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陷
治疗仪式结束，村民腾出最好的房屋招待贵客，取出为数不多的蜜酒供他们享用，等到深夜，甚至有位农家女自荐枕席，以求前往约克城开启一段新生活。
然而，这一愿望终将化作泡影，并非埃拉国王吝啬，连一份侍女的工作都不愿赐予，而是形势恶化速度远超众人想象。
约克城没了。
在边境取得胜利后，“无骨者”伊瓦尔利用个人威望逼迫属下放弃打扫战场，向南疾行，赶在各地民兵聚集前抵达约克城北侧。
自知兵力稀少，他没有发动强攻，选派精锐伪装成诺森布里亚的败兵，趁守军不备夺取城门，而后全军压上，在约克城最空虚的时间段将它占领。
虽然有些耸人听闻，可伊瓦尔还是仅凭一千出头的兵力接连取得两场大胜，为复仇行动营造一个良好开端，无愧为拉格纳的长子、维京世界的传奇英雄。
“不可能，约克城有罗马人遗留的石制城墙，怎么会被一千维京海盗轻易攻陷！”
在村落休养三天，国王左腿的伤势初步愈合，本想带着热情奔放的农家少女返回王城，结束在外奔波的落难岁月，结果从村长口中得知这个惊天噩耗，气得当场失态，发誓绞死留守城内的大臣与军官。
“快，准备马车，我要指挥各地民兵夺回王都，该死，王后和孩子们千万别被维京人逮住。”
回忆起姐姐那副无神的面容，埃拉感到一阵心悸，被侍从搀扶着坐上板车，临行前在顾明渊耳边叮嘱几句。
“是，知道了。”
后者找到正在收拾行李的少女，“情况有变，国王无法履行承诺，这是给你的补偿。”
数出三十枚银币放于桌上，他转身离开，不出意外地被少女拽住衣袖。
“可是他答应过我......”
“王都失陷，假如埃拉还有心情带着女人四处招摇，从各地赶来勤王的贵族会怎么看他？”
说罢，顾明渊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打工多年，他早就明白任何单方面承诺都做不得数，比如：
“搞定这个项目，给你升职加薪。”
“这次给我个面子，下一届全力撑你做话事人。”
世事本就如此，并非胖子国王这一个特例。
......
两天过去，他们抵达约克城西侧三十公里的一处王室庄园，安德鲁照例呼喊仆役开门，许久没能得到回应，于是朝顾明渊使了个眼色，二人持剑绕至后门，确认没有伏兵后小心走入。
院内寂静无声，一只瘦猫趴在葡萄藤架上打着哈欠，不满自己的美梦被惊扰，微风拂过，落叶顺势飘起，盘旋在两人身周，迟迟未曾停下。
哐当。
厨房隐约传来异响，顾明渊朝上司点点头，抬起圆盾朝木门狠狠撞去。
“什么人！”
格开当面袭来的木棍，他一脚踹翻袭击者，正想朝脖颈处补上一剑，却发现这只是个身穿单衣的可怜平民，即使摔得头晕目眩，左手犹自牢牢抓着一个熏猪肘。
“没有危险，”他回头看向安德鲁，“只是个饿疯了的家伙。”
后者松了口气，走进厨房四处打量，瞥见平民脏兮兮的面孔后惊叫。
“班森大人？您此刻应该带着曼楚尼（Mancunium，即后来的曼彻斯特）的民兵前往约克城外集结，为何是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对了，陛下在哪？”
“院外等候。”
听罢，班森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挣扎着站起身，走向后院水槽整理仪容，双手探入冰冷水面，无意识地搅动，将自身倒影翻得支离破碎。
“大人，陛下正在客厅等候。”顾明渊出言提醒，毕竟这家伙足足拖延了十多分钟，显然就是在临时编造借口。
“你看上去有点面生，”
“维托，陛下新册封的贴身侍卫。”
“哦，那谁家的小儿子，我记得你，真是一表人才，后生可畏。”班森非常熟稔地拍打对方肩膀。
“您认错了，我只是一个农民。”
“没事，我从不以出身评定人的优劣。”
听闻此言，顾明渊暗自叹息，看来这家伙麻烦不轻，以至于屈尊讨好一个新入职的侍卫。
耽搁近半小时，班森才低头走进客厅，在国王逼问下说出自己的遭遇。
“......集结了上千人后，我们试探着夺回约克城，结果被伊瓦尔算计，他借助火势将我军分割在不同的街区，随后逐个击破，几乎全歼我军。”
“进攻？这是哪个白痴的主意？”
“您、首相、主教都不在现场，”班森小心瞥了眼胖子国王，“呃，大家只能商量着来。”
援军失败，意味着短期内重夺首都的希望彻底断绝，埃拉极力压制怒意，询问妻女下落。
“据说城破时被士兵护送出城外，目前可能正躲在某个乡下庄园避难。”
“据说？可能！”
未等顾明渊反应过来，埃拉突然拔出他腰间挂着的精铁长剑，双手高举头顶劈向班森，不料后者早有防备，一个侧滚闪过攻击，钻进餐桌底下大声叫屈。
“陛下，如果您非要处死我，又该如何处置边境大败、约克城失陷这两战的负责人？”
班森没说错，两场战斗分别由国王、首相指挥，只要他们稍微顶用，也不至于让局势崩坏到这种地步。身为曼楚尼领主，自己带兵疾行上百公里前来勤王，算是尽职尽责，奈何伊瓦尔太过狡诈，方才功亏一篑。
“你，我。”
疲劳、愤怒、焦虑、悔恨，
各种负面情绪彼此交织，将埃拉的思维冲击得七零八落，他挣脱安德鲁的搀扶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眼前一黑砸在地板上，自此人事不省。
“陛下？”顾明渊拿起埃拉的手腕，费了许久才找准把脉位置，发现对方脉搏还算平稳后叹口气。
“多休息几日便好。”
“不能停留，必须赶紧跑路。”发觉国王晕倒，班森心有余悸地钻出餐桌，
“为了避免刺激陛下，我刚才隐瞒了部分消息。攻城失败后，其实城外还剩了六七百人，结果。”
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伊瓦尔将包括守城军官、主教等二十多名俘虏全部做成了血鹰！竖在城墙当众展示，那帮民兵没见过世面，当场就溃散了！
剩余贵族无奈只得撤退，如今伊瓦尔在约克城站稳脚跟，后续会有源源不断的维京人前来增援，我们必须另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