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旅途前夜
——创造新世界
活
——立体、灵动、生长
立体、灵动、生长,这不尽相同的三个位面,共同构成了一个变幻无常而又极富魅力的意体——活。
世界是活的,我也是活的。
世界是立体的,有无数维度和向度,我也如此。
为什么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虽有意志、思维、情绪、感受、行动,却难成活,反被困?是因为世界之万有、内心之万象难以捉摸、把握,在我们摸索时,这一团混沌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结”,把我们困于其中。
“结”就这样成了“劫”。
心理疾病,便是由心而发之物,成了令我们困囿其间的结。一时之间,“我”与“我”相隔甚远——看着冲突、碰撞、挣扎的自己,却无法让一切平息。
我们从出生起,就受着保护、规训、教化,学习文字、明晓人情、掌握法则、体察规律……这都是世世代代文明之凝结,是人在邈远洪荒中,逐渐摸索、建立、固化的支点。它们凝成无形的巨网,覆盖于世界之万有、内心之万象上,供我们在其上行走,而不至迷失。
我们深深地受益,但同时,却在亦步亦趋于支点上行走时,忽视了重要的事实——世界是活的,我也是活的。
文字、法则、规律……世间种种,皆是立体、灵动、生长的,但人们在多年保护、规训、教化中,或不知,或忘了这件事。我们将其横平竖直地放进心里,又用“死”的目光看万物、看自己——最终,我们困在结里,却不能活出去。
本书的“溯源系统”不仅是疗法,亦是活法,希望能让朋友们透过文字、画面,突破层层藩篱,脱离强迫症之结,逐渐触摸到立体、灵动、生长的世界,活出立体、灵动、生长的自己,最终长久地栖居于幸福的高地。
若要治愈强迫症,先让我们看得高一些、远一些,从强迫症所生成的世界说起。
毕竟,正如爱因斯坦所说——
“解决问题的意识层次必须高于提出问题的意识层次。”
外部世界与内部世界
我们每个人,都是内部世界的栖居者,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现实。
我们与外部世界的接触,永远要透过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我们对外部世界的思考,永远不能逃离自己的大脑与心理;我们对外部世界的认知,永远打上了过去体验的烙印。外部世界的物质、信息、能量,经过每个人各异的感觉、认知处理,展现在我们独有的内部世界中。
天上的闪电,在婴儿眼中,是一道刺眼的光;在远古先民眼里,是神灵的震怒;在现代科学家眼里,是大气中的放电现象。
在乐观者眼中,世界充盈着希望;在愤世嫉俗者眼中,世界满是不公;好学者看到,世界由未解之谜构成;美学家看到,世界激荡着美的震颤。
盲人的世界,是黑暗中的声音;聋人的世界,是无声的光影;通感者的世界,声音有色彩,数字有画面,词语有味道,颜色有音律……
外部世界本体没有变,人与人的内部世界却大相径庭。
可以用以下的表达式来简要地展现其中的关系。
外部世界⇌ 自我⇌ 内部世界
“外部世界”是在我们意识之外独立存在的“客观世界”,“内部世界”是外部世界与自我共创的“主观世界”。自我既是客观世界的组成部分,也是主观世界的组成部分。
