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二十一鬼化两人
清潩河上,三船出镇,共载二十一鬼。
拂晓,天微明。
船随清潩河入蠡江,三船仅剩一船,二十一鬼化两人。
两人一袭麻布青衣,面具早已褪去,看似大有正派之风的江湖侠客模样。
二弟脸色铁青,闷闷不语。
大哥站的僵直,像座雕像,目视前方,冷若冰霜,亦是默默不语。
良久,二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忿然问道:“大哥,我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哥:“有何不明白?”
二弟:“为什么你要对自己人下手?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到头来却成了自家的刀下亡魂,早知道会这样,我……”
原来,一行人下山之后,马不停蹄的趁夜乘船驶离烟霞镇。结果就在船行五十里,不足十里就要随河入蠡江之际,大哥趁大家不备,突然出手发难,三船之间极速穿梭,迅如闪电。
论行刺的功力手法,大哥与这一众人等之间,那是隔着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众人唯有在山脚下仰望。
顷刻间,除了二弟,其余人等全部突遭暗算,死于非命。
二弟顿时傻眼,呆若木鸡。
大哥将三船系于一起,一拖二,三船一体,在河中呈一字缓缓而行。
大哥且走且停,四处观望,终寻得一偏僻之处靠岸,不由分说,便拉着二弟上岸,寻来十九块大石,分别绑于尸身之上,然后又驾船驶入清潩河深处,将尸体一个接一个坠入河中。
大哥怅然道:“此后这里便是众位兄弟安息之地,此生是大哥对不住你们,欠诸位的,只有来世偿还!”
大哥对着水面,抱拳深鞠一躬。
二弟伫立一旁,直到此刻仍有些回不过神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的随着大哥一起,抱拳深鞠躬。
大哥继续说:“大哥希望,兄弟们来世一定要换种活法,堂堂正正做人,莫要再干这种人非人,鬼非鬼的行当……”
二弟有气无力道了声:“兄弟们,等着大哥二哥,来世一起做好人……”
船出清潩河入蠡江。
二弟始终还是想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
大哥深深叹了口气:“二弟,大哥此举,是为你我二人可活!你我活,宗内其他兄弟才可活!”
大哥语气透着冰冷,像这一早的江水,隐隐散着寒气。
二弟伸手挠头:“弟愚钝,听不明白……”
大哥:“事有意外,关乎生死,想活,就要付出代价!”
二弟:“哪里出了意外?”
大哥再叹气:“所盗之物,有假!”
此前,大哥心里一直打鼓,上船后第一件事,便是急忙查看所盗至宝!一番端详仔细查看,大哥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
此后一路之上,大哥始终沉默寡言,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二弟:“有假,我们果真是被人算计了?”
大哥叹气:“是啊……百密一疏,纵使多番盘算,谋划周详,到头来终究还是有人技高一筹,把我们摆了一道。”
二哥怒发冲冠:“这雇主可真够狠的!”
大哥语气平淡:“不是雇主。”
二弟打了一愣:“不是雇主,那会是谁?”
大哥斩钉截铁:“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叶淮生!”
二弟挠头:“叶淮生,他不是被大哥你砍了么?”二弟指着船上的一只黑口袋。
此刻,叶淮生的头就装在黑口袋里面,他的眼睛还睁着,隔着黑麻布,正怒目瞪着兄弟二人。
大哥:“想来叶淮生自知祸事临头,所以早有防备,用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以假乱真!”
二弟终于明白:“哦,原来是这样!”
大哥:“如今观云山庄已灭,再也无人会将那至宝与其联系在一起!可是,仅凭你我二人,这笔糊涂账,又怎么可能说的清楚?”
二弟皱着眉头:“听着是有些麻烦,那真的会藏在哪呢?”
大哥:“要我猜,密室从始至终藏都是个幌子,真的恐怕早就托付于值得信任的他人之手!”
二弟:“难怪是个棒槌模样,原来是叶淮生在骂我们蠢呢!”
