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接
十一个小时刚到。
刑房内聚光灯熄灭，失去热源照射的残躯一点点变凉。房间从极致的黑白两色回归昏暗一片。
厚重的钢铁大门发出响动，两个影子随着光投进阴暗，他们顶着向外冲出的腥气，朝炼狱内喊了一声。
“你可以走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们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后扫视房内寻找目标，最后他们极不情愿地迈步，走进了一片狼藉的修罗地狱。
嘎啦嘎啦
战靴偶尔踩碎玻璃发出瘆人的声响，他们最终停在李嘉图身旁，两人拽起他的双臂就要往外带走，身形晃动了一下，双方居然僵持在角落处。
感到反抗的两人不耐烦地再次开口解释，这是接到了上级命令要把他放走，要他配合跟着他们离开此处。
可李嘉图就好像压根听不见一样，还是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两人开始纳闷，这是被折磨傻了？不想走了？
他们转身来到李嘉图的身前，其中一人更是率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试图看看他的反应好搞清楚状况。
两人眯起眼彻底适应房间的昏暗，同时也能看清目标藏在阴影中那惊悚的脸，瞬间他们瞳孔一缩都忍不住一愣神。
李嘉图充满血丝的眼球拼了命一般想要往外跳，眼角处溢出的两行血痕挂在两颊，神情狰狞可怖。
若不是察觉他还有微弱的呼吸，浑身鸡皮疙瘩的两人都觉得眼前这是一具正在索命僵尸。
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两人，一两秒后便缓和过来，其中一人抬手就把李嘉图敲晕。
其中一人背起目标便想快步离开此地，感受着背上传来的轻微抖动，对方昏迷时的动静让他发怵。
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
他惊得一哆嗦，距离自己十几米外的沙丘炸起漫天的黄沙，一块块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他一侧头望着近处掉落的东西，冒着鲜红的肉块粘着一粒粒沙子骨渣，血腥的一幕刺激着他的神经。
前方的沙丘后，坦克的履带率先越出带着黑洞洞的炮膛指向这边，惨叫声让他回过神来。
他不停喘着粗气，双手死死抓住背着的无线电台肩带，双腿发力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突突突！
到处都是敌方的枪响，这是他在大荒经历过最惨烈的一次遭遇战，双方已然达到快要贴脸的距离。
“快趴下，别跑！”
什长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回头间就看见可怕的一幕，敌方坦克的炮膛追着自己转了过来。
主炮旁的机枪疯狂吞吐火舌，他身后黄沙被击起一个个弹坑。下一秒，他刚刚略过身旁的什长就被打成筛子，对方直接被拦腰打成了两节。
“啊！”
“啊～”
“哈啊？”
他眼角处瞟见的场景让他癫狂地大叫，什长口吐鲜血扒拉着黄沙的上身还向自己伸出右手，对方半跪的下身无力地倒下，上下相连着红白黄一大坨东西。
嘭！
远处坦克主炮开火发出震天的响声，这时他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他眼看整个脸都要埋入黄沙之中。
噗噗！
咻！嘭！
整个世界仅剩一片嗡鸣。
眼前一黑鼻尖一酸身后沙石掩埋，他连忙抬头眯着眼双手扒拉起脸上的沙子，粗糙的沙石在战术手套下摩擦着脸上的皮肤。
哼哧
他鼻间吹出无数沙砾，他张口喘着粗气，他喘息间顺便回头，想看清是什么东西把自己绊倒。
只见视野内自己大半个身子被沙子掩埋，脚踝处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脚踝，那手的主人则被完全埋在沙子中。
当他定睛一看顿时发现，脚下不远处的黄沙渗出一抹深红，他瞳孔微缩不忍地回头。
随即他又看见，自己背后那架沉甸甸的电台不知何时已被炮弹的碎片击穿，他感受着它在背上依旧传出微微的颤动。