自我改变着外部世界,外部世界亦改变着自我;外部世界通过自我,在内部世界中呈现出各异的形态;内部世界虽由外部世界元素构造而成,但又能超脱它,凭借自我拥有的思考力、想象力,无限地扩张……(此处的外部世界,指我们所能感知的部分)
我们无法脱离内部世界,只能在其中感知万物。
当我们患上强迫症时,便早已处于崩坏的内部世界中。
外部世界一如往常,内部世界却濒临崩塌。我们在恐惧的深谷中,在焦虑的湍流间,在思维的迷宫里,挣扎、嚎叫、求助,成为这可怖世界的奴隶。虽痛苦,却无力消解这些痛苦,只能在内部世界的坍圮中徘徊,反复苦闷的生活。情绪难以平复,痛苦没有出口,创伤无法愈合,即使外界晴空万里,我们也像处于永夜之中。
若要改变受困的状态,脱离强迫苦痛,就要从“自我”入手。
因为,我们不能决定外部世界的动向,却能通过改变自我,来彻底变换内部世界的呈现,使暗夜退散,还自己一片新天。
自我系统
自我的组成元素
基因、大脑、身体、心理、体验,这五个关键元素交互形成了“自我”。
基因,是人类的遗传物质。
大脑,是人类神经系统的关键部分,是高级神经活动的物质基础。
身体,是人体中除大脑以外的生理组织,是机体活动的物质基础。
心理,是情绪、感知、思考等心理活动的集合。人们常用“性格”来描述一些相对稳定的心理状态特性。
体验,是自我内部、自我与外部世界的物质、信息、能量交互(输入、输出、整合、分解等)的经验。我们的感知、思维、行动、所处的环境、所经历的事件等都是体验。
当然,往深一步说,基因表达、大脑运行、身体运作也是体验,大脑也可看作身体的一部分,“自我”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活系统,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这五元素作区分,是为了更好地剖析自我系统,否则我们理解“自我”,便觉玄之又玄、难以捉摸了。
人类的基因表达终生都在变化,体验会影响基因表达,基因、大脑、心理又会影响体验;大脑具有可塑性,持续地被基因、身体、心理、体验塑造着;心理也终其一生被大脑、身体、基因、体验雕塑着……这五元素密不可分,相互影响,相互塑造,形成立体、流变的“自我系统”,引导我们的情绪、感知、行为。换句话说,自我的每一点一滴,都能投射出基因、大脑、身体、心理、体验这五个位面。
“自我系统”即“自我”。
强调“系统”,是因为“自我”的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精密系统,也因为,不断地重复这一语汇,能让我们以更为综合、立体的视角看待自我,为自我的系统性优化建立意识、强化动力。
因此,读者阅读时,将“自我”与“自我系统”这两个名词画上等号即可。
自我系统相当重要,它是我们所有生命活动的孕育场,赋予我们生理、心理免疫力,左右我们所有的感受、思维、情绪、行动。
如果缺乏调控自我系统的意识,任其紊乱无序,我们的心理、生理、学习、工作、生活都会受阻,面对各类内外部冲突,应变力、复原力亦不足。久而久之,自我系统便会由混乱转向崩溃边缘,甚或全面崩盘。
强迫症就是在紊乱的自我系统中爆发的。
强迫症遗传信息、失衡的大脑、虚弱的体质、消沉的心态、痛苦的体验……这种种因素都会在点滴间削弱自我系统,并产生负面的“协同效应”,悄然间将我们拉入恶性循环中,最终使强迫症爆发。
既然如此,我们如何解决这一核心问题?
