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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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港梦奔走呼号的“浙东四杰”

如果竖立一块宁波舟山港建设功勋碑的话,碑上必然会有一长串名字。其中定会有四位宁波、舟山人:卢绪章和包玉刚,张志飞和王家恒。笔者姑且称他们为“浙东四杰”。

话题,自然还得从卢绪章聊起。

卢绪章是一位传奇式人物。

笔者年轻时,是个电影迷,但凡有新上映的影片,必欲先睹为快。那时,珠江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一部《与魔鬼打交道的人》,风靡全国。影片描写中共地下党员张公甫与敌顽作斗争的故事。这位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勇者,出入于商场、舞厅,周旋于中统、军统之间,智勇双全,处变不惊。观众观看完影片后,记住了那位方脸、浓眉、天庭开阔的主角张公甫。后来,笔者才知晓,这位张公甫的生活原型就是宁波人卢绪章,转而十分敬佩这位参与过地下斗争的英雄。

卢绪章于1911年出生在宁波鄞县城区小沙泥街一户商人之家,14岁即去上海一家轮船公司当学徒,21岁时与人合资设立光大行,开始他的经商生涯。受到当时革命风潮影响,卢绪章积极投身社会进步活动,“七七事变”不久,他加入中共地下党,并受派遣去国民政府临时陪都重庆。

此后,卢绪章西装革履,像模像样地当起资本家,跟社会各界头面人物保持密切关系,与国民党上层人物打得火热。他利用宋美龄的航空委员会的飞机倒卖黄金、美钞,拉拢蒋介石侍从室专员,获取了少将参议头衔,通过孙科的太子系与苏联做生意,甚至把国民党CC系头子陈果夫拉进自己的制药厂当董事长。在波诡云谲的政商两界,卢绪章如鱼得水,为党筹措了大量活动经费。电影《与魔鬼打交道的人》,讲述的就是卢绪章在1947年的上海滩做地下工作的一段故事。

上海解放后,卢绪章参与上海军管会工作,后长期在经贸系统,直到担任外贸部常务副部长。“文化大革命”中,这位老革命也免不了受到冲击。运动结束,卢绪章复出,担任国家旅游局局长。

其时,远在香港的世界船王包玉刚注意到了卢绪章复出的消息。由此,两位名人共同创造了一段历史,留下了一段佳话。

原来,包玉刚与卢绪章是表亲关系,按照辈分、年龄,包玉刚应叫卢绪章一声表兄。此时,包玉刚已是闻名天下的世界船王。他早年以10万元资金起步,从事海上运输事业,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创立了环球航运公司,不断购置新船,拓展航运业务,生意遍及世界五大洲四大洋,终于在1978年坐上世界七大船王的第一把交椅,被美国人冠以“海上的统治者”雅号,创造了商界另一个传奇。

包玉刚虽然身在海外经营航运,但他有着浓烈的受国情怀、故乡情结。他从内地报纸上看到表兄卢绪章复出的消息,十分欣喜,立即试探着给卢绪章修了一封家书。卢绪章及时回复,并诚邀包玉刚访问内地。此后,两人飞鸿往来,更显亲近。

1978年秋,在卢绪章的牵线搭桥下,包玉刚致函有关部门,希望赴内地“探亲”。有关部门迅即复电,邀请包玉刚来访。卢绪章对包玉刚的行程作了精心安排。是年11月,包玉刚偕夫人秘密抵达北京。

不久,73岁高龄的卢绪章,受党中央委派,回到故乡宁波。随后,他被浙江省政府、宁波市政府聘为特邀顾问,协助开展对外开放工作。卢绪章见到省市领导就说,他是给家乡来跑腿的。他的任务是把全世界的“宁波帮”发动起来,建设宁波,建设宁波港。