大哥苦笑:“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
二弟抱怨:“哎……现如今这江湖,可真是没法混了,谍中谍,计中计,尔虞我诈刁钻,真是害死个人呐!”
大哥长叹一声:“人心变了,江湖也就变了!”
二弟:“那接下来咋办?”
大哥:“我们无法确定,叶淮生所托之人,是死在了庄内,还是身在庄外,成了漏网之鱼!”
二弟:“斩草不除根,留下是祸患,所以大哥你才……?”
大哥一声长叹:“哎……是啊,这可是把双刃剑,所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二弟:“双刃剑,怎么说?”
大哥:“一刃在观云余孽。眼下他在暗,我们在明,目标太大,很容易败露,所以很被动,唯有极力缩小目标范围!”
二弟:“那另一刃又是谁?”
大哥:“这第二刃便是雇主,宝物有假,他对上头不好交代,我们便更不好对他交代!只有表个诚意,才有望瞒天过海,保你我二人一线生机!”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永远没有人与死人之间更可信!
二弟:“大哥,事到如今,真要带这么个棒槌回去向雇主交差?”
大哥无奈摇头:“逃是逃不掉的!眼下唯剩你我兄弟二人,既然是按指示办事,那么便咬死了,真亦是真,假亦是真!”
二弟:“明白!”
大哥:“如果,逃过此劫,你我二人须得换个身份换个活法,也不必再回鬼影宗!”
二弟:“这又是为何?”
大哥咬紧牙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唯有脱离鬼影宗,才可避免牵连之祸,保住剩下的兄弟呐……否则,十九个睡在清潩河底的兄弟,可就白死了!”
二弟不尽明了,但终于明白了大哥的良苦用心,双手一抱拳:“接下来大哥要做什么,二弟陪着。”
大哥长舒一口气:“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也只有尽力周旋,见招拆招了。只盼那雇主能给几分薄面,给你我二人留一线生机吧……”
二弟:“好,弟全凭大哥安排!”
大哥点头,接着便又陷入沉默。
二弟不敢打扰,默默掌船赶路。
船顺江而下,行至百里,入布衣镇,自落日码头上岸。
镇子不大,却也热闹,有着浓浓的烟火气。
随便找了个地边摊,喊上两碗打卤面,三斤酱牛肉,再特意要上一大壶烧刀子,二人一顿狼吞虎食。
为啥要喝酒?
酒壮英雄胆。
填饱了肚皮,大哥随手在桌上放了几块碎银子,二人起身便走。
地摊旁有一马棚,棚内早已备好两匹快马,二人上前提身上马,双腿一夹,便疾驰而去。
到了事先约定好地点,已至黄昏。血红色的夕阳西垂,火烧云蔓延了整个天边。
大哥不禁暗叹:“人间杀戮,血祭诸天呐!”
二弟不明所以,索性也不搭话,只管侧身下马,同大哥一样,将马随便栓一树干上,便沿着石子小路,大步流星向着山坳深处踱步而去。
山坳深处有一凉亭,名曰会君亭。此亭看似普通,却少有寻常人会去。
亭子四周有上百见方的空地,再往外,便是由一片茂密的竹林环绕,将此处围了个的严严实实,极为隐秘。
道上的人都知道,此乃风波之地。寻常人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
往常有人行经此地,都得绕着走,即便刮风下雨无处遮身,也不愿靠近半步。
大哥在前,双手托一长匣。二弟紧跟在后,手上拎着一只黑布口袋。
二人穿过竹林幽径,慢慢靠近亭子。
大哥四周打量了一番,心中一紧。
看似无人,实则暗藏杀机。
静的吓人。
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儿!
往前看,亭内坐着一人,已在等候。
大哥加快脚步,扭过头小声叮嘱:“等下无论发生什么,切莫搭话,也勿做口舌之争,免生祸端。”
二弟面露严肃:“大哥放心,我听您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