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娄昭君的性子
怀朔镇将段长是个头脑很清晰的人。
他知道，并非是元姓宗族也非汉家高门的他，这辈子的仕途已经算走到头，应该考虑给子孙后代们留下点挥霍的本钱。
但他也是不想真的得罪这群已经过得很苦的北镇丘八们，激出兵变来，最后丧命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他选择不是不捞，而是缓捞，慢捞，有节制有次序的捞。
就像是燕然里的那个小高，就很不错，有本事还懂人情世故，他家那座酒坊每年都贡献出一成利润，作为支持镇将府运转的常例钱，因此他也愿意对小高做的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小高发展的有些过头啊：居然连肆州那边的尔朱家，都开始和高家眉来眼去了，崛起的速度未免也太快，这很容易影响自己苦心维持的，怀朔镇的均势平衡……
“段公，您先请。”尔朱世隆既是小辈，也是白身，自然是得让身为怀朔镇将的段长先进。
段长点头示意后便走进席内，周围的人频频向自己示好，端坐主客位后却在此还发现了诸如朔州敕勒部的斛律金、沃野镇长史家的贾显智等远客，看起来自己最先的预感确实没错。
“段公，好久不见。荣宗（尔朱世隆表字），想不到你也来了。”高除忧也是走出那个昏暗的房间，迎接起这桌贵客来。
“高大哥，您是我从兄的香火兄弟，您家有喜事，我们怎么可能不来呢？此次前来，我从兄让我带来了两匹秀容川的骏马作为给令妹的贺喜之物。”
虚岁只有二十的尔朱世隆此时还是略显稚嫩，他是尔朱荣的堂弟，而尔朱荣和高除忧间曾结拜成异姓兄弟，所以他也就跟着叫声高大哥。
“回去替我谢谢天宝（尔朱荣表字）大哥，吃好喝好。段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高除忧想起尔朱荣那家伙有些心有余悸，这家伙是个十足的颜控，而且男女不限，难怪，原世界线里，刘懿（史书中刘贵的真名，出自他的墓志）那家伙，推荐自己给尔朱荣的时候，用的是美字。
当时抵足而眠的时候，自己都怕醒来会屁股痛，所以一夜未眠，幸好没有发生那种事……
无人的角落里，段长也不知道高除忧要跟自己说什么，一走就是三个月的时间，想来肯定是要贿赂贿赂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是多少。
“看着你们家婚嫁这么热闹，我也挺高兴的，谁家父母不怜爱自己的小孩？最近我也正烦着，我家二儿子最近也是要娶亲，可惜那女孩家狮子大张口，这彩礼呀真是令我难办。”
段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既有敲打高除忧的意思，也给出了一个高除忧贿赂自己的完美理由。
“这件事您老不用操心，您孩子那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弟弟彩礼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正好我最近在恒州那边发了笔小财，回头我就亲自遣人送到您家府上去。”高除忧也就借坡下驴的说道，恒州那件事还需要段长替自己多多隐瞒。
自己并不怕花钱，怕的是有钱也办不成事。
恒州，这个敏感的词汇戳中了段长那颗警惕之心。恒州那件事他也有所耳闻，听说死了不少条人命，看起来这是高除忧的手笔。
行吧，有钱能使磨推鬼，若是高除忧贿赂的钱财，真的符合自己的预期，替他遮掩也是小事一桩。
高除忧见到段长的面色有些缓和，就知道事情已经成功大半，贿赂段长的金额自己有绝对的自信，毕竟那笔银子的丰厚程度，连视金钱如粪土的自己，都忍不住感叹。
“另外还有件事，想请段公帮忙……”
剩余的话，高除忧是在段长耳边窃窃私语的，里面还提到了具体贿赂的金额，那可是自己此次去恒州收入的整整三成，不信段长不心动。
段长在听完那笔财富的具体数量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罢了，自己也是快要致仕的人，甭管什么怀朔均势，那是下任镇将需要操心的事。
“君有康济才，终不徒然也，请以子孙相托。”
段长说出了这句史书里的名言，高除忧这些年做的事他也有些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气魄令他都叹为观止，就当是替自己的子孙结个善缘吧……
高除忧和段长重新回到了酒席上，轻松得到一笔庞大财富的段长明显心情好了不少，走向老一辈的席间觥筹交错，没有再端起镇将的架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除忧那只因剧烈运动导致伤口再次破裂、暂时还只凝血的右臂，此时也感不到有多痛了，高高兴兴的和斛律金聊起天来：
“阿六敦（斛律金的胡名）大哥，今天有没有把明月（斛律光表字）带来？正好让他也见见以后的媳妇。”
斛律金并非是他父亲斛律大那瑰的长子，继承不了领民酋长的职位，所以多在怀朔镇任职，和高除忧感情颇深，两人也像高韩两家长辈那般订下娃娃亲。
正好娄昭君今年正月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和四五岁的小斛律光刚好相配。
“明月，还不赶紧过来见你以后的岳丈。”
斛律金叫起一旁正啃着牛肉的斛律光，虎头虎脑的小孩倒是颇得高除忧的喜欢。
作为一名穿越者，高除忧原来是位坚定的自由恋爱主义者，但是残酷的现实缺让他开始放下，这些现代才有的观念。
与其把妹妹和女儿交给陌生的男子，还不如自己来替他们挑位好夫婿，他可不想赵虔家那种悲剧发生在自己家头上。
高除忧也将抱着孩子的娄昭君叫来，让小斛律光看看还是婴儿状态的永熙高皇后。
在原世界线里高欢的第一个女儿先是嫁给了当时身为皇帝的元修，后是嫁给了身为北魏宗室的元韶。
娄昭君面上还有些怒气，因为把马替换成骡子的事，高除忧明面上虽然没有发作，只是将自己带回来的剩余那匹马替换了骡子，但暗地里却表露出些娄昭君的不满，这些可都被娄昭君看在眼里了。
她可不是打碎牙往肚里咽的性格，若是算起来，她更像是《红楼梦》里的王熙凤，能持家性狠辣，高除忧有时也要畏惧自家这位舍妻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