卢绪章第一个“发动”的对象是他的表弟包玉刚。

在卢绪章的提议下,1984年8月上旬,包玉刚向家乡领导发出访问香港的邀请。宁波市委原书记葛洪升后来在一篇回忆文章中对此次访问作过生动描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包玉刚。葛洪升转达了中央的指示。包玉刚设宴招待访问团全体成员。席间,他们介绍了宁波的情况,包括北仑港,还谈到偌大的宁波至今没有一所大学。卢绪章作了精彩概括。他说,宁波的发展,归根到底是一个“才(财)”字:无贝之“才”和有贝之“财”。包玉刚频频点头,深表赞同。葛洪升代表宁波市委、市政府,诚挚邀请包玉刚先生回故乡探亲,包玉刚一口答允。

1984年10月28日,包玉刚在表兄卢绪章的陪同下,乘坐包机经杭州抵达宁波庄桥机场。庄桥恰巧是包玉刚祖宅所在地。据当时同机人员说,回到阔别几十年的故乡,包玉刚和他夫人在飞机即将降落庄桥机场的刹那间显得异常兴奋。夫妇俩半站半蹲,脸颊紧贴着舷窗,从半空中一睹家乡面目,探亲团全体成员发出一片欢呼声。

包玉刚回到梦里思念的故乡,故乡人热情地接待包玉刚。

第二天,包玉刚在卢绪章顾问和宁波市主要领导陪同下,首次登上北仑港10万吨级码头。

那天,胖墩墩的包玉刚穿着一套浅色西装,系着棕色斜纹领带,右手斜插进西装襟边,跑前跑后,看个不够,差点手舞足蹈。他脸上满是惊喜之色,浓黑的三角眉似要飞离脸庞。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引得在旁的人员也开怀大笑。

作为航运巨子,包玉刚对港口有着浓厚兴趣和特殊情感。此时已初具规模的北仑港,在世界船王包玉刚面前,展现了它的风姿。包玉刚被这个有着巨大潜力的港口吸引住了。他几乎跑遍了世界上所有大港,想不到自己家乡竟有这么理想的天然良港。他对陪同的宁波市领导说,宁波的潜力很大,特别是宁波港,是中国最有前途的港口。深水良港好比一家大银行,如果能充分开发,就会财源不断。因此,建设宁波港是造福子孙的大事啊!

陪同的市领导频频颔首。第二天,大家试探着询问世界船王有何打算。包玉刚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说出了他的大胆计划:建造一个能靠泊30万吨级货轮的超大型港口,同时开发一个20平方公里的临港工业区,利用港口便利,兴建一个大型钢铁厂。

宁波北仑港就这样进入了“世界船王”包玉刚的视野,成为他逢人必讲的话题。

机会再一次降临。

1985年12月,国务院成立宁波经济开发协调小组,卢绪章、包玉刚为顾问,并在国家计委专门设立宁波开发办公室。为一个地区设立专门协调小组,多次开会协调解决重大问题,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绝无仅有。

卢绪章对北仑港念念不忘。他充分利用协调平台,继续为家乡奔走呼号、出谋划策。他在几个场合对人说过,他的下半生就是要争取时间,把北仑港建设好。卢绪章上书中央,为进一步发挥北仑港作用,建议国家将北仑港二期工程建设列入“七五”计划,同时抓好交通配套,沟通北仑港与长江中下游沿江各港口运输,为上海港分流。1990年4月,卢绪章不顾年事已高、身体衰弱,又一次跑遍宁波,与当地领导商讨宁波对外开放和港口建设问题。

返京后,卢绪章一连几日默默坐在自家书桌前。面对窗外每天升起的朝日与落山的夕照,欣赏着窗台上的鲜花和勤劳的蜜蜂,思绪翻滚,不能自已。“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自知已进入暮年,觉得有必要再次上书中央,提出或许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的建议。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中央的信任,对得起故乡人民的重托。于是,他用已略显僵硬笨拙的双手,铺开红格信笺,以习惯的竖写格式,一笔一画,认真书写着每个字。他在信中提出,宁波这几年来,以发动“宁波帮”、发挥宁波港优势,带动宁波经济发展,已经形成几种开放模式。但确实缺少一个大型国际中转港。为此,他看过沿海很多港口,确信唯有宁波港才是最佳选择!过了两年,国家计委批准建设北仑港区20万吨级大型货物码头,北仑港跨上新的台阶。

当然不能说,北仑港后来建设20万吨级码头,是卢绪章凭一己之力拿下的,恐怕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如此伟力。但在北仑港发展进程中,卢绪章做了他能做的事,尽了他该尽的心,这恐怕也是不争的事实!笔者今天行文至此,还是略作停顿,由衷地向这位传奇式的先驱表示敬意!

