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湖上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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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朵蓝色的烟花冲上天时,画艇正划在灵芝寺前。沐在冬日暮色中的雷峰塔,全身散发着夕阳的金色,如披着金色袈裟的老衲,宝相庄严,俯视着红尘紫陌中的西湖。
立在船头的宋慈正饶有兴趣地盯着那朵烟花。那朵烟花像在空中绽放的巨大菊花,迅速融入深青色的天空,了无痕迹。他头戴方巾,身着沉香色道袍,粉底皂靴,手中转着一枚青色哥窑茶盏。
“佳境总是太短。”宋慈身边的杨驸马感叹道。
舱顶上四五个船夫撑着长长的竹蒿,来来往往走着,这艘名唤“间绿”的画舫是杨驸马常年包租的画舫。画舫舱面宽阔,几案雅致,茶具、酒器都十分精美,不负西湖上头等画舫的名头。画舫已然宏大华丽,舱里还有五位来自中和楼官伎在演奏着箫、笙、筚篥、嵇琴、方响,丝竹管弦缭绕舫间,惹来岸上众多游人远远驻足观望。
“果然是‘杨家富贵’。”宋慈举起茶盏,笑着打趣道:“这船、这乐、这茶。”他与杨驸马有同年之谊,因此说话毫不见外。
“惠父兄,美肴佳乐易有,胜景嘉客却是难得。”杨驸马今日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道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叠纸西川扇子。他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英武之气逼人,活脱脱一副山门金刚的模样,身上从来没有富贵子弟的娇骄之气。
“我倒是羡煞那些小艇上的客人,何等闲野。”他笑着用手一指前面。
一艘插着一面红色方旗的小划艇轻盈地闪到画舫前面,如同大虎前的狡兔。划船的船娘身着杏黄色衫子,身材甚是窈窕。小艇前舱里有小童在烹着茶,小小的船舱内只有两个士子模样的青年男子在对案小酌。他们睥睨万物,谈兴正浓,根本没有理睬画舫这边。
“我等当年年少时岂非如此!”杨驸马叹口气,“是不是有大苏赤壁泛舟的意境?”
宋慈点点头,也感慨道。“‘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
“这莫不是辛幼安的长短句?”
“两位有什么乐事,进来说与我等听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客人晾在这里,不是主家的做派。”听声音,是牟子才在舱内招唤两人。宋慈与杨驸马相视一笑,一起踱入舱来。
外舱内共六张方椅,分两侧排列。方椅间茶几上菜肴已经收拾起,陈着蜜饯李子、雪花糕、姜丝梅儿、雕花梅球等四样果品。新泡的茗茶且温且香,茶气弥漫在舱间。
“龙溪、惠父,在议论濠鱼之乐呢。”右首第三椅子上的蒋重珍打趣道。“刚才依稀听见惠父在吟诵辛幼安(稼轩)的长短句呢。”
“说来听听,是辛稼轩的哪句?”牟子才很好奇。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宋慈坐到左手第三把方椅上。
“若论起这句,与李太白‘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有异曲同工之妙。”谢枋评论道,众人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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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会的气氛很是融洽温馨。在座者六人都是淳熙戊申年进士。左首是年龄最长的谢枋(字君直),以前任职御史台,现致仕提举祠观,差监潭州南岳庙。右首是牟子才(字荐叟),刚从蜀地利州东路凤州转任湖州,正至行在述职。左手第二把椅子上是主人杨延龄(字龙溪)驸马,现任职宗正寺玉牒局,杨驸马对面是工部侍郎陈求道(字得之)。左首第三椅子上是宋慈(字惠父),现为临安府通判,提点临安府刑狱。宋慈对面是太常寺少丞蒋重珍(字良贵)。