构建一个优质的自我系统。
构建优质自我系统的原因
在前文,我列出了一个简化的表达式:
外部世界⇌ 自我⇌ 内部世界
外部世界与自我,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交互,这种双向的互动交流,又会使我们的情绪、思维、感受、内部世界产生变动。如果不构建有力的自我系统,便是将身无片缕的自己完全交付给繁复、危险的世界,内、外部危机随时会爆发。
自我与外部世界的交互,可分为两类——外部世界对自我的改变、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改变。我便就这两类交互,论述构建优质自我系统的两层原因。
外部世界对自我的改变
外部世界,是极繁复的物质、信息、能量场。
我们一刻不停地与外部世界交互着、被外部世界塑造着。
我们呼吸空气,摄入食物,与体内的微生物共存;我们的感官接受着世界的声、光、色、味刺激;我们的身体吸收着热量,心理感受着精神能量。
我们感受、观察、模仿、思考、学习外部世界;我们说着这个世界的语言,奉行这个世界的习俗,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度。
他人的语言、行为、习性、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书籍、影视、音乐、绘画、广告、广播、公众号、短视频持续向我们输出信息;科学、哲学、神学、艺术、历史等学科,从不同位面为我们讲述世界的故事。
我们的基因、大脑、身体、心理、体验都被外部世界改变着。
但是,这种改变的趋势是好是坏,十分考验运气。
当我们无力调控自我、只能随波逐流时,若有幸在安全、善意的环境中成长、生活,便能安然无恙。但外部世界总有数不清的变数,即使我们生在良好的家庭,在学校里、社会上,也会存在无数负面信息,发生各类负面状况。
冷漠、欺瞒、嘲笑、掠夺、暴虐,负面的世界观、人生观……它们在外部世界的每个角落游荡。
若我们无法适当地调控自我,在负面的环境中,接触到负面的人、事、物时,便会给自我留下难以复原的创伤,破坏本就无序的自我系统,使其更为紊乱,为各类内、外部冲突制造隐患。有许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可能会发生:精神被打击,情绪被刺激,性格被扭曲,生活的希望被扼杀……
我们应该明白,外部世界波诡云谲、变幻莫测、难以捉摸;也应该明白,永远身处安全、善意环境的可能性万中无一。既然我们无法寄望于外部世界恒常安稳,也无法寄望于永远顺遂的好运气,就应该着手构建我们的“堡垒”——自我系统。
构建优质的自我系统,能让自我各元素处于良好状态,自如地观察、控制、管理自我,消解各类冲突。这就是在繁复的物质、信息、能量场中所建立的稳固活堡垒,尽力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即使受到伤害,也能尽快复原。
因此,从这一部分,我们得以明晰构建优质自我系统的第一层原因——自我保护。
自我对外部世界的改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句话几乎人人听过。
我们的工具从火、石、金属进化到飞机、手机、电脑,但总忘记了最重要的“器”——自我。
为什么我们总是忽略了这重中之重?
首先,我们的感受机制主要是“外向”的,便不可避免地,有“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自我意识困境。
其次,我们的社会语境也形成了一种错误的集体共识——外源生活。(这是为了方便论述而自造的概念。在溯源系统内,还有许多新概念。语言也是呈现新视角的“器”,请以灵活的心态看待它。)
“外源生活”的意思是,总以外部世界的人、事、物为出发点来生活。
我们从小到大,总能听到无数强行“外源化”生活的观点:生活无非是“车子房子票子”“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样简单粗暴地将生活“外源化”的观点还有许多,它不仅是芸芸众生对生活认知的忠实呈现,亦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我并不意欲从道德层面来批判这些观点,只从效益层面来指出这一认知的问题。