然后,笔者再来描写令人尊敬的“浙东四杰”中的另外两位:张志飞和王家恒。

张志飞是地道的舟山人,1913年生在海岛上。年幼时割草放牛,人极聪慧,一上学就是四年级。家里见他与书籍有缘,就卖掉耕牛,悉心培养他。后来,张志飞考取免费的上海吴淞商航学校,两年后到一艘英国船上实习。他英文好,航海技术不错,一段时间后,先后被晋升为二副、大副。抗战爆发,国民政府实施“沉船计划”,爱国热情高涨的张志飞,主动请缨。他站在甲板上指挥炸船,岸上日本兵用机枪对着沉船扫射,张志飞镇定自若,潜水逃脱。但是,日本人的军舰和轮船最终还是开进了黄浦江。国民党地下组织物色合适人选,计划炸掉日本旗舰。张志飞闻讯,准备献身。国民党地下组织认为张志飞不是国民党员,就没有让他去,但张志飞还是遭到日伪机关通缉,被迫逃离上海,返回宁波。一个偶然机会,张志飞结识了国民政府的宁波专员,便加入了抗日活动,居然得到这位专员大人赏识,被提拔为县政。共产党地下组织还以为张志飞是延安派遣来的人。不久,张志飞即与中共地下党组织建立联系,参加抗日武装。1946年,他随三五支队北撤山东,后转战东北,担任通化专员。不久随解放大军南下,担任浙江省第一任航务局局长。笔者曾在宁波舟山港档案馆中,见过这位老局长印戳上龙飞凤舞的文字和潇洒的签名。

1973年,国务院港口建设领导小组同志来浙江沿海考察港口,时任浙江省交通厅副厅长张志飞全程陪同。张志飞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经常跑东南亚航线,对宁波、舟山群岛一带海况非常熟悉。他摊开一直带在身边的几张东海海图,其中最早的一张海图由英国人于1893年测绘。张志飞向国务院港口建设领导小组的同志汇报自己所熟知的东海沿岸情况,还和盘托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开发建设“东方大港”的设想:将宁波和舟山两地将近200多公里长的深水岸线开发出来,建设中国最大的港口群,从根本上改变浙江乃至中国的航运格局。

国务院港口建设领导小组的同志也被张志飞的宏伟设想所震撼,慎重地问张志飞:“此处会不会淤积?”张志飞蛮有把握地回答,现在距英国人测绘时已80多年,此处航道没有淤积,说明不会再出现淤积现象。

也许囿于当时的国力和航运现状吧,国家最终选择在镇海建设煤炭码头。但此次的考察与提问,却像一颗种子,埋进了张志飞心里,成了他日后的心病。自此,他寝食难安,一直记挂着开发建设宁波舟山大港。他逢人便讲,有文必说,差点成为鲁迅先生笔下那个念念叨叨的祥林嫂。但也许张志飞这个设想在当时人们看来过于宏大、过于超前、过于新奇,甚至是太离奇、太夸张了吧,曲高和寡,应者寥寥。

直到1985年,另一位传奇式人物王家恒的加盟,使呼唤“东方大港”的声浪陡然掀起一波高潮。

王家恒时任舟山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他也有着传奇般的革命生涯。他是浙江岱山人,1918年生于盐民之家,抗战初期即加入共产党。日寇侵占岱山后,组织上派遣王家恒打入国民党刚组建的定海自卫队,潜伏12年,王家恒当上自卫队中队长兼指导员,掌握了一支武装力量。有一段时间,电视剧《潜伏》风行,王家恒就被人们誉为“舟山版”余则成。新中国成立后,王家恒出任舟山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20世纪80年代,他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

