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朱翊钧遇袭
何铭压低声音,说了自己的计划。
徐爵先是眯着眼睛听,慢慢瞳孔放大,直到两眼发直,才声音发颤说道:
“何,何先生,对皇上动手,可是要杀头的啊。
我,我干不了这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徐爵听完何铭整个计划,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软。
他这样的人,有生以来,从未有过这种心底的惧怕。
何铭嗤声冷笑道:
“谁让你对皇上动手了?找个市井痞子去干,万一出事,他是替死鬼,你又不沾边。”
“哪里去找这种替死鬼?”徐爵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但凡有些脑子的人,谁愿意接这种杀头的活儿?”
何铭冷声嘲讽:
“没让你去找有脑子的人啊,去市井找个傻不拉几的人,给点银子哄一哄,不就成了?”
“何先生是什么意思?”徐爵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
“找个大傻子不难,可他进宫敢对皇上下手吗?”
何铭笑道:
“谁说对皇帝动手了?傻子进了宫,在皇帝面前稍稍比划一下,让人给抓了,事情就成了。”
“何先生是说,不用真对皇上下手?”
“当然不用,那谁敢啊。”
何铭用蚊子一样的声音,给徐爵在解释一遍他的计划。
徐爵恍然大悟,直拍脑袋,连声叫好:
“明白了,明白了,何先生果然高明,果然厉害呀。”
何铭自负一笑:
“明白就好,你赶紧去物色人选,就挑那种傻不愣登的人,我来安排宫中接应。”
徐爵眼珠晃一下,狡黠笑道:
“这种傻帽,我还真没什么合适人选,要不何先生自己找人去干。”
徐爵很佩服何铭的计划,但他不想把脑袋掖在腰带上,去接这风险活儿。
何铭拉下脸说:
“我从来不与市井痞子打交道,你让我去哪里找人?”
你可想好了,冯公公下狱,说不定转眼就要拿你。
这事办成了,元辅会在皇上面前,使使劲儿,皇上一高兴,说不定会留冯公公一条命呢。
到那时,你也就不必东躲西藏,亡命天涯了。”
徐爵有些心动,问道:
“元辅知道这个计划?”
何铭摇摇头:
“不知道,事情成了,我可以找元辅帮忙。”
徐爵问道:
“你为啥搞出这么个大招儿?”
何铭顺口编造个理由:
“高拱这厮,害得我十年无法升迁。”
“你也想搞死高拱?”
“这还用说?”
徐爵一听这话,觉得何铭是个知己。
何铭继续劝解:
“反正又不是你亲自进宫动手,你找个傻蛋,事情办完就‘咔嚓’做掉,不留活口,没人找你麻烦。”
徐爵沉默一下,咬牙切齿说:
“行,这事我来办!”
何铭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这些银子,你留下办事用。”
他从衣兜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咣一下,放在桌上。
……
万历元年(1573年)正月十九日。
天麻麻亮。
朱翊钧早早起床,在近侍太监、宫女的协助下,洗漱更衣,准备前往皇极殿上朝。
一切收拾停当,朱翊钧走出正殿暖阁,出了寝殿。
太阳还没有出来,大殿外凉意逼人。
朱翊钧做个深呼吸,冷冽清新的空气,瞬间沁人心肺。
他坐上御轿,才出了乾清门,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在清晨寂静中,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尤为清晰震耳。
朱翊钧坐在御轿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一个身穿深蓝色内使巾服的男子,从西面狂奔过来,直逼御轿。
那人边跑边呜哩哇啦喊着什么。
刺耳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殿前广场回荡。
朱翊钧御轿旁的四个侍卫,迅速迎上前去,屏障一样,挡在那个男子面前。
另外四位侍卫,迅速守住御轿四面。
那蓝衣男子“呼”地一下,从衣袍中抽出一把匕首。
不等蓝衣男子做出下一个动作,一个侍卫迎上前,飞起一脚,“砰”一声,结结实实踢在来袭男子脸上。
蓝衣男子一声惨叫,仰面倒地,手中匕首脱手而出。
四个侍卫迅速围上去,摁住袭击者。
御轿平稳落地。
朱翊钧掀开轿帘,下了轿子。
他凝视眼前发生一切,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这一幕像极了史书记载的“王大臣案”。
朱翊钧原以为将冯保下狱,王大臣案便翻篇了。
没想到这一幕还是重现了。
这次谁在作妖?
陈矩面色苍白,心脏直跳。
他见皇帝安然无恙,这才镇定下来。
陈矩前观察那个男子,发现此人虽穿着内侍衣服,却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你是什么人?”陈矩问道。
那个男子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侍卫迅速搜身,从那男子身上又搜出一把短刀。
太监张鲸闻风赶来。
张鲸因为揭露冯保,得到了提督东厂太监的职位。
张鲸看着被侍卫摁在地上摩擦的男子,怒吼道:
“胆大包天,竟敢私闯内宫,来人,拏送东厂查究。”
跟随张鲸过来的几个东厂番役,饿虎扑食般上前。
他们将闯宫男子从地上提起来,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张鲸跪地叩首:
“陛下受惊了,奴婢马上查清事实,禀报陛下。”
朱翊钧突然问道:
“此人叫王大臣吧?”
张鲸回答:
“是的。”
朱翊钧有意说出案犯姓名,试探张鲸,没想到张鲸果然中计。
朱翊钧意味深长笑了。
张鲸突然意识到什么,叩首说道:
“陛下恕罪,奴婢一时紧张,随口应答,奴婢不知此人姓名。”
朱翊钧似乎并不介意。
“平身吧。”
张鲸慌忙起身,对几个手下番役一挥手:
“带走凶犯,仔细拷问。”
东厂番役扭住男子,就要带走。
朱翊钧扫一眼陈矩。
榻前顾命之后,陈矩一直侍奉朱翊钧。
皇上仅仅一个眼神,他便知其中含义。
陈矩心领神会,喝道:
“且慢,皇上在此,凶犯如何处置,不该由皇上说了算吗?”
张鲸猛然一震,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万岁爷怎么知道“王大臣”这个名字?
张鲸慌得后背全是汗水。
他懊悔不已,不该介入这件掉脑袋的事情中来。
张鲸呀张鲸,你这个蠢驴。
小皇帝是好骗的主儿吗?
若非在人前,张鲸真会给自己一顿大嘴巴。
张鲸朝手下番役,猛一挥手;
“停下来。”
几个东厂番役,拧着袭击者的胳膊,停下步子。
张鲸一脸媚笑,他看着朱翊钧说:
“请皇上发落。”
朱翊钧问道:
“这人怎么闯进皇宫的?”
张鲸低头回答:
“奴婢不知,一定严加拷问。”
朱翊钧说道:
“宫禁松弛,乃是内事,是你东厂要仔细查究的。”
“奴婢一定严查,一定严查。”
朱翊钧接着说道:
“外人闯宫,乃是外事,交给朱希孝处置吧。”
张鲸愣愣呆住。
随口一失言,后果很严重。
好在皇帝又说了一句话,才让张鲸略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