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师姐
后院较前院还要大，明显能看出来是精心布置过的，近处都栽种着些花花草草，其间一条石砖路蜿蜒如蛇，抬眼望去，就是一片平整如镜的小湖，湖中倒映着天上明月，微风渐起，像是抚平褶皱般，吹起如碎银般的闪亮波纹。
小湖边处守候着一株大海棠，正是花期，阵阵清香飘绕，碗大的花朵就这么绽放在空中，惹人怜爱。海棠下，大理石修筑的露台，石桌石凳，桌上茶具一样不少，少女正熟稔的沏着茶，皓腕在空中划起弧度，那茶水便顺应而下，就着升腾的热气，哗哗地在杯里打着旋，一杯、两杯、三杯。
此时少女抬眸望来，红宝石般的眸子就这么点缀在了画卷里，看见是他后，脸上盛开比海棠还要美的笑颜，“回来了？”
易秋痕点了点头。
“坐吧。”白黎示意他坐在对面，“这一杯是师父他老……咳，是师父的，虽然他不在这里，但是为了庆祝小师弟平安归来，就象征性地给他一杯吧。”
师父也不会在意这些礼节就是了，说来也奇怪，师姐竟是他们三人中最有人情味的人，呃，妖了。易秋痕轻抿一口，道一声“好茶。”
“嘁，你还喝得出这是好茶？”白黎白了他一眼，左手抬着茶盘，右手提着挂耳，也抿了一小口，唇齿留香，“确实是好茶。不记得是谁送的来着了，刚翻出来的，凑合着喝吧。”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要说的太多，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一杯茶喝完，白黎给俩人添上，月亮渐渐爬高，期间偶尔有一两尾不知名的鱼，碰碎了湖镜，引得白花花的碎片飞溅，随后又沉寂下去。
“几年不见，师姐风采依旧，倒是多了许多雅兴。”易秋痕举着杯子望着湖面。
“雅兴还算不上，只是跟着酒楼里的那些人学了一些，不得不说，这样布置还挺好看的，你不觉得吗？”
“挺不错的。”
“至于你嘛……”白黎上下打量一下，笑出声来，“长高了一点，看上去成熟了一点，你这袋扣怎么还是烂的。”
“这袋扣……就是烂了。”
“嗯？”白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在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还有点胡子了，尽显沧桑啊，小师弟。对了，吃晚饭了没？”
“没。”
“小锦。”
旁边打着灯一动不敢动的小锦闭眼大声喊道：“在！”
“让后厨爬起来做饭。”
“是！府主大人！”小锦声音大的仿佛要即将上阵杀敌。然后她赶紧跑走了，似乎怕易秋痕找她的麻烦。
“嗯？小夭呢？”白黎四下扫视。
“府主大人，我在这。”小夭从躲藏的草里站起身来，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因为不太好意思打扰二人，才躲在一旁。
“过来打灯。”
“哦。”小夭心虚地走过来，不敢看易秋痕。
“这俩小妖，什么来头。”易秋痕还是没忍住，打算问一问。
“她们啊，这小猫是来后厨偷吃被我逮住了，一番教育之后，说是要侍奉我，我寻思这么大个府，总得要几个丫鬟吧，人族丫鬟弯弯肠子多不想要，就收下了。小锦本来是这湖里的一条锦鲤，可能是吃了哪天我丢进去的东西，稀里糊涂就成妖化形了。”白黎摊了摊手，“没给你添麻烦吧？”
“麻烦的话，袋扣算吗？”
“噗哈哈哈哈哈……”白黎乐的差点一口茶喷出去。
一旁的小夭这才知道刚刚把别人的袋扣扯烂了，闭着眼等死。
“小夭，快给小师弟道个歉。”
小夭红着脸，深深鞠了一躬，“少爷，对不起。”
“没事。”易秋痕看着那一头如翻乱面条的橘黄色头发，“这头发是师姐给你扎的吗？”
小夭瞄了一眼白黎，不敢说话。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扎的很丑就是了。”白黎挥了挥手，意思应该是不要在意。
