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们在林中奔驰，在奔驰中对视

刀，缓缓从刀鞘中抽出。

冷冽的淬寒刀锋返照天际暖阳，仿佛致使此间大道浸入一片冷色。

辞岭南紧握扁棍，天空一朵飘云渐渐移来，恰好将他肃穆的脸庞遮挡成暗色。

铁马缓缓地踏步。

辞岭南也迈步。

两人的步伐走的很慢，很沉稳，但也说明他们都走的既小心也谨慎！

一卷北风从树林中穿出，袭过两人之间离去。

两人当即停步！

“我都快忘了等了到底有多久……”辞岭南沉下眼眸，贪婪地盯着那柄渴望已久的扑刀醉里，“终于等到你拔刀了。”

铁马握着伞冷漠地说：“这是你最后一次见我拔刀。”

辞岭南冷峻地警告：“那就不要让我后悔！”

嘭！

扁棍霍然洞出，刀锋迎上相撞！

碎裂木屑自棍尖崩散飘零，锐利刀锋一纵而过！

两人齐齐后撤一步，稍作停顿。

突地又同时侧步，围绕彼此缓缓渡步。

嘭！

横扫棍影陡现，刀锋斜劈击开！

两人步伐再动，彼此已是换到各自对立的位置。

紧握扁棍的双手青筋虬结，棍花在腰间旋舞高高掀起一砸！辞岭南已决定使出全力一击，力求压制铁马出手的机会！

但铁马拔刀向天一撩斩开扁棍，接着旋身一甩就快若闪电地斩向辞岭南的脖颈！

只见那刀光如电弧般骤闪而来，辞岭南难以置信敌手这一刀的速度，睁大的眼瞳爬出鲜红血丝，拧紧扁棍的手掌在拧巴的挣扎声发出嘶哑的闷响。

现出璀璨银芒！

扁棍在撞击中恍如老树脱皮般崩散包裹的木屑，铁马这才惊觉这根扁棍的两端居然镶嵌了白银！

刀锋顺着棍身厮磨而去，燃起一片火花。

辞岭南飞身一跃窜进树林，旋即传出一阵醒目的沙沙奔跑声！

铁马拔腿追赶！

两人在间隔的棵棵古树间奔驰。

在奔驰中彼此凝视。

一明一暗的身形穿插在树荫里若隐若现，林叶随行飘落。

旋即沙沙顿止。

两人已停下脚步。

隔着阵阵飘摇的纷纷落叶对视。

视野的天光被苍天古树遮挡，茂密的枝叶间播撒着细碎天光。

风吹了一阵。

混圆的棍尖从阴暗树林中由小变大，直袭向铁马的喉咙！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猛抬刀，精准地自上劈下！

但扁棍刚砸在地上，就见辞岭南猛地从碎光中掠出，庞大的身躯抬腿跨越，在摇曳落叶流转的光影里接住棍柄手掌一顶，棍尖撑住沙地压弯棍身如一弧满弓。

抬腿踹在正中间！

被压到极致的扁棍如弓弦般猛地弹射重重砸向铁马，但铁马临危不惊，手中刀锋挥动一横挡在肩胛前！

可挡住这出其不意的一击，辞岭南却干脆利落地一把抽走了扁棍！

只见他极其迅疾地在飘舞的落叶中旋身，回身一把刺出璀璨闪耀的银棍！

恰似回马一枪！

他自信这一招普天之下，论及速度绝没有人赶得上！

可下一幕却叫他惊的脸色剧变，眼眸不由自主地一闭！

那是闪烁的刀光！

看不见的刀光！

咔嚓一声，森寒的刀刃已入鞘，脆音吟唱着铁器独有的音律。

暖阳下的庞大身躯保持着握姿，半截白银棍身沉沉落入沙土里。

持着伞的铁马背对着僵硬的辞岭南，在渐止的风声里迈开缓慢的步伐。

辞岭南没有动，脸庞上的震惊表情也没有变。

因为他实在不敢置信世上有这么快的一刀，如此锋利的一刀！

所以他在见识过铁马这一刀后，他已不会后悔。

他很佩服。

可更多的是不解！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死？铁马为什么没有杀他？

他侧过脸庞，望着已渐行渐远的苍白背影，神情流露出深深地疑惑。

他高声呐喊：“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喊的是那么痛苦，那么的撕心裂肺。

铁马顿住脚步，侧身回答：“因为你我的恩怨已到此为止。”

辞岭南怔住，眼睛睁大，嘴唇抽搐。

他忽然明白了，忽然想通了。

江湖代代英才辈出，无名之辈之所以成名都是踩着大侠的尸骨和鲜血走上巅峰的！

辞岭南之所以挑战铁马，何尝不似心怀妒忌的无名之辈，为了扬名天下从而挑战江湖大侠？

可有谁知道，声名远播不止是天大的荣誉，也是永无止尽的诅咒！

因为一旦辞岭南赢了铁马，他将来一定已满足自己的武艺，一定会变得松懈，变得纸醉金迷。

所以到那时，也就是无名之辈踩着他的尸骨上位的时刻！

而铁马却用这一刀，也用实力告诫辞岭南。

你还不够格！

实力既然不济，你就还得继续修炼，如果止步于此，将来会有无数前仆后继的江湖泥鳅想要踩着你的尸骨争权上位！

所以辞岭南不恨铁马，相反还很感激。

铁马这一刀斩断他的妒忌，也用这一刀给与他宽恕，拯救了他的生命！

从今以后，辞岭南一生都会记住这一刀的恩情，并以此努力去超越这一刀。

不过他一生可能都不在会杀人。

毕竟杀人是要结下仇怨的，而仇怨是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所以不杀人，他一定会活的比大多数人要长寿，也避开争名逐利的恶果。

死亡的恶果！

这便是铁马的以德报怨。

辞岭南瘫坐在地上惆怅地望着，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半截扁棍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他坐在大道坐了好久好久，仿佛石像般死寂。

而铁马已经离去。

紫竹依然跟着铁马。

她在路途中问：“施主，你还要回家吗？”

铁马坚定地说：“是。”

紫竹回眸望了一眼辞岭南那已渺小的身影，再度问：“你回家的路上是否还会遇上更多像他这样的人？”

铁马不假思索地回答：“对。”

紫竹追问：“可即便这么危险，你还是一定要回去？”

铁马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点头。

他必须回去。

不过他知道此刻回去已经太晚，游龙帮可能已经被十三条古街的其他帮派吞并，他的帮众也许已经死伤殆尽，楚王为了掩盖皇陵的秘密也布置了追杀他的杀手。

毕竟这本就是楚王和铁马之间的生死约定！

一人生，一人死！

可他一定得回去！

但，不是为了杀人，也不是为了报仇！

而是为了用他自己的方式来了结这段恩怨。

只是他明白回城这段路一定很难走，一定有很多陷阱、杀手在等着他！

比如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