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中人
“那孙嘉堂呢?你派谁杀的?!”蒋都头怒目圆睁彷如一个撕人的猛兽,帽檐几乎压到了张万安的额头,鼻孔出的气都能把猎物烫熟似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们要杀他,绝不可能是现在,他刚赢了钱马上杀,太明显。至少要一两个月后才会动手!”这应该是真话,吓得张万安紧紧闭着眼扭过头去,已然吓得不成样子。
线索又断了,但至少是把朱六麻子一家的案子破了,顺便捣毁了这个黑心赌坊,也算是告慰。
天色渐暗,暂时没有线索的蒋都头要先押着张万安回府衙复命,许二郎和蒋都头道别后,许二郎边想着案情边走在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忽然,他想起自己今天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还没做:再去见那卦摊老头。
西市热闹依旧,这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伴随着掀起锅盖时飘来的阵阵香味,让人只觉口齿生津,沁人心脾,勾的人馋虫乱动。“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有人耍棍,有人胸口碎大石,有人表演杂技,二郎即便是以前也是没见过这等集市的样子。烟火气不光是灶台烟筒的滚滚炊烟,也不光是此起彼伏充满激情的吆喝。烟火气,大概就是人们努力用自己的手艺赚着生活的样子罢,那么努力,那么坚强,又那么热爱。
二郎边走边看,不知不觉间有些疲惫,毕竟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咕噜噜噜噜”肚子的抗议最是真实。集市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随时随地,累了可以休息。许二郎看着一家店人气很旺,也一头钻进去,看喝羊汤的不少也现学现卖。“一碗羊汤,两个炊饼,一盘荤菜!”看着眼前昏腾的热气,即便天气见谅,晚风习习,粗壮的汉子们也打着赤膊,一口一口吃着喷香的饭食,满头的汗渍是此刻最大的幸福。小二穿堂走边吆喝着客人点的菜名,灶台后的厨娘开心的满声应和着盛着菜,南来北往的旅客,歇歇脚、打打牙祭、侃侃大天、喝点小酒甚是惬意。
嗯?酒?许二郎来这几天还不知道这边酒的味道。不觉间,又喊了一声“来壶酒!”
“好嘞!”小二边端上一碗羊汤,边睁着满是期待的眼神问二郎“客官要什么酒?我家有上好的琼浆玉液,义州大曲,凤州佳酿梨花白,客官您看要什么?”
二郎不知这都是什么酒,但听说琼浆玉液这名字便心生欢喜,“给我来一壶琼浆玉液!”
“一壶?什么壶?”小二有些懵。“客官,咱们都是按碗来筛酒。一碗两文钱。”
这么便宜?两文钱一碗酒,难怪这里生意兴隆。“那就先筛碗琼浆玉液尝尝罢!”
“好嘞!琼浆玉液一碗!”
不多时,小二又依次端上来两个饼子,一碟羊肉,一碗酒。但见这酒色温润透香,确有白玉的模样,浅尝一口顿觉满嘴醇香甜厚。“这是醪糟?”一股清甜的味道穿过喉咙,一股幸福的暖意油然而生。“好酒!”就着飘着翠绿葱花的羊汤吃饼子,一口羊肉一口酒!一股红润的满足感渐渐涌上了二郎的脸颊。“真巴适!”
又多喝了两碗酒,只花了十九文浅,埋了单,感觉和白嫖了一顿饭般满足的的二郎走在热闹的街上,晚风吹着羊汤逼出的满头汗渍,一种清爽舒适萦绕全身。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欺我。吃饱了就是舒服。不对,现在我也是古人了,二郎的嘴角微扬。
伴着夕阳,二郎习惯性的散着饭后步。看着满目的繁华锦绣人间烟火,不多时便来到了卦摊老头的案桌前。可惜老头人不在。但见老头的幡子搭在案桌旁,知其不远。于是二郎喧宾夺主的坐在卦摊老头的位置上等待,边等间各种案子的疑惑又不断涌上心头:杀人便杀人,为什么要割掉脸皮?如果人不是赌坊的人杀的,又会是谁杀的?莫非,死者不是孙嘉堂?那死者又会是谁呢?死者是谁呢......