今天宴会的主人是杨延龄。杨延龄玉树临风、伟岸英朗,琼林宴上被孝宗皇帝一眼相中,娶了孝宗的小妹妹嘉国公主,因此被称为杨驸马。金榜题名,又得一桩好姻缘,真真羡煞了一众同年。婚后杨驸马夫妻琴瑟和谐,甚是恩爱。可惜天道无常,婚后十一年后公主早逝,当今天子又与早禅的孝宗皇帝不睦,杨驸马受此牵连不为执政所重,安置于闲职。好在杨驸马家财殷实,平素又不喜功名,索性借此纵情山水,以啸傲临泉为乐。
暮色将临,归鸥投林,湖风凉爽,大家甚是惬意。午间和乐楼的宴席很是丰盛,大家对席上的蟹生、蟹羹、蟹酿橙、醉蟹赞不绝口,这让杨驸马很是受用。他悄悄走到内舱帘前,低声吩咐里面:“你们唱个《宜春令》来奉茶。”须臾,女乐们细吹细唱起来,清凉委婉,动人心魄。
杨驸马落座后,冲大家拱拱手:“难得今日各位年兄有雅兴,成就此场嘉会。今日薄宴,主要是贺荐叟兄高升。又逢正月将尽,新春在望,良辰难得,请各位年兄务必尽兴。”
大家一起回礼:“龙溪过谦了。”
“牟兄这次转知湖州,来此东南安乐窝,远离北兵凶险,可谓否极福来。今日最应尽兴而归。”蒋重珍端起茶盏,打趣说道。
“不瞒诸位年兄,前几年在蜀地,愚兄真真是死里逃生。”牟子才见众人对这话题很是关切,便娓娓道来。“叵测吴曦那厮,勾结北人,偷献阶、成、和、凤四州,引北兵入凤州,僭王位于兴州,议行削发左衽之令。还欲统军十万沿嘉陵江而下,声约与北兵夹攻襄阳。”他见众人听得仔细,有意放慢了语速。“那时节,全川军民皆惊,程冬老(程松,四川宣抚使)外逃,大事几不可为。幸得安子文(丙)等义士挽狂澜于既倒,勇斩吴曦那厮,驱逐北人,蜀地才得以保全。愚兄才有幸再见各位年兄及这帝都风采。”
亲身经历了叛乱和兵灾的牟子才绘声绘色的讲述,较之塘报公文中干巴巴的文字自然生动得多。川蜀居长江上游,藩蔽荆襄、控御关陇,是南宋半壁江山的天然屏障。宋室南渡后,尤其是富平之败后,川蜀成为金人侵宋的首选地。幸得吴阶(谥号武安)、吴麟(谥号武顺)兄弟忠勇过人,在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屡败金兀术大军,绍兴年间川蜀才得以保全,吴氏兄弟因此是保全川蜀的柱石。
这个吴曦是吴麟的孙子,在其父吴挺死后,吴曦任四川宣抚副使、兴州知州,兼任陕西、河东招抚使。大家想不到这个贵为一地诸侯、身肩川蜀安危的吴曦会勾结北人,献地叛乱,自称蜀王。噩耗传到东南,适逢开禧北伐东线符离之败,南宋朝野人心惶惶,大好河山危在旦夕。幸好有安丙、李好古等人,组织七十余名义士,刺杀了在位仅四十一天的吴曦。蜀中军民士气为之大振,趁机击退北人,收复失地,川蜀乃至南宋才得以保全。
“程冬老不能保全川蜀军民,弃城狂奔,真真可恨也!”在座众人中,宋慈虽是进士出身,但是有勇有谋,在江西路和福建路幕府中多次参预军事,平定过三峒贼和闽中叛乱,忠勇过人。他对七年前的蜀中吴曦之乱甚为关切。“听闻程冬老兼程出峡,竟然西向掩泪,惊魂未定:‘吾今获保头颅矣。’真真恨杀人也。”
“这已经成为都下朝野的笑话了。”蒋重珍拍着案几,连连叹息道。“真真可惜武顺家八十年忠义,竟然毁于一旦。”
“也是当今天子英明,感动上苍,天佑大宋,川蜀无恙。”牟子才端起哥窑酒杯,润润嗓子。“今日愚兄才能与诸位在此共赏这钱塘三秋桂子、十万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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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西湖风月,还是龙溪最让人羡煞。在西湖边坐拥挹秀园,与史卫王半春园、小隐园,贾太尉养乐园一众名园为邻,窗邻一勺春水,何其幸事。”陈求道此言不虚。杨驸马除了内湖边的挹秀园外,还有东寺、西宅、南湖、北园几处宅院,端的是个富贵之人。
“莫忘了君直的秀野园。听说还金屋藏……”蒋重珍把脸转向谢枋,蓦然觉察到谢枋脸色不太好,便及时打住了话。杨家的挹秀园与谢家的秀野园都毗邻内湖,隔墙而居。二人特意比邻而居,尽得白乐天“明月好同三径夜,绿杨宜开两家春”之妙,一直被在座众人传为佳话。听闻秀野园里居住着谢枋的一位小娘,可谓金屋藏娇,但是谢枋从未主动提起过。
