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旧友
哭哭啼啼的阿橙和众人只好缄默不言，只要求来人收拾了阿绿的东西丢出去。
乔茜茜自告奋勇地上前接下了任务，并且和阿橙换了床位，如今她一个人占着两个位置，倒是开阔。
面对生死，她不害怕。只是，少女凋零，虽非挚友，难免惆怅。
“干啥呢？”
正闭目养神间，乔茜茜额头一个脑锛儿，被弹得生疼。
阿青正瞪大了眼睛细瞧着她的大脸盘子。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乔茜茜抹了抹眼角的两滴清泪，撇过头去不给阿青瞧。
阿青似是看穿了乔茜茜低落的心绪，两手掌挤着乔茜茜的双靥，硬生生转回来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你现在像头猪！哈哈哈……”阿青瞧着乔茜茜被挤圆抡的腮帮，尽情嘲笑起来。乔茜茜被弄得哭笑不得，挣脱开她的双手，径自摩擦发红发烫的面颊。
“本来就年纪不小有皱纹了，被你这么一捏，明天岂不是要老上十岁？”乔茜茜嗔怪道。
“呵，你年纪大是自然所驱，年轮所至，怎能赖我？”阿青不知从哪里掏出半个菜瓜，硬生生咬了一口，嘴角沾了几颗菜瓜籽。
乔茜茜眼睛很自觉地故意望向另一旁，但是没吃晚饭的肚子却情不自禁地“咕噜咕噜”叫起来。
“喏。”阿青等了一会儿，见乔茜茜还是不主动上前来索要美食，只好悻悻地从脚边的篮子里掏出准备好的另一半菜瓜。
乔茜茜撇撇嘴，不肯接。
阿青又将菜瓜凑近一点，直到乔茜茜的嘴边，她这才憋不住心中难过，眼睛一闭，靠在阿青肩头小声呜咽出来。
阿青见她已释放情绪，揪紧的心终于放心下来，轻拍着她的脊背无言安慰。
阿青与阿绿相处的日子远比乔茜茜与阿绿的日子长得多，像今天这样杖打而死之人亦是见识过几次。这里是见了主子就要叩头行礼的皇家园林，宫规森严，不容轻蔑。
虽然阿青最后没能和阿绿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毕竟都是长门宫的旧识。
同在一个屋檐下干活，如今一人生死魂销，剩下的人在这冷宫中，没有主子靠山庇护，仍旧是谨言慎行，靠着一丁点俸禄，苟活于世罢了。
说是永无出头之日，也不为过。
或许，可能最后混得和阿绿一个下场。
阿青定定地望着天幕中心的婵娟，心想阿绿或许今夜已然卸掉身上的重压，飘飘欲仙地在天上享受了吧。
不知不觉间，乔茜茜停止了呜咽，像小猫一样一口一口啃食着阿青带来的半个菜瓜。
阿青的肩头湿了一大片，满眼故作嫌弃地拿出丝帕擦拭。等到乔茜茜啃完了半个菜瓜后，这才推搡着她进了早已安静的通铺寝室。
往后的几日，大家都心有灵犀地不再提点此事。尽管乔茜茜心中抑郁，但是阿青每次开饭都会给她带点零食，开个小灶，昨天是饭后一串葡萄，今天是夫人未动用即将销毁的糕点，明天计划好再吃半片西瓜。
乔茜茜被她养足了脾胃，逐渐像只无忧无虑的小猪一样，渐渐淡忘了悲伤。
一个月后，天气渐渐转凉，轰隆隆的轿辇再次席卷而来，乔茜茜闻声眺望，清一色的宫盖华扇，浩浩荡荡地连成一串，与此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原以为是雷声，待听得真切，便攒簇在一起小声交流皇帝此次前来，又是为的什么大事。
大宫女阿红拿着鸡毛掸子弹灰，见众人不认真干活，转身一个瞪眼，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瞬间淹没，众人不再言语。
等到黄昏时分，一串华丽的轿辇再次高高低低地经过长门宫冷寂的门口时，一个小太监急急来报说，中郎将求见。
此时陈夫人思绪尚显正常，说“故人来见，快快请进！”忙命下人准备珍藏的上等茶水和点心。
阿红脱不开身，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与阿青熟识的乔茜茜。
她只好撒开腿子跑到庖厨，跟太官令说明需求。好在天气转凉，许多干货不用当天做。为快速应对陈夫人日常的刁钻需求，太师傅早早在橱柜里保存了些。当下便吩咐阿青拿出来交予乔茜茜。
二人提溜着食盒，脚下生风，疾跑到会客厅，见贵人已然落座，正与陈夫人谈笑风生，虚言絮语。
乔茜茜手忙脚乱地将食盒递给阿红，自己在一旁站着稍稍喘气，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来人，心下疑惑是哪位谋职于当今圣上朝廷的大官，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拜访冷宫的废后。
只见来人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在陈夫人面前丝毫不惧，却是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引得陈夫人阵阵掩面失笑。
“轻浮……”乔茜茜没有正眼细瞧来人，只觉这人口中虽说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但是辞藻华丽，无实无据，分明是在陈夫人面前投其所好地说着话。
“只可惜作了《长门赋》一别后，没有再为夫人了解忧愁，这属实是司马相如的不是。”乔茜茜正心思游离间，登时听到熟悉的名字，连忙乘人不备略略抬头细瞧来人的相貌。
只见那人低头拱手一礼以示歉意，抬眸间乔茜茜当即便真切认清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原是那个渣男司马相如！
真是冤家路窄啊……
乔茜茜判别了眼前人，连忙低下头，避免被察觉。
只听陈夫人轻叹一口，说道：“往事不要再提。”
二人沉默片刻后，由司马相如开口，又夸赞起长门宫的花圃艳丽来。
乔茜茜只觉世界真小，兜兜转转老伙计又碰到了一起。
待到夜幕降临，陈夫人意欲挽留来客就餐，被司马相如婉拒后，二人惜惜拜别。
乔茜茜望着前人背影，细想陈夫人曾经千金求赋，谁知错把黄金买辞赋，相如本是薄情郎！
晚饭时，阿青饶有兴致地问乔茜茜郎中令和陈夫人谈了什么。
乔茜茜很鄙夷地瞥了一眼她的花痴模样，说不知道。
阿青还以为是乔茜茜又想吃什么瓜果小食了，连忙把自己偷偷存的食盒拿出来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