盏泛着绿光的灯火照亮着这处地下办公空间的一切。
一个身材臃肿有些老态龙钟的老头子出来迎接了他们,寒暄道:“各位使者驾临鄙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冥夕道:“土地公公无需客气,我们此次来不过是为了添些香火,不会叨扰太久,土地公公若有公务尽去忙吧,别为我们耽误了要紧事”
那土地公公道:“我这老头子哪有什么正经事,将众位使者带来的线香合理的分配给小老管辖范围内的香铺才是顶要紧的事”
南知意问道:“最近我司的香火如何?夺梦司鼓动程国屡屡侵扰陈国,此土地庙在陈国境内,想来夺梦司的黑色线香会遭到陈国百姓的抵制吧”
土地公公想了想道:“倒也不完全如此,因黑色线香召来的夺梦师可施杀梦,但凡有所求之人都能迅速得到回应,所以黑色线香的行情丝毫没有受挫,反而供不应求”
这倒是令他们三个砸舌,看来国家利益太远,个人利益太近,众人总是会以为一个人的抵制不会对国家大局有什么影响,但总是人人都这样想,所以叫人看来才如此没有骨气。
他们也没法强制令陈国的臣民只可以使用红色线香,唯有本分的完成好他们送香的任务。
他们边搬边随意观赏着殿里的摆设,见这里黑色的饰物居多,而奇异的是殿中地面所用的地砖居然光滑无比,他们刚进来这里时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稍微待久了一点,才觉得有些寒气透人。
南知意低头看了一眼这地砖,惊叹道:“这地砖光滑如镜,甚至比镜子还要清晰照人,我都想撬开一块砖带走去做面镜子了”
土地公公笑道:“南使者既然喜欢我这地砖,尽快撬一块带走好了”
南知意摆摆手,呵呵笑道:“打趣而已,做不得真的”
听他们所言,冥夕也好奇的低头看了眼这地砖,果然是平滑如镜、光影照人。
此时殿中不知从哪儿起的一股妖风,吹起冥夕的头发,怪哉的是,唯有她所在之处妖风甚行,正待寻找风从何处来的时候,妖风似开了个玩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冥夕正巧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拨了拨额头上的一缕碎发。
地砖中倒映着她的样子,看着看着她突然一惊,这地砖中映出的女子看着是她,可是细看之下却不像她,她突然皱了皱眉,又仔细的看了一眼地砖,地砖中的女子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又哪里不是自己呢?
许是刚才看花了眼吧,她如是想。
这会儿布袋子里的线香已经搬完了,他们三人准备去到下一个土地庙中,三人当中唯有君长安未低头看过地砖。
也不怪他没看过,只因他身为男性,对镜子这种东西自然是没有多少关注。
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地上突然蹿出个东西,南知意吓了一跳,不禁抬脚看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地下不会还有耗子吧?”
然而君长安此时已经踏出大殿了,他道:“此处怎可能会有耗子呢,南使者快别说笑了”
土地公公呵呵的笑了一声,“君使者真丝毫不为外事所扰啊”
君长安笑道:“还要赶往下一个庙去,不敢耽搁太久,既然不是耗子,咱们便快走吧”
冥夕和南知意也随着他消失不见,大殿里唯余一声冷哼。
刚刚那个老态龙钟的土地公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样子,她走向另一间侧殿里,打开了里面的柜子,真正的土地公便被她绑在这里。
土地公公睁着惊恐的眼睛,被施了禁言术的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若他能说话的话,怕是会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浅溪自然猜得到他想问什么,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那杀人狂魔,你我无怨无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但那几个人中有我的仇人,我不得不为自己讨个说法,您老且安心地在这休息,待时日到了我自会放你出来”
即便自己的性命无忧,土地公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对那几个造梦师下手,但无奈浅溪在他面前施了个法咒,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出了偏殿,浅溪挥手一抹,那地面上平滑如镜的砖石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土地庙中常见的石块地砖。
那如镜的地砖可是她特地为她们制作的,只可惜刚刚唯有那个君长安没有照到自己的样子,不然的话她一定可以将他的形留在魔泉制成的寒冰镜中。
她手掌翩翩一翻,一块儿小巧的黑漆漆的镜子便出现在了她的掌中,里面分别映现的是冥夕和南知意的身影,南知意不是她前世认识的人,所以不是她的报复目标,那便唯有冥夕了。
镜中停留着冥夕倒映的影像,浅溪阴恻恻的道:“从前即便你不愿嫁给我父皇,但又何苦下毒害他,父皇死后,康国一日无君,被常国所吞灭,我一个亡国公主不得不委身去服侍一个比我父亲年纪还要大的老头子,以期求得他能派兵灭了卫国。
虽然我受尽了屈辱,甚至没能等到卫国灭亡,亲眼见到你身死的那一刻,但毕竟天理昭彰、因果轮回,卫国被周边列国瓜分,你也在那次变动中摔成了一烂泥,可是我并不感到快意,因为仇并不是我亲手报的,这一次我必要亲手杀了你才可解我心头之恨”
她边说边阴狠狠的笑着,向前走了两步,手指轻轻一握,地上的两根长长的头发便落于她的手中,那时冥夕的头发,有了形和毛发,便是万事俱备了,“尹昭昭你欠我康国的且等着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