“良贵说笑了。愚兄而今年过半百,又落职闲居,哪能入娇娘的青眼?”谢枋曾是先韩太师(侂胄)座中红人,风光一时无两。四年前韩太师被诛杀后,他亦受牵连被免官。他在座中年岁最长,头发确实也花白了许多。宋慈注意到,自登船以来,谢枋只是微笑,却不甚言语,似乎颇有心事。方才蒋重珍提及金屋藏娇之事似乎触及谢枋的心事,他脸色甚为难看。“君直心情不佳,莫非与他那位小娘子有关?”宋慈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说起这富贵二字,我哪敢当。”那厢杨驸马正在叫屈。“若论这贵字,小弟最大的职也只是个宗正寺玉牒局闲差,怎比得君直观文殿大学士的显赫。”谢枋一脸苦笑,连连摆手。“再说这富字,这临安府乃天子脚下,比小弟富十倍、百倍的人多了去,譬如张循王、贾太尉等两位。大家莫忘了钱眼中的张循王。”
在座唯有谢枋会心大笑,这是今日茶会上他第一次开颜,其他诸人则不明其妙。张循王(张俊)的财富整个临安府无人不知,他曾用一千两银子铸成一个巨大的银球,让偷儿无可奈何,银球因此唤作“没奈何”。但是“钱眼中的张循王”的典故在座多数人却不知,故而莫名其妙。
“还是请君直给大伙讲下,聊为一乐。”
“光尧太上皇帝(宋高宗)在世时,一次内宫开演,听参军戏。有优人称自己善观天文,云:‘世间贵官人,必应星象,我悉能窥之。法当用浑仪,设玉衡,若对其人窥之,则见星而不见其人。玉衡不能卒办,用铜钱一文亦可。’优人拿着铜钱,对着钱孔窥看光尧,边拜边说:‘真是帝星。’轮到看秦太师(秦桧),曰:‘相星也。’看韩蕲王(韩世忠),赞叹说:‘将星也。’”谢枋也效牟子才放慢了语速,故意卖个关子。“最后轮到张循王,优人曰:‘不见其星。’在座众人皆惊,不免为优人捏把汗。”然后抖了包袱:“高宗皇帝复令窥张循王,那优人也莫名其妙,一脸委屈:‘小人确实看不见星,只见张郡王在钱眼内坐。’”
在座众人忍不住都大笑起来,蒋重珍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连旁边服侍的画舫船主也忍不住大笑。这参军戏倒也戏谑。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画艇恰好划过显应观,夕阳照耀下,张循王府的迎光楼赫然在望。迎光楼有一座巨大的二合一勾连搭式屋顶,其临湖的平屋全部是时尚的槅扇窗,屋顶一宽大的露台傲然独立,俨然王侯之家的富贵气象,丝毫不弱于皇家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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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一片笑语喧嚣之际,仆役们趁机进舱来更换杯盘,内舱里女乐们换了一套《南石榴花》“佳期重会”。
宋慈环顾四围,诸人正在围着陈求道说书事。杨驸马刚从后舱净手回来,宋慈走近他,低声问道:“今日府衙内公务颇多,适才匆匆而来未及详问,彦发兄怎么没来?”
“唉,娄彦发染上时疫,卧床不起。前日我着人拿帖子去请,他当时就告假了。今早他差人送了几件果品来。”杨叹口气,“此次疫情颇有山雨欲来的气势,甚是凶猛。我府内北园、南寺那边都有人着了道,无奈何封闭了这几处园林,把人都移到城里去居住。现在只有挹秀园那边有人居住。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艇夫们须在湖上操练呢。”
不知道何时谢枋踱到两人身后,待杨驸马走开后,他倾身靠近宋慈,也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久居园林,远离朝堂,消息蔽塞。惠父,听闻疫情有大作之势?”
宋慈请他一起在身边的方椅上坐下,“都下周边各州府军近来上报疫情甚多。临安周边州县,如湖州、嘉兴府,已有数万人之众着了其道。圣上也忧心忡忡,昨日刚刚降了三道旨,着户部、工部、临安府急办。后日陈府尹还要与小弟议论此事。这次时疫汹汹,又逢冬日天寒,兄长也要当心身体,注意防护。”
“谢谢惠父挂念。”
“忽然忆得我等登科那年,是淳熙戊申年吧,当年淮甸流民二三十万避乱江南,结草舍遍山谷,暴露寒馁,疫死者半,何等惨烈。”
谢枋望着船外,湖水浩渺,柳色依依,红尘紫陌。“时光只解催人老!登科至今已二十年了!”
“是呀。江湖夜雨十年灯!想当年打马游街,春风十里,何等年少轻狂。”宋慈也被感染了,忍不住慨叹道。
“那些勾栏瓦舍的岁月历历如在眼前。”蒋良贵突然插嘴进来:
“当年琼林宴后,我们几个同年临湖,听兰桂坊头牌白牡丹弹琵琶。那白牡丹何等明艳动人,一首霓裳羽衣曲真是三日绕梁!”
谢枋脸色微微一变,低头抿着茶水。“难得你还记得兰桂坊。”
“金榜题名,良辰嘉会,怎能忘却!”
这时间其他几人都聚了过来:“是呀,赏心乐事,良辰美景,此等佳会,岂能无诗?”