张志飞关于建设东方大港的呼吁,激起王家恒这位在舟山土生土长,又为舟山解放流血流汗的老战士的强烈共鸣。他极为赞同张志飞老厅长的方案,希望努力促成国家尽早开发建设“东方大港”。

1984年5月15日至31日,六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在京隆重举行。王家恒除认真听取大会报告、参加代表团审议外,集中精力起草了一份《建议把“东方大港”的建设列为国家开发项目》的议案。在议案中,王家恒分析道,浙江舟山地区位于我国南北海运和长江航运交点,正处于东西太平洋交通要冲。宁波北仑所联结的舟山定海、普陀进港航道水深13米至21米,超过大连、秦皇岛、天津、青岛、连云港、上海、福州、黄埔和香港,可供15万吨级载轮顺利进出,20万吨级重载轮候潮进出。港区内水域宽广,达106平方公里,可建10万吨级以上泊位的深水岸线长达30余公里,回旋余地极大。由群岛环抱所成的封闭式天然避风挡浪屏障,能避东西南北方向风浪,既可确保海运安全,也无须耗巨资人力筑防浪堤。且此处常年水暖,不冻不淤,又可节省大量航道疏浚费用。此外,舟山海域的岩基、气象、地质、激流等均适宜建港。

在议案中,王家恒还认为,在宁波北仑至舟山定海、普陀间建设一个洲际性深水港,近期可为上海港分流,缓解我国外贸运输严重挤港、压船、赔汇的现状,在国际经济竞争中取得主动地位;远期将可使上海港北至南通、张家港,南至北仑、舟山港,发展成环球集装箱船母港,成为国际海运枢纽和贸易金融中心。

在议案最后,王家恒大声疾呼:尽快决策,绝不能让舟山海域再沉睡下去,更不能让这么好的天然良港废弃了!

多么清醒理智、科学周详又充满热血激情的一份议案啊!即使在事过36年后的今天读来,还是让人血脉偾张、激动不已!

为加重议案分量,王家恒联络了浙江代表团37名全国人大代表,一起联署,提交大会。经大会审议同意,该文被列为六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第73号议案,交给交通部答复处理。

于是,便有了同年7月那次声势浩大的考察论证活动。

7月19日至25日,时值盛夏。浙江省科协受交通部委托,组织了“东方大港”考察团,来自京沪杭三地的50余名专家学者齐集宁波、舟山两地,张志飞、王家恒参与其间。考察团实地考察了舟山定海、普陀两县和宁波镇海县北部环抱的海域、陆域。参加考察的,还有驻岛海军首长。

那也许是张志飞、王家恒一生中最兴奋的几天几夜。彼时已年逾古稀的张志飞,仍担任着浙江省交通厅顾问。他精神矍铄,情绪亢奋,一登上考察艇,就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地向同行的专家学者介绍附近海域情况,畅谈着他构想中的“东方大港”。海浪跃过船舷,溅起的浪花冲湿了裤腿,他全然不顾,仍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之中。张志飞那头被海风拂起的霜花般的头发,还有那张因激情或炎热而变得通红的脸,被永远定格在同行者的脑海里。

考察艇围着海岛绕圈,当驶入双门屿时,张志飞让舰长把舰艇靠近岸边。他指点着六横岛上的涨起港和隔港相望的佛渡岛说,这里离大陆最近。明代时,葡萄牙人在侵占澳门前,就在这里建过商埠,人们称之为双屿港。现在,岛上还留有教堂哩!在他看来,建设东方大港的条件,数六横岛最好。

专家们召开了论证会,各自发表见解,有的热情洋溢,有的声音高亢。大家一致认为,镇海、定海、普陀间海域辽阔,正处于全国水运干线交叉点,面向太平洋,背靠沪杭甬,海域内波平浪静,长年不冻不淤,可同时锚泊万吨级至20万吨级的船舶数百艘。舟山岛南岸、金塘岛东南岸、六横岛西北岸、桃花岛南岸以及岙山、册子、盘峙诸岛,部分岸线水深均在10米以上,甚或20米以上,是世界罕见、我国唯一的天然深水良港,是建设东方大港的理想之域。

专家们的看法和评价,让张志飞、王家恒兴奋不已。在这个人群中,他俩找到了知音,似乎看到了建设东方大港的曙光。王家恒还为此次考察写了一首旧体诗:

宿耆名流荟滃州,

共商宏图大港筹。

踏浪攀登穷海隅,

实现孙周遗远谋。

诗中所谓孙周者,当指孙中山、周恩来。

后来,由于体制?由于投资?由于理念?总之,建设东方大港这个话题,一段时间里竟尔销声匿迹。

惜乎?运乎?时乎?