一阵晚风吹来,伴着酒劲,二郎的眼帘逐渐朦胧,困意渐浓,不觉间二郎竟趴在卦摊老头的案桌上酣睡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二郎来到一片陌生的地方。不知自己为何身处于此,只见前方一条大河涌动,流水湍急。周遭万物静籁,一片净空,眼前只有这河。二郎沿着河边走,似乎案子的一幕幕映在水中,清晰如临。不仅是那堆满书籍的案发现场,穿着寝衣被割去面皮的死者,蒋都头沉思着看着现场,仵作苏默查验着尸体。两个人证诉说着前日晚上看到孙嘉堂去赌坊押大小,连押注九次也连赢了九次的神奇。孙嘉堂那日赢了二百多两银子。正思索间,忽觉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看,一个四十多岁,布衣打扮的中年男人扛着锄头,身旁一个妇人,两个孩子一齐向自己施礼。二郎赶忙还礼,要问这是什么地方。但却感觉自己喉咙说不出话来。
“许大人,小民朱六。”未见来人张嘴,却有一种空灵的声音脑中响起。朱六?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让二郎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谢许大人为草民一家四口平冤昭雪。草民感恩不尽!”
朱六?难道说是朱六麻子?看着来人,再看其身后三人,二郎深深吃了一惊。来不及想是怎么回事,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都张不开嘴。忽然朱六微笑指着河中。但见河中顺着水流漂来一艘小船,船至对岸时,忽一黄色但不知是何物窜到船上,细看时却是一只吊睛大虎,老虎跃入船上,死死盯着许二郎,二郎定睛一看,只见老虎口中叼三把短刀。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二郎,船随水流漂向远方,直到看不见。二郎转过头来看向朱六,却见朱六微笑拱手鞠躬,脑中响起“回去吧,回去吧。”旋即朱六一把将二郎推入河中。
“小友?小友?”卦摊老头边轻推边一声声轻唤着二郎。许二郎猛然惊醒,茫然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自己刚刚去了很远的地方。
二郎回首看了看卦摊老头,恍然间才发现自己方才是睡着了。于是赶忙起身笑着向老头拱手,“老先生,失礼失礼,我又来叨扰了。”
卦摊老头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椅子说“这个位置可比衙门那个舒服吧?”二郎微微一怔,旋又向笑道,“老先生如何得知?”老头哈哈一笑,“小友剑眉朗目,眉心暗红,必是忠义之人,看你目光神色便断得你也是衙门中人。是个好官啊!”
二郎也哈哈笑道。“那日您初次见我,如何知道我家在东?”
“那日你问话间,有人推着一辆小车从你身后门前路过,车上拉着桑叶,恰往东去了。”
“看见我身后有辆车载着桑叶往东走,便知我家在东,门前有桑树?!”二郎惊的眼睛圆睁。
老头晗首,“那辆载着桑叶的车是从你身后的那扇门前路过的。故而断定你家门前必有桑梓。”
二郎默然,顿了顿“老先生,不看八字,不看手相,也不掐指,您这是什么路数?”
“我师承康杰先生,断的是外应。”老头笑道。
不明就里的许二郎诺诺点头。
“小友如何在我这里睡着了?”见二郎一脸懵逼,卦摊老头笑着问起。
二郎便把自己今日遭遇和刚才梦境说了一番。虎衔三刀,跃入船中。尤其是那梦中老虎,现在想来依然清晰如临。
老头闻言,捋着胡须蹙眉沉思片刻,“虎加三刀,乃彪字也;舟者,周也!虎衔三刀又跃舟中,这不就是周彪嘛。”
什么周彪?谁是周彪,这没来由的是啥意思?二郎正愣间,只觉这老头今日翻车了。
“爹爹”
身后一声轻唤响来,清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