我们若要实现“人事物”的成就,只能由自我对外部世界进行改变。
如果说,自我是处理外部世界任务的硬件系统,外部世界的人事物就是各类软件程序。假若硬件系统配置不够,软件程序自然运行得不顺畅,甚至会让系统崩溃,电脑死机。
单纯的外源生活,就像是强制运行各类程序的电脑系统。当电脑死机时,只是重新启动,再次运行,不考虑更换新硬件或新电脑。这样的电脑系统虽然可以运作,但往往缓慢、卡顿、频繁死机。这就像许多人的生活,遇到挫折,不调整、不思考、不改善,只是硬扛,想着总能熬过去,最后往往以失败告终,而后慨叹人世不公、时运不济。
外源生活的人,脑中充斥着外部世界的人、事、物,而缺乏对自我的关注、发展,所以总处于这样的生活中:被各类事务推着走,大事小情不断,一旦空闲下来,却不知道做点什么,于是手机、电脑、床榻成了闲时标配。人生被无奈、空虚充斥,追逐着外人眼中的成功,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处于庄子所言“丧己于物,失性于俗”的状态。
这样的人,庄子称为“倒置之民”,是本末颠倒地生活之人。
舍近求远,舍本逐末,为生活带来诸多麻烦、劳苦。
更高效的生活方式,是“溯源生活”。
溯源生活的人,并不强制运行各类程序,而专心升级硬件系统,提升自我,从源头解决问题。如此这般,便能将无数外部事务的处理难度降低好几个层级,比起外源生活,自然高效许多,正是“一得永得,一通百通”的生活方式。
与其在紊乱的自我系统中踉跄前行,不如构建优质的自我系统,于外部世界方方面面中受益。
从这一部分,我们又能得出构建优质自我系统的第二层原因——高效发展。
除此二层原因之外,构建优质自我系统还有第三层原因。
它能带领我们获得幸福。
幸福
幸福:一个概念,一个支点
“幸福”,一个意外地,生活中少人提及的词语。
它似乎一开始,就离大多数人很遥远。
它也被我们的文化语境设定得很遥远。
在许多人的惯常思维中,“幸福”似天上的月亮,我们向前一步,它却向后一步,永远在天穹远处。
因为幸福离我们如此遥远,我们便很少提到它、想到它,又因为,我们那么少地提及它,而忙于、惯于、疲于搅和在日常的物质、信息流动中,我们便忘却、丢失了它。
从本质上说,“幸福”是我们从空无中创造的概念,“不幸”亦然。它就像一个空容器,随着人心的流转,投射出千千万万种定义。
如古罗马哲学家爱比克泰德(Epictetus)所说:“影响人心情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人对事件的观感。”
我们对幸福的定义,正在塑造我们的人生。
其实,“幸福”这一概念,只是一个支点。我们真正要做的是,确立这一个稳固、有力的支点,让它带领我们进入理想状态。
幸福如何定义?
有人说“三餐无忧”,有人说“功成名就”。
虽然,每个人对幸福的具体表现有自己的设计,但我们难以否认的是——幸福是美好的心理状态,是我们长久以来追寻的深度满足。
满足,是两相和合的状态,可以是身与心的和合,人与人的和合,时与事的和合……总之,它是一个融洽、熨帖、舒适的状态。
我们可凭“欲望之满足”的讨论,作为突破口,来理解这一状态。
欲望
欲望是人类的本能。
生存的欲望、求知的欲望、实现个人价值的欲望……它们长久地存在着。假若不能正确地应对这些欲望,便成了追月的痴人,永远求索,永远失望,永远痛苦。
“你为什么要一直奔跑?”
“我想追到月亮。”
“为什么要追呢?我们不是长久地沐浴着它的光辉吗?”
如果追月之人,变换自己的认知,那么对月亮的欲求立时便能满足,而且是长久地满足。
满足欲望,获得幸福,也是一样的道理。
有人说,这是自我欺骗,是精神胜利法。
先别急着下论断,听我说下去。进入幸福状态,当然不是一个念头那么简单。
欲望是生命的组成部分,但很多人将其视为洪水猛兽,为什么呢?
因为欲望带来了痛苦。
正因如此,许多人将“欲望”与“痛苦”画上了等号,并刻意地回避欲望、压制欲望。这并不是健康的认知、应对方式。
否定欲望,便是否定生命,是否定人性。
我们将文明的巨网密布于自我之上,将各处拆分、命名、研究,并通过这样严谨、细致的治学方式,获得了辉煌的进展。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让名称、属性、状态给我们可着手之处,从无到有地构筑社会的横纵轮廓,以造福众生。
