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忧郁小病娇
县城向南十几里有处隐在山坳中的别院,门口是两排银甲守卫。
瞧见翻身下马的男子纷纷垂首打招呼:“叶侍卫。”
一人上前接过缰绳,嬉笑问道:“您这是又买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叶侍卫用剑鞘敲了下那人屁股:“有酒有肉,你们分了吧。”说完从马背取下蓝色布袋甩在肩膀,大跨步进了院门。
从鹅卵石小路疾行穿过两方拱门,绕过回廊来到后院池塘,果然瞧见躺椅上歪靠着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
布袋噗通一声砸在躺椅旁的石板上,叶侍卫扔了剑坐下。
过了好久白衣公子才长长叹气埋怨道:“叶厘,你把我的鱼吓跑了。”
叶厘摆烂似的干脆躺倒,闭眼假寐。
白衣公子又是叹气,收回鱼竿,捏了团粉红色鱼食挂在鱼钩上,重新抛入池塘。
行动间,胸前衣襟半敞,明显瞧出脖颈之上的皮肤颜色更深一些,也不知是不是日日都在外晒太阳。
“唉...怎么就不上钩呢...”
“您一日叹的气比属下一辈子都多,别在院子里闷着了,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白衣公子静默。
叶厘坐起身,语气严肃不少。“主子,薛梅假孕生子,今日已然要得逞。待消息传回京都,赏赐下来,州府那狗官岂不是更加嚣张放肆。您堂堂一国王爷,被宵小欺辱...娘娘若知道...”
白衣王爷又是长长一叹。
叶厘干脆起身拽他:“主子,咱们现在就杀去州府,戳破薛梅假孕借子的事实,京都那位定然没脸。”
“让她没脸又有何好处呢,别给母妃添乱了。线有了,我该去织布。”白色袍角被躺椅腿压了下,修长的身形一绊差点跌倒。
叶厘下意识扶住,却在他站稳后赌气般的迅速松手。
骨节分明的双手去提地上的蓝色布兜,竟没能提起来。
里头装的满满当当的线团至少有七八十斤。
旁的翩翩公子都喜欢以纸作画,他家王爷倒不走寻常路,偏要自己纺线织布作画。
瞧见主子提不起重物的囧样,叶厘闷笑一声,弯腰下去,一手握剑,一手提布袋,还是先前那副大步流星的潇洒做派。
布袋被随意丢进后窗,满是黄茧的宽阔手掌揽住白衣王爷的肩膀,不容任何反抗的推行向院门方向。
“老徐备车!”
院落不知哪处犄角旮旯回了声响亮的好嘞。
直到白衣王爷坐上马车软垫,才幽幽叹气道:“我不想见薛梅那胞妹,如狗皮膏药般摘脱不掉。”
赶车的老徐在外插嘴:“那还不是我们王爷英俊好撩,惹得小姑娘小媳妇望眼欲穿,芳心暗许,这是好事啊。”
听了这话,白衣王爷脸颊似乎腾起红晕,瞥开脸透过车窗缝隙看外头的景物闪过。
叶厘丝毫没觉察出什么,还竖起手指保证,这次绝对贴身跟随保护,不让小姑娘小媳妇有任何可趁之机。
车外老徐提醒,入口之物最好也先替主子尝尝,免得如上次一般喝了掺药的酒水。
说到这事叶厘来了较真的性子,非要问个子丑寅卯出来。
“主子,您上次中药后跑去哪了,怎么药性就解了呢?”
车窗被猛然推开,凉风灌进来,驱散脸上的热气,也成功让叶厘喝几口西北风,彻底闭了嘴。
临近州府衙门所在银城城门的时候,车外闪过一道骑马的女子身影。
正在车窗口吹风的白衣王爷没什么特别反应,倒是叶厘略带惊讶的咦了一声。
问他怎么了,叶厘将脑袋伸出另一侧车窗,盯着越过去的马屁股看了两眼才下判断。
“主子,那匹马我出城时遇到过,正是贩卖人口的刀赖所驾马车的那匹。”
“刀赖?”
这位王爷主子平日里不爱管事,对于叶厘上报的种种几乎是左耳听右耳冒,所以对刀赖这个名字只觉耳熟。
叶厘还没等禀报第二遍呢,赶车的老徐吁吁着停了马车。
说前方道路被散架的马车挡了,暂时过不去。
两人下车查看,发现周围都是打斗的脚印,破碎的车壁也有脚踢和刀砍的痕迹。
束马的套绳更是被割断,马匹不知所踪,留下辆废车。
叶厘只认马,普通马车都大同小异,但按照所见推测来看,刀赖的马该是被刚刚那位女子抢了。
倒是个有趣的事件。
瞅见近在咫尺的城门,里头还等着位即将‘临盆’的产妇,刀赖着急将孩子送去换钱,估计因如此才着了道。
叶厘也迫不及待的想去看戏,招呼老徐上手,二人合力将破碎的马车挪至路边草丛。
至于那位弱不禁风的主子,他是不敢劳动搭把手的。伤着碰着的,也是怪叫人心疼。
搬车的空当,老徐窃窃私语问叶厘:“何苦推着主子去州府衙门找没趣,被人明里暗里奚落讽刺。主子不爱言语,心事太多会憋坏的。”
叶厘不以为然:“主子若真不想去,我还能将人绑去?你瞧着吧,主子自有计较。”
王爷身份去州府衙门做客还要站着等待下人通报,获得知州老爷允许后才被请进去喝茶。
贺知州年约三十多,身材健硕修长,倒也不失为一位梦中情郎人选。
连篇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只隐隐浮现青黑色胡茬,多了几分硬朗的直男形象。
他穿着深蓝色便服进入客厅,脸上无丝毫笑容,一板一眼的行了礼:“见过康德王殿下,家中有事忙碌,怠慢了。”
嘴上说着怠慢,行过礼也不等对方说免礼,自顾自坐下端起茶碗吸溜吸溜喝起来。
康德王与他面对面坐着,笑容得仪的问:“贺知州为何事忙碌啊,倒是我这个闲散人叨扰了。”
贺知州摸了摸下巴的青茬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来:“内人临盆,正给下官生儿子呢。”
康德王也端起茶杯刮刮浮沫,却不喝,轻飘飘说:“听闻城内有名医断胎像很准,该是确认了腹中为男。不容易啊,贺知州与夫人伉俪情深十载,终于结出正果。可喜可贺。”
贺知州手里的茶杯几乎被扔在桌上,墩的哗啦作响。他哼了哼:“康德王似乎话中有话,要说血脉纯粹这事,我府上小门小户的可做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肮脏龃龉。”
他粗眉上挑,直视康德王略带忧郁病态的五官轮廓,似在看他,又似透过他看向别处。“几月不见,康德王容貌倒越发像端王殿下了。”
康德王缓缓放下茶杯,五官稍稍发生扭曲,捂着肚子哎吆出声:“抱歉,借用贵府茅厕一用。”
叶厘扶着佝偻成虾米的主子来到茅厕,嘴角抽了又抽。
果然见主子直起身板,满脸惆怅的说:“唉...贺知州虽然嘴坏些,但人还是好的。凭他肯借用茅厕的情义,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瞧他养育旁人的孩子而袖手不管。”
叶厘大约知道主子要他去做什么,但他刚发过誓,贴身跟随保护,不能让狗皮膏药有可趁之机。
主子自然也看懂他眼里的意思,捏着鼻子说:“茅厕还是安全的,你放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