他被震得嗡嗡作响的双耳，好似听见了电台不停地发出索命梵音，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虚脱感涌现，他看着周遭一片片的惨烈，纷飞的黄沙，穿梭的流弹，燃烧的火焰，数不尽的残肢。
他脑中麻木混沌，恐惧，愧疚，死亡交织一团。
他只觉无力开始想要合上双眼，昏暗渐渐屏蔽一切景象，他感觉自己被人从沙子中挖了出来不停摇晃。
摇晃，摇晃，剧烈的摇晃。
他猛然惊醒！我在哪？他一睁眼昏暗的空间内，他身前的战友双手正捧着自己脑袋用力摇晃！
“法克！怎么回事？我好像梦到了几年的大漠战场！我又回到了那个几乎团灭的日子！”
“麦克？噢，谢天谢地你终于清醒了！你刚刚一背起他就愣在原地不动了！”
“我……我怎么回事？”
“你刚刚中邪了一样，站在那一脸慌张的样子，一时愤怒，一时害怕，一时愧疚……”
“太邪门了，快点离开这里，我想赶紧把背上这玩意放下来！我想我被他的脑电波控制了，导致产生了幻觉。”
“快走！如果你再停下来我就抽你耳光把你叫醒。”
麦克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战友，右边脸颊忍不住抽了抽，他背上一抖把李嘉图抬高了些许，这样好让他跑着将对方快速运走。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阵阵后怕，心间暗暗发狠又把内心深处的秘密埋藏得更深。
……
奇奇岛鸿胪寺驿站。
略显疲惫的大鸿胪正拿着话筒，他笑呵呵地跟对方谈论着什么，不经意间他瞟了眼窗外的夜色。
随即又跟电话那头的小国国王，耐心地解释起大秦海上演习的大概情况，这并非外间传言那般有什么战事发生。
两人从海演聊到了突发通讯异常，又聊起双方经贸合作，再扯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近期趣闻。
咚咚咚
大鸿胪的房门被轻轻敲响，老爷子看了房门应了一句，进来。电话那头也识趣地进行了礼貌的告别。
老爷子方下话筒接过双手递来的热毛巾，他一边用毛巾敷脸解乏，一边听着身旁手下的汇报。
“老师，李嘉图已经被送了回来，对方的车队马上达到院外。”
才说罢，老爷子转头看向楼下，一束束远光灯便从院外探了进来，一支车队在经过门卫的一番审核后缓缓开进院子中。
两个黑衣人在车子停好瞬间就从副驾下来，他们分别打开了第二第三辆车子的后排车门。
第三辆车子的后排处，一个人影被黑衣人横抱而出，鸿胪寺的行卒立马从对方手中接过昏迷的人。
面对行卒的质问对方拍着胸脯保证着什么，随后几个行卒带着医护人员以及担架仪器从房中出来。
黑影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几人对李嘉图进行着简单而详细的检查，直至鸿胪寺这边为首的行卒使点了点头确认，他才转身离开。
二楼窗边，大鸿胪默默观察着楼下的状况，直至最后交接完成，第二辆车的后排处一个人影才跨出车子。
马修抬头冲着二楼的灯光处行了一个脱帽礼，在大鸿胪的注视下他看了眼昏迷的李嘉图便再度上车，随即车队离开。
大鸿胪立即转身大步朝着房门走去，他的手下则是快步跟上，顺便一手抄起衣架上老爷子的风衣，关好门后追了上去给他披上。
两人刚走到楼梯一半处，迎面就跑来了一个医护人员，对方贴近老爷子的身旁跟随两人步伐边下楼边做着快速简报。
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一楼处的医护室，医护人员一打开门，大鸿胪便看见玻璃那头无菌室内各种高科技的仪器。
一群人正紧锣密鼓地围着昏迷的李嘉图开始各项检测，有的在采集各种样本，有的检查身体数据，有的在电脑前分析着什么。
他们除了确认对象的生命体征，更多的则像是做起来研究，若是李嘉图还清醒就会发现，这是他第二次做着类似的事情，第一次则是在地堡的实验室内。
大鸿胪望着仅剩块遮羞布的李嘉图，转身向着身旁的医护人员询问几句，随后又向着手下交代了一句，他便离开了这里。
刚出门，大鸿胪的口袋便传来轻微震动，一首风华传奇的月亮之行在走廊中响起。
“喂，小慧子啊！这孩子刚送回来，你不在里头指导采样研究，抓着老头子我不放。
这是要干嘛？还让不让老人家休息了，我这连轴转了一天，接了几十个首脑的电话，不就为了等他送回来的时候能第一眼确认他的安全嘛！
真就不知道心疼老人家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