杨驸马以扇击掌:“此间以君直兄最为工诗,何不作一首助兴?”谢枋年最长,又颇能诗,与本朝诗坛名家,如尤文简(延之)、范石湖、杨诚斋、陆放翁、辛稼轩、姜白石等,都有过交往。
谢枋起身拱拱手:“愧不敢当呀。舱内美酒香茗,又有美娘妙乐,窗外湖上美景如斯。今日由我先抛砖引玉,献丑于前了。”他思考片刻,口占一首:“窗外日光弹指过,艇前柳影坐间移。一杯未尽笙歌送,岸上申牌又报时。”
大家齐声称好。陈求道招呼人拿纸笔来:“容我慢慢录下。诸位好好作诗,小弟不才,只会写几个拙字。日后我等也做个西湖雅集来,当不逊于谢太傅、王逸少的兰亭集会,大苏、黄山谷的西园集会吧。”
“得之太自谦了。你那句‘昏鸦归欲尽,数个入诗来’好不闲情!”
“我也得了一首。”杨驸马好久没作诗了,今日也风雅一番。“舟移别岸水纹开,日暖风香正落梅。山色蒙蒙横画轴,白鸥飞处带诗来。”
“好诗,好诗!”众人无不击掌赞赏。
内舱内传来一曲琵琶声,是首宋慈熟悉的乐曲“月儿高”。(传说是前朝玄宗自拟的“霓裳羽衣曲”)茶迷酒醺间,宋慈有些恍惚了,不觉忆起当年那位翩翩起舞的白衣舞娘了,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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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心乐事罢,众人在舱内或坐或立,凭窗赏着湖上美景。此时画艇已过钱湖门,正驶向清波门。右手岸上正是湖东聚景御园,园内蟠松百千,枫林如染,楼沐斜晖,甚是壮观。
陈求道赞到:“真真良辰美景也。龙溪兄,可以请画院的马待诏(马远,字遥父)来画下这半角山水。”他写一手好榜书,常为人写匾额,深谙书画之道。
“甚妙。前日小弟刚和马遥父一起小宴,得其图《寒江独钓图》。待有暇时开场挂画会,请诸位一起把玩。”杨驸马喜欢字画,家里收藏历朝名人字画甚多,对字画品鉴眼力很高。
“这位马待诏,可是唤做马半山的那位?”座中有人问到。
“正是此人。”杨驸马捻着髭须。“遥父是李晞古(唐)的传人。”“我还识得一位待诏,迪功郎唤做李嵩的。你可识得?”
“也是小弟的至交。”
“众位可知,道君皇帝时有位画院待诏,尤善界画,唤做张择端。此人曾作《清明上河图》,写东京汴梁的繁华景象,甚是精美。某年清明时,禁中挂画时我曾忝得一观。”许久没有发声的谢枋突然出声。谈及东京汴梁,一众人默然了,气氛有些压抑。
忽然,画舫上的船手们喝一声彩来。原来湖西两箭地外,有两艘长艇竞速而过,推波破浪,有龙行鲸走之势。
“这莫不是龙溪府上的艇队?”宋慈遥指着赛艇问道。权贵之家都养有专门的艇队,为每年端午节的西湖赛艇作准备。
“着绿衣的是我家的,着红衣的是甘内侍府的。”杨驸马仔细看了一番,他又接上了方才的话题,“说起这赛艇,那位张择端待诏还作过一卷《西湖竞舟图》,写这西湖端阳竞舟胜景,也堪一观。几年前,我也有幸在禁中一观,当日彦发兄也在场。可惜已失窃了……”
“失窃了?”案件总能撩拨起宋慈的神经。他刚想发问,突然舱顶又喧闹了起来,这次不是为了赛艇。大家扭头四望,竟然看不出端倪,湖面上依然一副静好的气象。船主此刻匆匆走进舱来。
“葛岭上走火了”。大家急忙走出舱室,齐齐立在前甲板上张望。果然,湖西北方向葛岭上有隐隐火光,确然是走火了。杨驸马和谢枋更紧张些,因为他们二人的园子都在葛岭下。因为日暮背光,走火处又远,暂时确定不了走火的具体所在。
宋慈下意识地用眼光寻找着附近的望楼,找到了九里松曲院路口的西南隅望楼。那上面已经升起了一面红色旗帜。他早就把望楼的旗语熟记于心,“西南隅一面旗帜”标识的是……城西隅钱湖门外清化桥外葛岭。
有眼力好的船夫手搭凉棚,仔细张望:“是在水仙娘娘庙附近无疑。”
杨驸马和谢枋都长舒一口气。这水仙娘娘庙在大佛头后面、十三间堂左侧、保叔塔右侧的松林里。杨谢两家园子都在葛岭下的内湖边,距离水仙娘娘庙甚远,应该无恙。
宋慈却眉头一皱,水仙娘娘庙人迹罕至,据传言说,那里一直是个不太干净的所在。时疫正烈,事绪万端,这野庙淫祠又突然失火,希望不要再生什么事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