“转过去。”
“啊……哦。”小夭乖乖地转过身去蹲了下来。
拔出玉钗，头发零散地飘下，那坨面条终于是消失了，易秋痕就用玉钗和手帮她理着头发，摸起来手感很是柔顺，甚至有点猫毛的感觉。
小夭更是舒服的闭上了眼，一脸享受的样子，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插上玉钗固定好形状，易秋痕打量了一下，确认自己还没有忘记这项手艺。
“可以了。”
小夭眨巴了下眼睛，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样？”
“很不错。”白黎赞道，扎好发髻的小夭没有之前的那种随意，多了一些温婉的感觉。
“嘿嘿。”小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师姐，到你了。”
白黎一只手指着自己，“我？”
“嗯哼。”易秋痕来到白黎的身后，看着那比小夭稍微好点但也有些……凌乱的头发，赶紧拔掉玉钗，“不会扎头发可以不扎，就这样散落着也挺好看。”
“喂。”白黎不满地发声。
师姐的头发比小夭的质感要好上不少，在灯光下黑的发亮，发丝根根鲜明，理起来没花太多功夫。
“没想到少爷还会扎头发。”小夭笑嘻嘻地说。
“嘁，小时候拿我头发练出来的，都不知道梳掉我多少头发。”白黎想起来就生气，那时易秋痕还只有她一半高，晚上没事就跑她房间，她躺在那看书呢，看见小师弟，也只能脸一黑，侧过去留个背影，易秋痕就搁那练习扎头发。
“那时候事出有因，再说师姐你不是原谅我了吗？”易秋痕回应道。
“原谅？那是不想理你了，你知道梳断头发有多痛吗？”白黎气哼哼的。
易秋痕不敢再说话了，在他印像里，师姐是坐在妆台前，撑着脑袋都睡着了，又被他弄醒，一副傻傻的样子。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师姐应该是不太懂在人族里，师兄弟姐妹之间该是怎么样的，只能包容他所做的一切，所以才不会想着拒绝他吧。
“好了。”易秋痕终于捏出了他记忆中的师姐。
“哇。”小夭张大嘴巴，“府主大人真好看。”白黎一袭雪衫，本就气质出彩，红宝石一般的眸子流转如火，配上发髻，气质更上一层。
白黎凑到露台边缘，探出头看着水中的倒影，看样子很满意，左右转动着欣赏，道“还行。”
就在这时，小锦跑了回来，正喘着气，道“府主……大人，哈，可以吃……饭了。”
她这才注意到俩人似乎跟之前看上去不一样了，漂亮了不少。
小夭兴奋地跑过来，炫耀道：“怎么样，我的头发，好看吧？少爷给我扎的。”
“好，好看。”小锦发光的眼睛瞥向易秋痕，其实她还有点心虚，毕竟她刚刚还把这位少爷关在门外。那其实是她第一次跟上门的人族说话，可实在是太紧张了，情急之下将还没来得及背熟的拒绝话语一口气说了出来。至于好看的头发什么的，虽然她也想要，但少爷不会生她的气就好了，可不敢再麻烦少爷了。
“可是你是短发。”易秋痕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无奈地提醒道。
小锦确实是短发，淡蓝色的像是珊瑚一样挂着，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手感……强调一下，他没有想摸的意思，单纯只是好奇。
小锦眼里光芒一下子消失了。
易秋痕看着那小小的一只仿佛魂被抽走了一样干站着，想了想，摘下了一朵小海棠，别在她的头上。
“就这样吧。”水一般的质感，很是柔顺。
小锦一下子脸就红了，支支吾吾更不敢动了。
“走吧。”白黎催促着越过几人，“该吃饭了。”
易秋痕无视了小夭眼巴巴的可怜表情，想要的话就自己摘，再拖下去，饭都要凉了，随即迈步跟上白黎。
被抛下的二人……二妖对视一眼，小跑到湖边，看了看自己的新形象。小夭打趣了小锦几句，再跑回来跟上，三人谈笑着往正堂走去，小锦走在一旁想说话又不太敢，只能沉默的跟着。
明月高悬，鱼虫欢腾。