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破釜沉舟(下)
徐莹一通发泄后摔门而去,叶棠问了婷婷才知道,她走后徐莹帮她去向导演请假,导演将徐莹骂了一通不说,还将两个新人也辞了,并赌咒发誓绝不再用公司任何人。
婷婷抠着手指,试探地问:“棠姐,以后你怎么办啊?”叶棠回答不了,她此时完全被挫败笼罩,没有丝毫力气思考。
司机送徐莹先走了,剧组自然也不会派车送他们,叶棠只好向杜方同借了车。
开到半路,下起雨来,开始还是几滴,几分钟之内就转为中雨。
叶棠躺在后座给父母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山区信号不好,一直无法接通。她烦恼无比,就在这时车子猛然停下,她咕噜一下滚了下去,头撞到座椅下面,钝痛无比。
“吃错药了你停车?”叶棠边骂边爬起来。婷婷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指向前方。叶棠费力看去,才发现是与前车追尾了。
婷婷哭了出来,叶棠看她没出息的样子,只好自己下车去解决。
天地间仿佛黄河倾倒浑浊一片,后面拥堵的车辆喇叭声此起彼伏,叶棠眼睛被雨水浸泡得通红,她用力盯着对她咆哮的前车司机,听他用不屑的语气指责她愚蠢,狮子大开口地要她为几道刮痕赔偿3万块。
在那瞬间,司机的脸和张培刚突然融合为一体,积压在心头的愤怒、委屈和冤枉泄洪般喷涌而出。她从山脚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前车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将车屁股砸得凹了进去。
司机大吼着她是疯子,她举起石头对准他,司机猴子似的蹿开,跑到车里拨电话,身后的喇叭声也戛然中断。
叶棠站在栏杆处,解下手上的莲花手链远远扔进山谷,“都去死吧,去死吧!”她喊到力竭,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交警来后,经过一番协商,她签了全责责任书。
送完婷婷再回家已将近十二点,她泡澡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冻醒,浑身热乎乎的,她估计是发烧了,翻了几粒药吃下,倒在床上,意识浑浑噩噩,眼前不断出现各种人的脸,张培刚、那群穿舞蹈服的女人,还有那个司机,他们手指着她,说她是疯子、贱货、荡妇,她挥舞着手赶他们,大喊大叫,换来的却是更加猖狂的笑声。
就在这时,小地突然凭空而降,将那群人赶走,满面带笑地朝她走来。
她大声吼道:“你还来做什么?我不干了!让她去死,我也去死,大家都去死!”
“叶施主,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切记切记。”
叶棠听得云里雾里,正要问个清楚,却见小地勾着兰花指,眨眼便消失不见。
“小地,你别走!”叶棠从喊声中清醒,她睁开眼,月光水似的在床前涌动,手腕上的七朵莲花手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她惊讶地坐起身,抚摸着手链,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做梦。身上的不适症状也已退去,精神仿佛比平时还要好几分,她抚摸着那朵半红半绿的莲花,小地那几句佛语清晰地在脑中浮现,她打开手机搜索,喃喃地读着上面解释。
“心是第一位的,身是第二位的,我是第一位的,世界是第二位的。要把握世界,先把握个人行动;要把握个人行动,先处理好内心的平衡。内心平衡?”
她掀开被子下床到房间里踱步,不断反刍这几句话,又走到客厅,最后干脆走出门。
小区里万籁寂静,银月挂在树梢,繁茂的花木蒸腾出带着草木香的白色雾气,她脑中里格外清朗,慢慢地琢磨起昨天的事儿来。她自认意志力坚定,从不把别人的诋毁否定放在心上,可昨天她却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错觉,以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她想这和她当时过于心焦脱不了关系,人一旦心乱了,就会容易被邪气侵扰;此外,她对肖文静抱有太过强烈的付出感,没有得到理想中的效果就会愤怒;再者,她对陆瑄有所求,对父母有所求,种种交织在一起,攻击了她心里的漏洞,进而造成全面崩溃。
那么肖文静呢?她是不是也因为心里的漏洞被张培刚找到并恶意的攻击,才会沦陷在他的歪理邪说里,
不辨是非、不明事理、不要脸面,要死要活地附庸在张培刚身边?不,不是不辨,是她的三观已经被张培刚改变,她觉得那就是对的。
肖文静缺爱吗?可她是独生女,她家庭不存在重男轻女的可能,她父母也温和宽厚,对她一个外人尚且关怀有加,对独生女肯定也如掌心明珠一般。
叶棠觉得自己又卡住了,先不说她们刚刚闹崩,就算没有,以肖文静此时的状态,恐怕也难以从她口中得知她缺失什么,需要什么。既然如此,不如换个方向,从张培刚下手,看看他给了肖文静什么。
她抓着这根细小的线,一点一点向前摸索,想起之前看过的有关男性在亲密关系中通过pua对女性进行精神操控和打压的新闻,某个高学历女生因此自杀丧命,结合肖文静种种异常表现,毫无质疑,张培刚肯定pua她了。她相信只要找到张培刚pua的手段,一定能发现肖文静内心的漏洞。
叶棠停下脚步,手按在膝盖上闭眼大口喘气,昏黑的世界中,绿色波光从两侧浓密葳蕤的树丛中流进她身体,将积累在各处的灰心丧气彻底驱散。
她感到无比畅快,身子轻盈得仿佛长了翅膀,她睁开眼,前方层楼尽头,有日光的红晕飘了出来。
叶棠理清思绪,更加没有睡意,洗漱完后,估计时间差不多,打电话给杜方同,拜托他打听张培刚消息。
杜方同对叶棠“以德报怨”的行为十分不解,可架不住她求,问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和导演,得知张培刚6月中旬到成都拍戏,目前都在BJ。
叶棠等不及张培刚几个月后拍戏回来,她必须在这十来天内找到关键。她把婷婷叫过来,让她假装去和张培刚谈恋爱,收集他在恋爱中的言行举止。
婷婷憋红了脸,大腿内部摩擦着往后退,“棠姐,我真不是有意撞车的,我赔一半钱行吗?不不,都我出,我陆续都赔给你。”
“和钱没关系,我是让你做好事,收集他哄骗女孩子的证据,也有助于你以后谈恋爱鉴别渣男。”
婷婷抽噎起来,哽得鼻子脸通红。叶棠估计她这胆量去了也得失败,挥挥手让她走了。
一计不成,叶棠打算去雇个机灵好看的影视院校学生,但又担心对方涉世未深被张培刚策反,酿成新的因果。左思右想,实在没合适的人,她心一横,决定自己亲自去。
她先添加张培刚微信,等了一天没有回应,她锲而不舍地连发八九条,由道歉转变成示好,张培刚终于通过验证。
叶棠晚上将摄像头绑在花瓶的月季花梗上,拨通了张培刚视频电话,手指搅着发丝,嗲声嗲气地就之前行为向他道歉。
张培刚不说话,叶棠忍着恶心,举例称赞他的才华,BJ爷们儿的局气,委婉表达对他很有兴趣,可仍没得到什么回应。
进展虽不如预期,但叶棠完全能接受,任哪个正常人对送上门的仇人都会有芥蒂。她不着急,她相信三天内,张培刚一定能有松动。
她满怀信心地收拾东西去健身房,一开门,徐莹大刀金马站在门外,扬手将一沓东西扔到她脸上,“叶棠,你他妈真不想干了,不过冷着你几天,让你好好想想,结果你就想怎么跟男的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