但同时,我们也应用“活”的眼光去看待各类概念,而不为其所困。
“欲望”就是一个被僵化、单薄化理解的概念。
我们把“所想”“所求”安上“欲望”之名,又将它孤立、矮化、丑化,使它像魔鬼的诱饵,像光明的对立面。但当我们褪下文明给它涂上的重重油彩,将其层层紧绷、灰暗、僵硬的外壳划开后,便能看到它涌流、自由而无所不在的能量。
欲望是“动因”,是驱使我们生存、体验、发展的推动力。
朱光潜先生有云:“人生来好动,好发展,好创造。能动,能发展,能创造,便是顺从自然,便能享受快乐;不动,不发展,不创造,便是摧残生机,便不免感觉烦恼。”
再进一步说,欲望就是思维、情绪、感受的杂合体,我们无法将思维、情绪、感受从它身上抽离,并指摘它是不应存在的邪恶之物。在文明尚未出现前,我们这思维、情绪、感受所融成的杂合子——欲望——就已存在,并伴随我们度过了数百万年,支撑我们于蒙昧中建立文明。奈何文明又以名词、定义、语境赋予其负面意义,也将此后的一代又一代人困住。
欲望和思维、情绪、感受难分彼此、熔于一炉。事实上,欲望、思维、情绪、感受本就是“自我”这一生命体中,水乳交融的有机成分。
在溯源系统中,我将它们统称——心潮。
从心理的宏观位面看,思维是心潮,情绪是心潮,感受是心潮,欲望亦是心潮。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它们就在我们内心涌流,永不止息。
欲望本是可以引导、改变的,但不应,也无法彻底消灭。
它之所以会带来痛苦,是因为我们看待、应对欲望的方式不对。
我们以为,满足欲望就是做成特定的事、拥有特定之物、建立特定的社会关系。但我们忘却了,欲望是动因,是我们生存、体验、发展的推动力,它不会停止运动。当我们将满足某一欲望、达成某一固定标准看作幸福的话,除此之外的生活便显得黯淡,未达到标准时,总是不满着、渴求着,一旦到达之后,不多会儿就生发出空虚、无聊之感。
究其本源,是我们用静态的方式看待动态的万物。
自我是变动不居的,世界也变幻无常。
在动态的世界求静态的幸福标准,只是徒劳奔波,去追逐虚空幻影。
若将“幸福”看作结果,那它在流变的世界中,只占小小的一点,则人生所见,处处皆是“不幸”;若将“幸福”看作一个长期存续的状态,当我们进入那一状态时,便能长享幸福。
我们如同在海潮之上,海浪是不止不休的,正如欲望,正如心潮,正如世界的所有潮流一般。若我们静止于海中,就会被海浪推着走,甚或被吞噬;若我们能在浪潮之上平衡,与它保持动态的谐和,便能进入和合的满足状态。
和合、平衡、满足
是的,这一深度满足状态,不具固定形态,而是持续变动的。
幸福应是一种能随自我、世界变动而变动的状态,任沧海桑田、时移世易,总能有深度的满足——我们始终处于动态平衡之中。
平衡不是保持中庸。
举一个具象的比喻,假若要构成“10”,中庸是“5+5=10”,平衡可以是“1+9”“2+8”“3+7”“3.25+6.75”“2.5×4”……我们可以通过无数种方案获得平衡。
满足,是身心合意之感,是自我与内、外部世界和合的状态。内部世界流变,外部世界无常,要达到这种和合状态,就要通过优质的自我系统来保持平衡。毕竟,在内、外部世界中,除了自我系统外,我们再无可直接操纵之载体。
假如,我们的自我系统是凝滞、僵硬的,那么,当我们在流变的世界中穿梭时,总会这里削一角、那里磨一块,久而久之,就内耗严重、痛苦难耐了。“能力”追不上“目标”,“计划”赶不上“变化”,“理想”与“现实”有摩擦……这种种境况在人生中时有发生,它之所以带来痛苦,都是因为自我系统不能带领我们保持平衡,而引发了碰撞。
假如,我们的自我系统有序、稳定、灵活,便能凭借它,在流变的内境、外境中,如水流一样自如地涌动,水不会因碰撞而损耗,而能在灵动的方向中创造出新的平衡。
是的,我们的平衡还需要有方向。
生存是不止息的“动”,既然是“动”而非“静”,便总是有方向的,不能像无头苍蝇、无根浮萍那样,将一切交给“随机性”掌控,那就像闭眼走在公路上,极危险。
动态的平衡也含着无数的选择在其中。不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是“动”的方向。方向,能让我们不至在世界中漂泊、游离。
方向
如何明晰方向?
