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阵凌冽的风带落一树厚雪,裴真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挺眼熟,好像是那个公园里的道士。
“弟子张存敬,路过贵寺,见黑气缭绕,便冒昧打扰。”
多了一个人,裴真只觉得麻烦,“知道打扰,就滚。”
“姑娘戾气重,当心存善念。”
裴真不想多说废话,伸手空拳悬在空中,红色的光带着黑色的雾气缭绕出一根细长的尖锐的判官笔来,判官笔尖锐的一端快速划过手心,一滴滴血落在脚下。
“我以亲血,起阴煞。”
裴真将笔插在血滴之中,一阵阵威压不得不让净缘和张存敬不得不避而远之,整座寺庙开始坍塌。
裴真只用了两成功力,再大点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地,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上面一定会查到自己头上来,才结束惩罚的裴真不想再去历练一次。
裴真收起判官笔,这片土地将会一直阴煞不断,不敢居人,“这算警告,别妄想威胁我。”
净缘没听到,他顾着躲避掉落的水泥墙,倒是那个道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应当是见过她的,只是判若两人。
裴真转身离开,文榷最后望了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天方初晓,净缘坐在一片废墟之中呆然,人们只会将这归为天灾,僧人们清点着人员受伤情况,张存敬望了一圈回来,想着说两句什么话来安慰净缘。
“你都看到了。”净缘率先开口,“嘉宁出了妖女,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了。”
张存敬听出了他的意思,“弟子只是路过,不知事情全貌不予置评,至于您说的这件事情,我会回去如实告知师父。”
净缘抬眸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又重回原样。这已经不是当年了,当年参加过围剿赵玉之的人早就都死了,一个不留,剩下的后代也不会是他一个小小的住持能召集的。
赵玉之有个好妹妹。
净缘看向了那个在人群中忙乱的小小身影。可惜了,如果裴真真的是赵玉之,那么他想自己拼了命也还有赢一次的可能,想尽办法给何收报仇,他何尝不算一个好弟弟呢?
“住持,我想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人了,应该尽快封起来,或是找能人异士净化这里。”张存敬颔首道,“我该回去了。再会。”
大悲寺要重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人力财力物力,还要选址。裴真出了个难题。
两人带着一身灰尘回来,肩头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白佛慧先是诧异的看着裴真,知晓她心烦也不敢多问,又惊讶的伸手拦住文榷。
“你怎么在这?”
文榷的目光越过白佛慧落在正在上楼梯的身影上,她似乎没有打算停顿的意思,“阿裴愿意让我跟着她。”
白佛慧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裴真那副冷漠的样子,看着眼前这个喜欢装作可怜兮兮样子的人,“你给她撒娇了?她就接受你了?”
“我可以代替她去死。”
白佛慧哑口无言,这都是些什么极端的人?
他算是敢怒不敢言,独自一人待在楼下客厅,看着一个星期前的报纸,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忽而门铃声响起,白佛慧端着咖啡的手顿了一下,自从裴真来了,家里是热闹不少。
白佛慧慢悠悠的去开门,让他更诧异的是门外的人,看到白佛慧,女人甚至有些嫌弃,皱起眉头问,“裴真是在这里吗?”
“诶!我见过你!在天上!我在天上见过你!”
贺姿上下慢扫一眼白佛慧,随即越过他进了屋里,站在客厅四处打量着,最后将目光放在桌上的咖啡上。
“你是芙蓉仙子吧?你不是酆都的。我叫白佛慧。”
白佛慧殷勤的伸出手来,贺姿看一眼着只手,又看向白佛慧,后者一脸期待的模样,贺姿不好拂去他的面子,便伸手回握一瞬。
“贺姿。”
“小姿。”裴真驻足在楼梯上,此时文榷正与她擦肩而过,贺姿随着裴真上楼。
关上房门,贺姿才开口道,“真真,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裴真蹙眉迟疑道,“你是说——文榷?他怎么了吗?”
听到此话,贺姿垂下眼眸。
裴真拿出一个雕像,“你看这个,长得像谁。”
贺姿只一眼,情绪在她脸上炸开,“祁相宜!?”
裴真收起雕像,认真的看着贺姿,目光迟疑的询问,“你来,我是想拜托你两件事情。”
“你说。”
“文榷不是人。”
在楼下,与文榷相见第一面时贺姿便发现了,她点点头,上一次见文榷时他还活着,“他是鬼。”
裴真接道,“但不是大鬼。”
“你的意思是,文榷极有可能,是被人故意从酆都放出来的?”