张志飞老人早已驾鹤西去,惜不得见矣!

2020年初夏的某个阴雨天,笔者在浙江省交通运输厅一间狭小的活动室里,采访了张志飞老人的儿子,现已75岁的张东苏先生。当年,他任《浙江交通报》总编,曾陪同老父参加考察东方大港活动。说起老父的宏伟构想,张东苏激动不已。他给了笔者一批其父提出建设“东方大港”的资料,然后非常惊奇地告诉笔者,他父亲遗存的资料、他自己搜集的报刊书籍,重重叠叠地压在家里,一向没有整理。当厅老干部处同志请他找这些资料时,他自己都觉得是大海捞针,估计没有什么希望。谁知,他打开第一堆书刊时,竟然欣喜地发现,正是笔者要的那些资料。你说,是不是与它们蛮有缘分呢?

也许,这是缘分,也是天意。

采访王家恒老人,颇费了一番周折。笔者只是从前几年的媒体报道中获悉,王家恒老人还健在,但不知近况如何。于是,委托舟港公司的小谭帮忙联系。小谭好不容易找到了王老的儿子。王老今年102岁,已过“期颐之年”。王老的儿子也已是“小王老”。联系了几次,“小王老”婉言谢绝。不得已,笔者一行来了个先斩后奏,先出发,再在路上与“小王老”联系。“小王老”还是婉拒,说他父亲年事已高,记忆不清,无法接受采访。笔者见采访一事将黄,便接过小谭电话,把王家恒老人当年提议建设“东方大港”的始末约略说了说,然后告诉“小王老”,我们不是采访,也不用王老回答什么问题,我们今天只是想见一见王老,献一盆鲜花,表达一下我们的敬意。大概是笔者的诚意感动了“小王老”吧,他在电话那头犹豫片刻,终于勉强同意。然后,他告知其父居住小区的名称,并说,到了那个小区,只要一提王书记的家,小区居民都知道。

真是那样。笔者一行进入小区,一打听王书记家,几位居民就指着方位说:“喏,就那边。”一个热心人还执意领着笔者,走到王家恒老人家门口。

进得门去,见到了老人家。他坐在沙发上,状态不错,正拿着一张报纸在翻阅。102岁的人,居然可以不戴眼镜翻书读报看电视,实在令人惊叹不已。

照顾他的保姆在旁说,老人身体尚好,语言表达没有问题,只是耳朵重听,可用文字交流。

随行的小葛把我们带来的一盆鲜花放在地上,谁知老人家却特意让保姆把鲜花端到电视机边上,说这样他随时可以看见。

笔者坐在老人家身边,拿出一张纸,随手写下:“尊敬的王老:我是中国作协陈崎嵘,正为宁波舟山港创作报告文学《东方大港》。知道您是舟山地区第一位倡导者,特来拜访您,表达我们的敬意!”

老人家接过这张纸,看了一遍,用笔在人名、地名和书名下各划了一道杠杠。然后,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情况,大体与先前媒体报道的差不离。

我们准备告辞,老人家却不愿我们离开,执意让我们参观他二楼的书房。老人家居然不用人搀扶,自己抓着楼梯,拾级而上。

书房里,挂满了老人的照片和书法作品,他一一指点着给笔者介绍。特别指着那幅六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的长幅照片,兴奋地接连朝笔者示意,嘴中说着简短的词语:“嗯嗯,就是它!就是它!”然后笑起来。在笔者看来,这是一种坦然而从容的笑,是人生满足而无憾的笑,也是明净而无邪的笑,宛若窗外那成熟的秋色、澄明的秋风,无法乔装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