我看到许多答案:意义、价值、目标、乐趣……
有人认为,唯有意义才能升华生命;有人对意义嗤之以鼻,更看重切实价值;有人坚信,实在的目标才能改变生活;有人暗叹生命苦短,需专心体悟存在之乐趣。所以,我们会困惑,会思考:“正解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都是正解?
不要用做数学题的态度来寻求人生答案。
人生的复杂程度,远不是A、B、C、D可以描摹的,这样一味求简化的思维方式,往往会带来磨难。
扪心自问,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容许单一维度的固定方向来框定人生道路吗?假若将意义看作最终答案,难道就能彻底抛弃其它需求,不谈价值,不论乐趣?
切莫忽视这一点——方向也是活的。它是多维度的,是因人而异的,是持续流变的。我们结构精妙的大脑、瞬息万变的心理完全能应付得来人生方向的丰富、细化、探索、调整。
往深一步想,意义、价值、目标、乐趣之所以被人一再提及、一再追寻,就是因为,它们都能为人类提供方向。
我们所存在的世界,是一个全然不提供既定答案、既定方向的世界。但我们需要方向。若无方向,我们在来路不知、去路不明的宇宙间,就会持续地困惑、恐惧、无助、绝望。
正因我们需要方向,才有了意义、价值、目标、乐趣。
究其本源,它们都是人类为自己创造的方向维度。
当原始人类在荒茫的大地上行走时,他们的脑中并不存在意义、价值、目标、乐趣之类“概念”,只是跟随本能行动,确保自己能够生存下来。先人在一片洪荒中,在精神的“无”里,在一代又一代的发展中,逐渐凝结出了人生的答案。
“我们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意义/价值/目标/乐趣……”
人类又在构建社会机制的过程中,将这些答案内化于文化语境中,成为许许多多人共有的答案。我们可让这些答案为己所用,但不应拘泥于成规,让单一的维度成为行动的牢笼。就如著名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Viktor Emil Frankl)所说:“生命对每个人都提出了问题,他必须通过对自己生命的理解来回答生命的提问。”
自我是活的,人生也是活的,不要将概念僵化,把生命的路越走越死。不要做文明的囚徒,让生命被语言、概念、学科所“奴化”,最终委顿凋零。
去成就生“活”。
或许,说说我的生活,能更明晰地表达我所想。
在今天,在这个晚上,在我写作的这一刻,“意义、价值、目标、乐趣”是我前进的大方向,但我又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变通。
我可以为了意义而牺牲乐趣,又能在这样的行动中创造乐趣;我会为了一时享乐而搁置目标,又常为提升价值而树立目标;我乐于为眼前的目标设计意义,从而提升对自身价值的认可;在心情烦闷时,我也会放任自流、不管不顾,将意义、价值、目标、乐趣统统抛却……
在我生活的流变中,在动态的平衡里,方向丰富着、细化着、更新着,这不是负担,反而让我愈加轻快——因为,我的方向与自我紧密地和合。我并不为概念而困苦,却能让其活起来,支撑行动、思维、情绪、感受,在持续地前行中,保有与自我、与世界的谐和。
一切都极微妙而美妙。
虽然在自我之中,有心潮起伏,在世界之内,亦浪潮澎湃,但优质的自我系统,如航行中的轮船,既能在浪潮中自我保护,又能于浪潮中平稳航行。当我们平衡地,在内境、外境的波澜上穿行时,将会感到轻盈、自由、快乐,持续地处于深度的满足中,沉浸于幸福里。我们的内部世界,永恒的栖居地,也会在自我系统的灵活调控下,变得辽阔、璀璨、光华流转。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情绪得以平抚,痛苦得以止息,创口得以愈合,一切被清洗,我们将以焕然一新的感知触碰世界万象。
若能处于这样的状态中,则“生又何苦,死又何惧”?
我们能在人生的所有阶段,写就自己满意的答案。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一个“幸福”的定义,作为明确的支点,带领自己进入理想状态了。
幸福是——处于美好的内部世界里,于自我、内境、外境中保持着动态平衡。
如果你愿意进入这一世界,便带上书,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