裴真欣赏聪明人。
“是。你知道我前一世结下了很多仇怨,自我归位后,似乎仍未断。”
“你是怕酆都有内鬼,想害你?”
“我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贺姿点着头,“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祁相宜或许已成煞鬼。”
贺姿担忧的看着裴真,以她对从前裴真的了解,为了达到目的,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只是到现在,她也有些迷茫了,裴真的性格似乎变得极其不定,贺姿看向裴真,她也还是爱笑,但笑容难达眼底,有东西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那你怎么办?”
裴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慢悠悠的说道,“帮我去司命那里查查祁相宜的命数。”
裴真在怀疑什么,贺姿已经不得知了,她试探的问出心中疑惑,“你是怀疑,祁相宜被人改了命?”
“可以这么说。”
“就像你一样,命簿被人觊觎,还被做局噬神。可他们图祁相宜什么呢?她既没有神位,也不会得罪什么高人。”
上一世裴真还叫赵玉之的时候,意外卷入追杀之中,被人发现有神位,想偷她在人间历劫的命簿,命簿没偷着,也要强行逆天改命,就是为了噬神。
可惜,噬神是最危险最难成功的成神捷径,那个意图不正的人当场自爆而亡,而裴真顺势归位。
“其实从现在看来,这个事情发生的概率恐怕百分之零点几。”
那可是天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当初裴真的命簿由司命写好亲手交给酆都大帝保管。
不过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裴真也懒得多说。
“那也是有发生的概率。”裴真不就是吗?贺姿又道,“除了改命簿就是强行改命,就怕与你当初一样,那就麻烦了。”
贺姿思索道,“如果没有改,那么就能排除了。”
不,如果没有改,偏偏就证明改了。裴真在心里道,站在窗户前久久未说话。
“你也别太担心了。”其实这句话说出来,贺姿是不自信的,但她也想试探一番。
“好了。”恰巧裴真回拢了思绪,“有什么事情,我们直接联系。”
“好。”
裴真送了贺姿下楼。
“贺仙女就要走了?”看到贺姿,白佛慧蹭的站起来。
“是啊,不然呢?”裴真不解的上下打量他一番。
反常。
“再见。”两人互道后,贺姿便消失了。
裴真才想回房间,又看到了文榷,她随口道,“你去盯着净缘。”
“嗯。”文榷乖乖的点头。
这一去,不多时日,白佛慧忽然间发觉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知道文榷每天忙着盯梢净缘,那裴真呢?裴真去哪里了?总不能找鬼把自己找入坑去了?不可能的,以裴真的能力,十个白佛慧都顶不上。
白佛慧开始渐渐担忧,他走到落地窗前,天光照着大地,白皑皑的雪都在发亮,白佛慧决定为裴真去一封传信,带去的只有四个字:何时归家。
而这边,基奠于大悲寺几十年来的好口碑,广纳善缘,很快就定下地点开始重建,就在城西,城郊交界处,好几个月,净缘都守着工程,多多少少十几口人,都指望着这座寺庙避风避雨。
其实没什么可守的,但裴真并未叫他回去,他便一直守在这里。
城西离近市中心有一个老城区,所谓老城区并不是土砖破屋,而是真正的古宅大院,大大小小落座了整整六个院子,在曾经被称作高门大院,家家门口皆有坐兽。
祁家老宅前几年被重新翻修了一遍,现代与古典结合,品味倒不错。现在祁家的当家人是祁相宜的弟弟祁思缘,裴真站在雪地里思索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去露面,应该会吓到他们吧?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能重新活过来呢?
站过了夜幕到了白昼,祁家大门被打开,一个小孩跨过门槛,拿着一个玩具汽车跑到垂带滑滑车,小汽车咻的往下冲,离裴真只有几步的距离。
“漂亮姐姐。”小孩倒是毫不内向,拿着小汽车跑了过来。
裴真打着伞,低头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娇娇的道,“我叫祁生香,今年六岁了。”
女孩儿刚说完,身后就穿来了女人急切的声音,“香妹!”
“妈妈!”
裴真望过去,这是一个气质温柔的女人,裴真走的时候祁思缘才十多岁,现在也是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看着时间过的好快,裴真心底竟然有种落空感,油然而生。
“你叫什么?”
女人原本牵了小孩就要走,裴真这样一问,她踌躇的停下来,“我?”
“漂亮姐姐,这是我妈妈,她叫许祥君。”
“许祥君。”裴真跟着念一道,“我想你一些事情。”
裴真不着急,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许祥君心里奇怪的很,但还是点点头,“你说。”
“祁相宜,是不是有个儿子?”
听到这话,女人的瞳孔猛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